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正堂里走出来一个丫鬟,她穿着紫色夹褙同色系百褶长裙,头发盘成垂挂髻,斜插一只淡紫色发簪,莲步轻迈,簪子上垂落下来的玉珠轻轻摆动。
丫鬟在阿才面前站定道:“老夫人让奴婢带大小姐进去。”
苏宛芷点了点头,转身向阿才道谢:“辛苦你了阿才,这些请你和大家买茶喝。”
说完面带笑容的向丫鬟道了句有劳姐姐带路。
小丫鬟轻笑一声忙道不敢当,心里头倒觉得大小姐真有趣儿。
苏宛芷在丫鬟引路下走进了正堂。
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太太端坐在太师椅上,她穿着深紫色襦裙,宽袖上绣着金色缠绕枝,慈眉善目的脸上挂着笑容。
看到苏宛芷进来,她轻轻挥手摒退捏肩捶腿的小丫鬟,冲苏宛芷招了招手。
“你就是宛芷?过来,到祖母跟前,让祖母好好瞧瞧!”
老太太保养得宜的手上带着一个祖母绿玉戒指,衬得皮肤越发细腻,完全不似五十多岁的老人。
苏宛芷干瘦鸡爪似的手被她握在手里,却更像老人的手。
“祖母好。”苏宛芷乖巧轻声问好。
初次回苏家,第一个见到的亲人就是面前的苏老夫人孟氏,这具身体名义上的祖母,她并不意外,因为已经从阿才口中得知正是面前的老人派人接她回家的。
孟氏满汉慈爱的目光任何人见了都不会觉得是在作假,祖孙两人紧紧靠在一起,好一副祖慈孙孝的画面。
苏宛芷却没这么乐观,苏老夫人对她的态度实在太过反常,若说真心疼爱,为什么早不把她接回来?为何等到现在?
不过苏宛芷没有傻到揭开这层朦胧的薄纱,苏老夫人愿意做这些表面功夫,她何乐不奉陪呢?
孟氏可是个顶顶不错的靠山。
“可怜见的,这些年你在乡下受苦了,祖母的不是,没能早点接你回来。”孟氏边拉着苏宛芷的手诉说边抹眼泪。
苏宛芷乖巧的回答:“让祖母担心了,宛芷不对才是。”
“傻孩子啊!”孟氏轻轻苏宛芷枯黄干燥的头发。
“你不知道,孟嬷嬷从苏家村回来给我说你的情况的时候,祖母的心呐跟钝刀子剜肉一样,后来又发大水”
说到这里,孟氏停了下来,苏宛芷也沉默了。
那几天的日子,回想起来太过痛苦,她仿佛陷进了无边无际的黑暗中,看不到未来,寻不到光明。
“现在好了,你回来了,有时间多来陪陪祖母。”
“是,宛芷一定多陪您。”
苏宛芷从头至尾的表现都可圈可点,礼仪无一丝错处,温言温语没有抱怨,贴心的恨不得让人狠狠补偿,倒让孟氏增添了一分喜欢。
除了这些,苏宛芷还时不时给孟氏讲几段乡下的所见所闻,哄得她眉开眼笑。
过了小半个时辰,孟氏直了直身子:“你奔波了一路,也该累了,旁边已经给你安排了住处,彩屏,你带大小姐回去休息,让厨房多做点好吃的。”
“谢祖母,您早些歇着。”
苏宛芷行礼告退。
彩屏就是刚才那个领她进来的紫衣丫鬟,是孟氏院子里的大丫鬟,深受孟氏喜欢,是孟嬷嬷的左膀右臂。
在苏宛芷面前,彩屏表现的不卑不亢,不似一路行来众多丫鬟的不屑,却也没有因为孟氏的喜欢就舔着脸巴结。
苏宛芷第一面就喜欢上了这个小丫头。
出来孟氏的寿玉院,彩屏轻声给她介绍:“大小姐,那边是老爷的院子,那个是大少爷的,这边是”
苏宛芷一一记了下来,毕竟是以后生活的地方,熟悉总归没坏处。
比之踏进苏府大门看到的亭台回廊奇珍异宝,后宅的一切也不逞多让,花团锦簇的院子,小桥流水,河中自由自在游泳的金鱼,盛开的荷花,美不胜收。
苏宛芷不禁感叹,古色古香纯天然的美景,比之前世游玩的名胜古迹,多了丝丝缕缕的人气儿和活力。
接着往前走,遇到几个丫鬟小厮,他们看到老夫人面前的红人儿彩屏领了一个穿着破破烂烂的小姑娘,忍不住窃窃私语。
“这是谁啊?怎么穿成这样?”
那身上灰扑扑的衣服,边儿都磨毛了,还不如他们这些下人穿的。
“瘦得一阵风儿都能吹走了。”一个小丫鬟挑着眉毛傲娇的说道。
不得不说,她真相了。
现在的苏宛芷看起来确实好似一阵风儿都能吹走,十三岁的她,个子矮矮的,身材瘦小瘦小的,妥妥的难民窟里爬出来的小可怜儿。
那几个人议论的声音有点大,钻进了苏宛芷和彩屏的耳朵。
生怕苏宛芷生气,彩屏悄悄瞄了她两眼,发现她神色如常,甚至时不时轻笑一下,心顿时放到了肚子里。
她生怕苏宛芷和府中其他少爷小姐一样,动辄就对下人施以严刑,那这些多嘴的下人就倒霉了。
趁着苏宛芷不察,彩屏扭过头狠狠瞪了丫鬟们几眼以示警告,再不闭嘴你们小心吃不了兜着走。
这位别看瘦瘦小小温温吞吞一副好欺负的样子,那可是老夫人喜欢的人。
众人被彩屏的警告吓了一跳,心有余悸的拍了拍胸口长松一口气。
苏宛芷却笑了笑:“彩屏,你不用这么害怕,没关系的。”
随便别人怎么说,反正她又不会少两块肉。
彩屏嘴唇轻抿,露出不好意思的笑:“大小姐,我没别的意”
不等她说完,迎面走来一行人。
为首的女人穿着红色拖地纱裙,外搭轻纱薄衫,头上戴一根金光闪闪的发簪,上面镶嵌着一颗圆溜溜的珍珠,价值连城,晃得人眼花缭乱。
看到来人,彩屏说了一半儿的话卡在了嗓子里,对面的女人已然嗤笑不已的走了过来。
她身边的小丫鬟昂着头,像一个常胜公鸡一样咯咯叫唤:“哟,这是谁呀?一副乡下土包子的模样。”
说着目光从上到下把苏宛芷打量一遍:“哪儿来的乡巴佬?彩屏,我看你是越来越不长眼色了,真是什么人都敢往府里带,还不赶紧赶出去,没得脏了苏家的地儿。”
彩屏被女子一通抢白气的瑟瑟发抖:“你你说什么呢?”
“我我我,我怎么了我?看到夫人还不赶紧行礼?”小丫鬟嚣张跋扈的冲彩屏道:“别以为你是老夫人院子里的,见到我们夫人就能不行礼。”
骂完彩屏,小丫鬟手指苏宛芷:“还有你!没长眼睛吗?还不赶紧给我们夫人行礼?”
丫鬟口中所说的夫人一双狐媚的丹凤眼,轻轻扫了一眼苏宛芷,唇角勾起一抹漫不经心的笑容,水眸里含着不屑与嘲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