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咔！大家辛苦了，收工！
导演屁颠屁颠地跑过来，挤开准备跟程书镜搭话的女明星，眉眼全是谄媚，喜笑颜开地对程书镜说：“哎，”这个书镜啊，你是真不错，我刚在监视器里一直看，演技杠杠的。”
经纪人明面上赔笑脸，心里鄙夷导演撒谎草稿都懒得打，明明之前还躺在监视器前睡着了。哪怕是在片场喝酒嗑瓜子调戏小明星的副导演都比他敬业。
网剧狗血不可怕，可怕的是剧组比网剧还狗血，这样拍出来的东西除了一摊狗血还是一摊狗血。
导演天花乱坠地夸了一波程书镜后，又象征性地客套一波，暗示晚上有个饭局，问程书镜要不要参加。
圈里有些导演好大喜功，懒散随便，拍戏跟玩儿似的，找个粉丝多明星当主角，编剧写无良庸俗的剧本，花个把月拍完，辣眼睛就辣眼睛，反正拍戏为的是割韭菜哐粉丝。
平日里带着“按摩师”进片场，收工后还要到娱乐场所花天酒地一把。
导演口中所谓的请程书镜吃饭，用脚指头都能想到是什么饭局。
吃的又是什么东西。
经纪人瞧不起整天只想干这事的行为，笑的多少有点假。经纪人知道程书镜不喜欢摆大牌明星架子，可有些人就是看准了你不摆架子跟你套近乎。
经纪人嘴一歪，笑里藏刀似那火锅底料里的朝天椒，呛死人。
“我家书镜收工后要回去读剧本，你也知道他下一部电影马上要开拍了。晚上杨总又约了我们吃饭，实在没时间。”
导演心知经纪人说的程书镜下一部电影的导演是国内数一数二的大导演，那可是逢拍戏必拿奖，他们这些拍点儿网剧割韭菜的导演哪敢与之相提并论，更别说敢嗔怪程书镜拒绝了自己的邀约是拂了自己面子。
忙说：“对对对，看剧本这事耽误不了。刘导上回拍的那部电影是真好，不管是剧情立意还是演技，那是一个牛字。影视圈的龙头老大，太好看了那部电影。我们下次再一起吃饭，哈哈下次一起吃。”
说完，走了几步又折返回来笑眯眯地说：“那什么，你见到刘导跟他说声我是他的影迷呗。”
“还影迷。”经纪人趁导演走后忍不住挖苦，程书镜不喜欢他这么说话，一个眼神过来，经纪人就闭嘴了。
心里那个气呀！林熙也偏偏是老板，现在混成总执行经纪人，还是自己的顶头上司，给自己的艺人接烂片，他再不满意又怎么样呢。
只是经纪人一想到拍烂片影响演员口碑，就要忍不住劝说程书镜：“你要不再去跟宋作家谈谈，说不定万一把她的小说谈下来了呢，那样就不用拍这种烂片了。”
程书镜直接忽略，说：“回家看剧本了。”
两人刚转身从蓬里出来，远远望见林熙也的商务车驶过来，引起不小骚动和注目礼。
这个剧组里想搭上林熙也的人不在少数，尤其导演，人家车还没停呢，他腿倒足够利索，立马跑上去，等车停下来后，积极热情地给林熙也拉车门，点头哈腰地跟在林熙也身后狗腿地陪着笑脸。
林熙也墨镜都没取，穿了一件黑色蕾丝镂空长裙，身材凹凸有致，肌肤随着她腰跨摆动的韵律，在镂空的花纹下若隐若现。若隐若现的两条大腿分外引人遐想，和她墨镜下方鲜红的嘴唇形成鲜明对比。
几十双眼睛从她身上溜到这里，又溜到那里。
程书镜微皱着眉头看林熙也在面前站定。
无论两人怎么闹，在外头，林熙也始终愿意给程书镜面子。
她摘下墨镜说：“辛苦了，我来接你一起吃个饭。”
程书镜自然也不会当着外人面不给她台阶，一声不吭地跟着她上了车。坐的是后座。
林熙也又怎会看不出来程书镜不想跟自己坐一块。
只是她不在意。
或者说，她并没有多在意。
照常问他今天拍戏怎么样？程书镜按例不回。
林熙也非常自然地过渡到下一个问题，说起他跟宋车车的小说上热搜的事。
“最近不管是你还是她在热搜上的次数太多，酒月事情虽然过去了，但你们也败光了不少路人缘。何况还有一群别的粉丝在狙你们，加上营销号有意搅混水，网上舆论基本上往你们俩身上引导了。”
“不过今天很奇怪，宋车车所有的热搜撤了。热搜榜上多了你几个热搜。我让人撤过，没多久又上了。”
林熙也看见自己说了这么多，程书镜却没啥反应，便也不再说了。反正自己有的是时间想办法。
“私家车，奶奶让我们回去报告我们这几年的工作经历和心路历程，以及对未来的职业生活规划。”宋莱无精打采地说。
“看来他们看到热搜了。”宋车车说。
“何止啊，他们今天给你把热搜撤了，结果买了好几个黑程书镜的热搜。”宋莱说。
宋车车沉吟片刻，说：“反正我不回去。有什么好说的？奶奶无非想知道我们是怎么跟娱乐圈扯上关系的。跟娱乐圈扯上关系的是我又不是家族企业，有什么好报告的。”
宋莱没宋车车这么轻松，宋莱面露难色说：“不只是你，奶奶知道我很许深在一起的事儿了，让我这两天立马回去开家庭会议。”
“你跟许深上热搜那会儿，不是很快把你的照片打码了吗，而且团队公关的速度又很快，当时你的热搜就挂了不到半小时，奶奶是怎么知道的？”宋车车惊讶地说。
宋莱表示自己都不清楚，一言难尽地叹气。
宋车车虽然嘴上说不回去，但还是怕万一奶奶认真起来，用手段，多少个自己和宋莱都应付不过来。
于是再三思虑，宋车车决定给亲爸亲妈打个电话试探一下口风是比较保守的做法。
谁知道爸妈手机打不通，宋莱见状，心里就已经大事不妙了，急忙也给自己爸妈打一个，也是不通。
这下两姐妹知道必须得回去了。奶奶这次是发了怒。
宋车车和宋莱连夜坐飞机赶回去，别墅大门紧闭，听到门铃前来开门的官家一脸她俩即将大祸临头的表情。
宋莱想从官家那里问到一点关于奶奶的想法，结果官家三缄其口。
从别墅门口进去，只能听见自己高跟鞋的脚步身，宋莱心想这跟鬼故事差不多了。
保持着这样诡异的安静一直到上了二楼，官家终于开口说话，却是先请宋车车和宋莱在二楼客厅里坐一会儿：“老夫人正在会客厅。”
宋莱问：“这么晚了，奶奶还有客人？”
官家说：“是的，小姐。”
宋莱问客人是谁？
管家家不回答：“两位小姐舟车劳顿，我先下去给你们泡点茶缓解疲劳。”
宋莱目送管家下楼。
宋车车和宋莱在客厅坐了十来分钟，管家才让她们进去。
直到进了会客厅，宋莱才知道这么晚来拜访奶奶的客人是谁。
一个无论是她还是宋车车都没有想到的人。
“哎，第二十场戏，我来说下戏啊。”中气十足的导演拍着手中卷成筒状的剧本，清了清嗓子说，“待会你们几个群演就上去跟他们打架，主要不在于打人，在于创造气势，那个打架的气氛你们要搞出来，好吧！这场戏不难，你们几个群演根据自我发挥，谁的表情越凶狠越像杀人犯，我就多给他半秒镜头。”
经纪人：“……”
导演睡在躺椅上像个准备看戏的大爷，常务打板，开拍。
餐桌被群演暴躁地推翻，碗碟噼里啪啦碎了一地，饭菜一片狼藉地趴在地上。
五个油腻流气的痞子包围文航，巩固出来老子不好惹的血腥气愤和分分钟弄死你的气势。
拥有蛤蟆脸的流氓头子则扯住甘樱的衣领将她整个人提离地面，掐紧她的脖子，粗红的手指逐渐收紧，似乎要在她细白的脖子上戳出一个洞。
扮演甘樱的女明星的经纪人一看，急眼了。自己家的演员虽然是小演员，可也不是这些群演随随便便上手的，万一细皮嫩肉的给整坏了还得了。
于是经纪人一边怒喊：“干神马你，那个傻大个给我放下”，一边气急败坏地冲过去，揪开群演，把自家女明星护在怀里，给了那群演一巴掌。
群演挨打不敢随便说话反驳，直接扑通一声跪地上，一个劲的说我错了。
那经纪人不依不饶。
导演心中那个气啊，明明可以一次就过的戏就这么给破坏了，越想越起，想到两个小时后饭局上还有“好妹妹”等着自己，更是直接从躺椅上跳了下来，冲过去指着女明星破口大骂：“在这装什么大佬呢，我这还拍着呢，你就在耍大牌。剧本上写的就这么演，你爱演就演不演给我滚，别浪费老子时间。”
扮演甘樱的女演员二十出头，才出道不久，那受得住这样被人在公共场合打骂，委屈着一张小脸，泪眼汪汪地哭了。
经纪人没想到导演是个这么不靠谱的主儿，上个礼拜还在一个饭局上拉着自家艺人的手，一口一个宝贝叫着，说什么我的女主角那肯定整个剧组都得捧着供着，当玉，不能磕磕碰碰了。
哪能想骂人时一点情面都不给。
“拍不拍？！”女明星梨花带雨的小脸儿自己早就见识了，用对地方能讨他欢心，用不对地方，那是看见就闹心。
经纪人连忙打圆场，点头哈腰地说：“拍拍拍，我们拍，只不过能不能换个群演，”不等导演回复，经纪人立马指向一个比“甘樱”还瘦弱的男孩子说，“就他了，我觉得他演技不错。”
这话说的委实假，那人还没演呢，怎么就演技不错了。可是导演虽然心知肚明，却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点头了。
谁知道才拍半分钟，又出事了。
扮演沈家慧的女明星，也就是带资进组要加戏的那位，姗姗来迟到片场不说，发现自己看中的预备小助理居然给女一搭戏，瞬间不乐意了，给导演甩脸子，一双狐媚的眼睛死死瞪着女一，活似要把她活剐了。
于是这扮演甘樱的小女明星啊，再次沦为炮灰被导演骂，说她事儿。导演骂完，女二的经纪人骂，两人混合双骂，把女一和女一的经纪人当孙子骂。
骂完，还要女一给女二道歉。
这时候程书镜的经纪人出声说：“导演，我们这时间不够用，咱能不能加快速度把这就几条拍完。”
这剧组，女二再有背景，始终比程书镜低一些，程书镜的经纪人发了话，纵然心里再不爽，也不能表现出来。于是又恶狠狠地剜了女一一眼。
第二十场第三次戏开始！
打斗声、碰撞声、吸气声以及围观群众的惊呼融汇成一锅奔腾的沸水。
甘樱站在一片狼藉之中不断咳嗽，扶着她的人是文航。
流氓退场。
沈家慧摇了摇头，视线终于能够聚焦。
沈家慧冲到甘樱面前，一把推开文航，用力捧住甘樱的脸，带着世界末日来临前的惊恐，哭着说：
“1234，，
，？1？”
甘樱使劲摇了摇头说：“我没事，姐姐，你放心你看我没事。”
从鼻孔滑过人中、嘴唇，延伸至下巴的两条鼻血略干，滑稽的笑容令人心疼。
沈家慧吸了吸鼻子，拿纸巾小心翼翼地给甘樱擦鼻血，反复向她道歉，“123，123，123……”
看到沈家慧哭了，甘樱比她更加手足无措。不断给沈家慧擦眼泪。
一面激动地嚎啕大哭，甘樱一面笨拙地摇头：“你别哭，不关你的事，我没事。文航拿木凳砸了那个神经病的脑袋，所以我没事的，你不要哭了好不好？”
沈家慧说：“1，1。”
转身面向文航，剧本上写的是两人目光接触，心里涌出千恩万谢般的感激之情，能够说出口的只有极其复杂的两个字：“谢谢。”
沈家慧说：“12。”
这是程书镜拍戏有史以来，第一次对手戏用数字代替台词的。
这种事在娱乐圈里屡见不鲜。
好在，程书镜背了所有角色的台词，点头致不至于让自己出戏。
剧本上写的是甘樱对自己说完谢谢后，文航难得一次在他脸上看不到任何笑意。从一个看起来吊儿郎当的男孩变成一本正经的男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