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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老祖宗的脾气,章老太太是有所耳闻的,确实如楚伦歆所说,独断得很,要是看不惯大赵氏三番两次的谋划,选了楚维琳也不稀奇。
“你的意思是,五郎那儿不反对这亲事?”章老太太又问。
楚伦歆微微点了点头:“当是不反对的,若不然,老祖宗没这么快就露了口风,少不得要和郁昀好好说道一番。”
章老太太听罢,许久才长长叹息了一声,语重心长道:“我旁的不担心,我只担心维琳。”
“母亲何出此话?”楚伦歆不解。
这大半年来,楚维琳瞧着是长大了许多,可骨子里的脾性却没有变,依旧是个拧的。
作为长辈,章老太太打心眼里不喜欢江氏,也不喜欢楚维琳,但好坏都是一家人,关起门来怎么教训都是楚家的事情,在楚维琳的婚事上,章老太太可不会随意叫别人拿捏作践。
“说起来,两家毕竟是姻亲,又有你帮衬,五郎是新晋的传胪,常府主动提亲,这婚事我没什么好挑剔的。不过维琳那个性子你是晓得的,面上是好说话的,心里却有她自个儿的主意,我就怕她脾性上来了,眼里容不下点沙子。”
楚伦歆闻言怔了怔,细细琢磨着,心里不由暖了起来,这些事情,只有当真在乎的人才会去考量的:“母亲,维琳这个性子,嫁得不好是要吃亏的。维瑶是性子太软,叫人家跟摔面团一样,我们气极恼极都使不上劲,维琳就相反。要是嫁得远了。我们顾不上她,性子拧起来和姑爷倔上了,还不知道要受什么罪过,不如就嫁在眼皮子底下。好坏我还能劝着些。”
这话章老太太听得进去,她一直觉得楚维琳戾气太重,要是和婆家处得不好,指不准就要出了什么事情。把声音压得极低,章老太太问道:“五郎也有十六了吧?屋里没什么乌七八糟的事情吧?”
楚伦歆哪里不懂这话的意思。这是章老太太推己及人。
章老太太年轻时吃过丈夫屋里有个红颜知己的大亏,因而在替几个姑娘选亲时,都会留意这些事情。
就好像楚伦歆,嫁进来之前常恒晨身边就是一清二白的,到现在这么多年了,也没添过一个人,楚伦歆一人独大,叫府里其他妯娌羡慕不已。
思及此处,楚伦歆面上微微一红,笑着道:“母亲放心。郁昀是我瞧着长大的。去年开春的时候,突然就把身边的几个丫鬟打了,我还疑惑呢,后来才知道是有个丫鬟有些不老实,郁昀干脆把所有心思不正的都打干净了,就因为这事,老祖宗本来想送的两个丫鬟都没送出手。”
章老太太这才满意了不少,看了一眼西洋钟,吩咐人去唤了在后头逗常恭溢的众人过来,一道去了松龄院。
松龄院里聚了不少人了。常老祖宗一身褚色福字暗纹如意襟的罩衣,袖口绣了金色的一圈祥云纹,一颗松石掐丝领扣,配了一条缀了同样色泽的松石的额带。白整齐盘起,整个人显得精神奕奕。
众人纷纷见礼。
常老祖宗亲切邀了章老太太在她身边坐下,大笑道:“亲家母,我们有多少年不曾见过了?也只有溢哥儿过生辰这样的日子才能请你大驾了。”
章老太太连连摆手,笑称不敢:“伦歆有您照顾着,我是一百个放心。也就没有过来。”
柳氏坐在下,细细的银签子正剔着核桃肉,闻言巧笑抬眸:“老太太,我厚颜跟您讨个体面,再过几日我们郁明娶妻,不晓得您肯不肯来吃杯喜酒?”说完,柳氏的目光就从章老太太身上挪向了常老祖宗。
大赵氏看得一清二楚,暗暗骂了柳氏几句,这哪里是请章老太太喝酒,分明就是要从常郁明的喜事绕到常郁昀的婚事上去,这是变着法子给常老祖宗找开口的机会。
这么着急着讨好,当真是碍眼得很。
心里再不舒坦,大赵氏也只能把这些情绪压着,冷冷剐了楚维琳一眼。
楚维琳眼观鼻鼻观心,今日轮不到她说话,也不用去和大赵氏顶着来。
章老太太得了柳氏的邀请,笑着拍了拍两条腿:“老婆子也想来凑个热闹,无奈这年纪大了身子不比从前了,刚刚这一路来,才坐了这么会儿马车,腿脚就酸痛得厉害,”章老太太转头去问老祖宗,“不知亲家母身子如何?”
“都是一样的毛病,”常老祖宗苦笑着摇了摇头,“我这把老骨头,一到要下雨的时候就痛。活了大把年纪了,四代同堂,我也没多余的念想了,就等着把底下的姑娘一个个嫁出去,再讨几个讨喜的孙媳妇回来。”
说到了这里,这由头可都寻好了。
常老祖宗看了眼屋里,姑娘们都在,这等事情还是避开了谈妥当,便冲常郁映抬了抬下颚:“你陪着姐妹们一道去园子里逛逛。”
常郁映并不愿意,可不敢违了老祖宗的意思,便过来招呼。
楚维琳起身,随着众人一道出去了。
常郁映走在前头,脚步如风,饶是楚维琛也有些跟不上她,她一个人拉开了一段距离,见旁人都跟不上,不由转过身来,气恼地瞪了常郁暖一眼:“楚家的妹妹们不熟悉路,走得慢也就算了,你又是怎么回事,磨磨蹭蹭的!”
常郁暖莫名其妙被凶了几句,不禁往后头退了两步,正好依到了楚维琳身边,垂着头道:“二姐姐,我脚程慢。”
“啧!”常郁映跺了跺脚,冷冰冰道,“这还不是你嫂嫂呢,就晓得求援了?”
此言一出,别说是几个姑娘,在旁的丫鬟婆子们都惨白了一张脸。
常郁映话一冲出口就后悔了。
她是个亲疏关系分得极其明确的人。在迎春宴上,她可以为了姻亲楚家的姑娘和荣和县主对着干,也会为了赵家两姐妹而不喜楚维琳。
常郁映一心想要赵涵忆嫁进常府来,她们表姐妹从小贴心,她又怎么会不知道赵涵忆对常郁昀那是痴心一片。
可无论是她还是大赵氏,明示暗示了老祖宗几回,都没半点反应,这也就算了,哪知到了最后,老祖宗选的人竟然是楚维琳!在这事之前,常郁映不讨厌楚维琳,可现在,只要楚维琳成了常郁昀的妻子,她就不喜欢她。
“姑娘……这话,乱说不得的……”常郁映身边的婆子结结巴巴拦了拦,就怕常郁映脾气上来了,什么话都往外说。
常、楚两家要亲上加亲,这还仅仅就是一个口风,还没谈妥当的事情,这么叫常郁映给喊出来了,这还得了?
楚家姑娘的名声最是要紧的,这话传扬开去,这亲事不成也要成了。
常郁映也知道这个道理,可覆水难收,她只能沉着脸,不理其他人,快步跑开了。
楚维琳抿唇盯着常郁映越行越远,而后又看了看几个姐妹。
前世,楚维琳进门时常郁映已经出嫁了,按说她们打交道的机会并不多,可事实上,常郁映没少寻她麻烦。
楚维琳一开始不解,后来倒是搞明白了常郁映的心理,她的想法特别直接,仅仅只是觉得楚维琳侵占了赵涵忆的位置,成了恒哥儿的母亲。
这一回,常郁映会这般直截了当的表明她的态度,楚维琳并不觉得意外。
反倒是楚维琛眼中的震惊和敌意,让楚维琳有些诧异。
“六妹妹,刚才那话是什么意思?”楚维琛直直盯着楚维琳,楚维琳并不回答,她一恼,又去问追问常郁暖。
常郁暖又是尴尬又是惶恐,涨红了一张脸,不住摇头:“我二姐姐乱说的,我没有那个意思的。”
有机灵的丫鬟过来打圆场,毕竟是常府里头,楚维琛也不敢闹得太过了,便把一肚子的话都压了回去。
众人都没什么逛花园的心情,随意寻了一处水榭休息。
楚维琳碾着点心喂鱼,楚维琛在她边上坐下,趁着楚维瑷和常郁暖在说话,低声问楚维琳道:“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年纪相当的表兄只剩下昀表兄一个,莫不是他要娶你?”
楚维琳淡淡看了楚维琛一眼,她一点儿也不想和楚维琮讨论这些事体:“上头有祖母、姑母,是不是,都轮不到我评说的。”
不咸不淡的态度让楚维琛吃了个软钉子,她却并不放弃,道:“不是我要寻事,你在常府住了一个月,这个时候常家提出来,叫外人怎么看?况且,四姐姐那可是没说亲的。”
闻言,楚维琳才深深望向楚维琛,她倒是没想到,说话做事常常颠三倒四的楚维琛,今日会这般有逻辑了。
瞧着是说楚维瑢没说亲,实际上不也是在怪罪楚维琳越过了她吗?
上头两个姐姐没说亲,直接轮到了她,又说她在常府住了月余,话里话外都有些暗示她行为不妥的意思。
偏偏,楚维琛说得如此直白平静,没有半点酸意在里头,若她们关系亲切,乍一听之下,只怕是要当楚维琛在责怪常府做事引人遐想呢。
楚维琛是,想让她对常府、对常郁昀不满?(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