“王厅长,你受贿这一千万,全部退赃了,你一分钱都没有花啊?”孟浪看了看王耀祖的卷宗后问他。
王耀祖面露愧色地说道:“孟律师,不要叫我王厅长了,我现在是阶下囚了,不是什么厅长了,我收这一千万,哪敢花啊,不过,幸亏我没花,不然,我退不了赃,就没法减轻处罚了。”
孟浪点了点头道:“你这个案子,我觉得你认罪态度非常好,相信法院最后能对你从轻处罚。”
王耀祖叹道:“但愿吧,孟律师,你要好好为我辩护啊。”
孟浪道:“这你放心,我一定会力以赴为你辩护的,你对受贿这一千多万有什么异议?”
王耀祖想了想道:“有一笔钱我记得没收,我可能记错了,大概是三十万,孟律师,你帮我辩护一下,看一看能不能把这笔给辩掉。”
孟浪听了,就让张萍记下来,受贿人有时候时间长了,把收贿的数额给记错了,这也是经常发生的事,如果确有错误,他要想办法给纠正过来。
“还有其他的异议吗?”孟浪又问。
王耀祖道:“我觉得我没有贪污公款,因为这些钱我都没有拿,是我的司机拿的,现在算到我的头上,我觉得不对,还有滥用职权我觉得我也构不上,那是厅党组会研究决定的事,怎么把帐算到我的头上呢?孟律师,这些你都要帮我好好辩护辩护。”
听了王耀祖的话,孟浪并没有立刻回答他,职务犯罪与别的犯罪还有所不同,这里面牵扯到许多政府的事情,要想帮王耀祖成功辩护,需要做的事情很多。
“这些我都记下来了,回去我会好好进行分析,给你制定出一个最佳的辩护方案,你还有其他要说的吗?”孟浪问。
王耀祖又叹了一口气,说道:“孟律师,其实我现在很想找个人好好聊聊天,我一个人在里面,真的是想家啊。”
看了看王耀祖,孟浪觉得他真是一个很可怜的人,像王耀祖这种职务犯罪的嫌疑人,跟普通的犯罪嫌疑人是完全不同的,像抢劫、抢奸等犯罪嫌疑人,他们一直生活在社会的底层,他们出了事被抓进去,并没有太多的失落感,因为他们早就预料会有一天进到局子里头,出入看守所那是家常便饭,但是贪官不一样,他们在案发前,那是高高在上,受人尊敬的人上人,他们有文化,有知识,也有能力,如果他们没有被抓,与他们接触,他们也是彬彬有礼,甚至是乐于助人。
因而当他们出事后,周围的人会感到惋惜,而他们自己则会有着很强的失落感,有人为了免遭逮捕处罚,会走上自杀赴死的地步。
王耀祖生前是副厅长,位高权重,受人尊重,一家人生活的无比幸福,现在他出事了,家里面一下子就塌了,这对他的打击是非常巨大的。
“王厅长,您有什么需要跟我讲的,可以跟我讲讲,有什么想让我跟您家人说的,我帮你传个话。”虽然王耀祖让他不叫他厅长,但是孟浪还是称呼他为王厅长。
王耀祖又叹了一口气道:“我现在很担心我那已经九十多岁的老娘,不知她现在是什么情况了。”
孟浪道:“我听说她还很好的,你就不要担心了。”
王耀祖看了看孟浪,忽然说道:“你知道不知道,我原来也是学法律的,到了后来,我从了政,走上了仕途,就把法律给忘的差不多了。”
孟浪听了这话,便很感兴趣道:“王厅长,你原来是学法律的,那您后来为什么没去从事法律工作呢?”
王耀祖道:“那个时候都是服从分配嘛,而且我也想着进步,就去了政府办,没去法院,也没去检察院,进了政府办后,就一直在办公室写稿子,我是从最低层一步一步走上来的,我是农民出身哪。”
农民出身!
好多贪官都是出身于农民,可是当他们走到仕途之后,却是忘记自己出身于农村了,人总喜欢背叛属于自己的阶级,穷人有了钱后,反而会看不起穷人,这世界真是怪的很。
孟浪道:“我看了卷宗,发现您第一笔受贿是在当上副区长之后。”
王耀祖道:“是啊,之前一直从事秘书工作,一直小心谨慎,不与其他人多交往,有时别人给送一条烟两瓶酒的,我都不要,后来我当上了副区长,成了真正的领导干部了,也是想着要坚持原则,不该拿的东西不拿,不该收的东西不收,但他们太厉害了,无孔不入啊,我想干什么,我自己还没说出口,他们就知道了,我装修房子,他们就给我送家具,送装修材料,我不收,他们就让我的同学朋友给我打电话,说什么我工作忙,没时间去搞装修,让别人帮我搞搞也没啥,别太胆小了,这样以后,别人就会认为你没魄力。当时我前妻还是很好的,监督着我,让我不要拿别人的东西,可到了后来,我遇到了现在的老婆,就跟前妻离了婚,我现在的老婆很会生活享受,我就要满足她,慢慢的,我就放松警惕了,跟他们腌臜一气了,后来就跟他们同流合污了,想想,就跟做梦一般,孟律师,我跟你说这些,你不会笑话我吧?”
孟浪正仔细地听着,忙说道:“王厅长,我怎么会笑话您呢,我觉得吧,您跟别人不太一样,您本质上并不是一个老百姓眼中的坏人,您即使是贪官,也是一个好的贪官。”
“呵呵,贪官还有好的吗?我原来是村子里头最让人羡慕的一个,现在好了,大家都耻笑我了。”王耀祖苦笑着说。
孟浪为当事人作辩护的时候,很少能深入到他们的心灵里面去,除非是遇到那种能够流露性情,又有一定学识的人,而大多数犯罪嫌疑人知识层次较低,他们请律师的目的就是让你帮他们减轻刑罚,他们不会太跟你交心,而律师也不愿意与他们交心,二者之间就是一种交易,你给我钱,我给你辩护,尽最大限度地去维护他们的权益,没法深入地去交往,但今天遇到的王耀祖不同,他想跟你交心,表达他心里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