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干嘛把他支走?”莘怜一脸警惕的眼神看着他。
季元洲愣了几秒随即笑出了声:“这你都能看出来?”
“……你当我是傻子么?”莘怜白他一眼。
季元洲敛起了笑意,看着面前燃烧的火焰:“冉冉,我是好不容易才来的,可是来了这里之后,我才发现,你更不容易。”
莘怜抬起头看着他,摇曳的火光映在他的脸上,让她看起来有些晃神:“什、什么意思……”
“我很难想象在这种环境下,你一个小丫头是怎么坚持了这么多年。”
他今日回到营帐中休息时,还没睡一会儿,就被满营帐的蚊虫咬醒了,他起身在营地四周转了转,这里生活着实不方便,加上吃东西也如此随意,他一日不到便觉得难以忍受,当他看到莘怜时,心中也更加心疼她,放着好好的尚书府的娇小姐不当,却在这过着这种艰苦的军营生活。
莘怜因为他的话心中一动,突然死死的盯着他,凑近到他面前,皱眉质问道:“谁是小丫头?”
季元洲太阳穴突突的直跳,她不应该感动的吗?
“……你的重点是不是有点偏了?”
莘怜坐回去,叹了口气:
“当你喜欢一件事的时候,就不会觉得难熬了,有信念,有希望支撑着你,再困难的事,也会变得稀松平常。
而且,我也习惯了。
你会觉得不容易,是因为你过惯了舒服日子,自然接受不了这种生活,但是如果你去看一看那些战乱下无家可归的百姓们,他们以天为被,地为床,穿的破衣烂衫,饿的食不果腹,看过那些,也许你就不会觉得我们有多不容易了。”
“即便是见过,我也不会改变自己的想法,其他人的死活与我无关,我只在乎我在乎的人。”季元洲看着她目光逐渐变得炽热,随后又突然黯淡下来:“你会觉得我冷血吗?”
莘怜自嘲的笑了笑:“我凭什么觉得你冷血?我没有资格用我的标准去衡量其他人,每个人都有选择自己人生的权利,鱼与熊掌不可兼得,要顾全一样东西,势必要失去另一样东西,你在乎你在乎的人当然没什么不对。”
她把自己大把的时间都放在了军营,却不能在自己爹娘面前好好尽孝,她没有什么可骄傲的。如果她什么都没有见过,和栾安城里那些大家闺秀一般足不出户,也许她也不会选择像现在这样,而是留在家中侍奉双亲,过着按部就班的生活。
可是她既然出来见识到了这些人间疾苦,她就不能心安理得的再安坐于家中,人有多大的能力就做多大的事。
“你见过人吃人吗?”她眼中有些伤感却嘴角带笑的看着他。
季元洲没有说话,只是有些诧异的看着她。
“我见过,十三岁随军行至末阑国边境时,那里战乱刚结束,又逢大旱,我亲眼见到那些难民互相撕咬,还有无能为力的爹娘割开自己的手腕用血喂养自己的孩子,年迈的老人因为没有吃的活活饿死。
在那之前,我从军只是觉得一时新鲜,想证明我可以,并没有什么多么伟大的想法。但是在那之后,我害怕了,我怕会不会有一日,昱国的百姓、我的爹娘也会变成那样,所以我就告诉我自己,只要我在一日,绝对不能让昱国的百姓变成那样。”
当时亲眼见到那些,她心中的震惊一直难以平复,她用了整整一年才渐渐压了下来。以致于现在一想到这些画面,她的脸色就异常的沉重。
莘怜哪里知道宫里那位老毒妇的手段和这些比起来,简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所以季元洲听完她的描述,心中并没有太多情绪,:“成王败寇,一切自有定数。你背着这担子,不重吗?昱国的百姓连你是谁都不知道。”
“重吗?我不觉得。我做这些也不是要万人来敬仰我,不用非得知道我是谁,我只是做我想做的事,至少这样我会心安一些。”
莘怜撑着下巴,慢慢的往面前的火堆里添着树枝,其实她心里也不是完全不在意,自己做了这么多,却还是因为是女子身份凡事都要遮遮掩掩,不能光明正大的站在百姓面前,但是这么多年了,她一直这么安慰自己,安慰到自己都要被说服了。
“万一有一天你护不了昱国了呢?”
“?呸!说什么呢!你别咒我好吗?”莘怜听到他的话突然变了脸,把手里的树枝一下子全扔进火里。
季元洲被她这么大反应吓了一跳,尴尬的看着她:“……我不是那个意思,我的意思是,你为了昱国不打算嫁人了吗?”
莘怜责备的瞪了他一眼,有些怪他说话不说清楚的意思,然后认真地想了想他的话:“嫁人吗?到那时候再说吧,现在连个能取代我的人都没有,我怎么能放心?不过也是奇怪,堂堂昱国,竟没有个比我厉害的,真是令人费解。”
说着说着她突然惆怅了起来,一脸遗憾的表情。要是昱国人才济济,她也不用费这么多精力,不用想这么多了,可气的是,昱国就是没有个比她还能担此大任的人,而且即便是这样,昱国的朝堂上还要不断地排挤她呢,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底气。
想到比她厉害这件事,她心中突然又想起了那个人,那个神神秘秘还让她当面出了丑的蒙面人,他的功夫看起来倒是不低,不过就是太爱故弄玄虚了,所以看起来好像比她还厉害的样子,实际上如何她也不太能断定,她就想知道这人到底是谁,在栾安城中什么时候多了这么个人了。
也不知道那人现在在哪,在做什么,她突然有些好奇起来。
“……”季元洲无语的看着她在无形之中把自己夸上了天,然后突然又旁若无人的发起了呆,她这是把自己夸抑郁了?
想到这季元洲不禁暗自揉了揉眉心,无奈的笑着摇了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