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知道,生活助理这职位。
往好了说,能天天见着明星,看上去还挺风光。
但往差了说,没有什么技术含量,就跟保姆没啥区别。
所以工资一般情况下,也就三千五左右。
但重点是,如果明星混得好,那么到了年终的时候,那个奖励可是要比工资来的饱满许多。
最后一页,是这份聘用合同的甲乙方签字处。
甲方显示的是正祁娱乐有限公司,乙方尚还空白。
时轶知道,这个地方就等着她的大手一挥了。
“你考虑得如何?如果不愿意,我也不会强求。”
谢霁抿口自己茶杯内的龙井,随后将目光投向桌几上的茶具,微微用余光打量着她的神情。
一个站在食物链顶层的男人。
从来不怕小蚂蚁来争抢些什么。
时轶很明显就是那只小蚂蚁,连跟他再讨价还价的底气都没有。
甚至,还怕他随时撤掉合同走人。
但是,她也还没被这天降的大馅饼给砸晕,所以眼神依旧警惕,“为什么会选择我?”
这么多急需用钱的人,这么多还在待业的人。
为何偏偏是她?
“眼缘,”谢霁扣住紫茶壶的壶面,悠悠地将老茶给倒了,“这个理由够吗?”
时轶:……
这或者也是当大佬的快乐之一吧。
瞧着哪个顺眼就用那个,也不稀得考虑会不会亏本。
况且,在她身上亏的本,估计人家一分钟就能赚回来。
不再矫情,也没有资格矫情,时轶颔首将钢笔开了盖,然后在那个空白书很流畅地签下了自己的大名,“好了。”
谢霁取来看了看,眼波稍涟。
看不出来,这个时轶虽然连大学都没考起,但字写得却是大气磅礴,颇有种谁与我争锋的气势。
若是换成毛笔字,估计都能挂在墙头欣赏了。
他又瞥了她脸庞一眼,这才将合同收入了黑色公文包。
“后天正式上岗,可有问题?”
“没有。”时轶摇头。
刚好,中间空下一天,可以送阮渊去参加摸底考。
“我让司机送你回去。”
谢霁不再续新茶,离席意思很明显。
看来,送走了她,他还有事情要忙。
时轶默默将自己切换成下属状态,摆手道,“不用劳烦老板的司机了,我自己搭车回去就好了。您也知道的,我那小区环境不好,而且人多嘴杂。”
要看到了一辆豪车将她送回来,估计唾沫星子都能将她给淹了。
他笑了笑,“好,具体上班时间和地点,到时候我会让人短信通知你。”
多好的老板,多体贴的绅士,多么有钱任性的大佬。
时轶最后朝他鞠了一躬,“老板再见。”
跟这种人呆在一起,她也不能显得太低端。
等到天字阁包厢又只剩下了谢霁一人。
他敛起笑意,将指腹覆上渐渐散去温度的茶杯,好一会缄默无声。
手机钨钨。
他习惯用左手去接。
“霁叔,事情办好了吗?”
完全没有缓冲,白姝的目的性极强。
他的呼吸少许加重,闭目了三秒,方才回答,“嗯,以我公司的名义签的,所以她还不知道具体的工作对象是谁。”
白姝咯咯笑起来,“干得漂亮。”
像小女孩偷吃到了亮晶晶的糖,嗓音里都窝满了齁齁的甜蜜素味道。
谢霁拿着手机,望着窗外失神。
嘴里还在说些什么,但大脑已经没了运转。
等到电话断线了很久,他才慢慢放下了手,感觉口腔里的龙井味道竟有点茗涩。
这样的白姝,他已经弄丢了两年。
或许,他还会弄丢一辈子。
她不懂事,可他不能陪着她一起胡闹。
白姝……是他谢霁必须跨过去的劫。
时轶从公交车上跃下来,超短银发随风飘曳。
她随手揣进自己五分裤上的兜,然后空出另一只手去拨弄白色耳机,步子跨得率性潇洒,脚踝处的跟腱跳的无比清晰。
旁边陆续有小姑娘从她身边经过,都会有意无意地瞄她几眼,然后红起小脸。
她见状,笑起来,朝她们一个个吹起了口哨。
更撩拨得她们魂都快没了,有一两个还差点撞上前面的电线杆。
时轶掏出手机,从黑色屏幕里看自己的倒影。
嗯,的确很帅。
真不愧是吃了睾酮素的人啊。
比她现实里更男相。
虽然还没到被药催生出胡渣的份上,但就这面部轮廓的英气程度,恰到好处的身高优势,偏瘦却有点肌肉线条的身材而言,绝对不会让人猜到她其实是个女生。
公交站台离那个破小区有差不多十五分钟的路程。
等时轶终于走到的时候,鞋底板已经烫得有些烧脚了。
她摘下耳机,就差没学了狗吐舌头散热。
妈的,真是一到夏天就想着冬天了。
忽然间,她觉得小区门口有个人匆忙离开的背影有一丢丢熟悉。
佝偻的身子,破烂的衣服,垂下的手指甲缝里还有着黑泥。
时轶皱了眉,几步赶过去,遥遥拔高音量喝令了一声,“喂——”
那人浑身一哆嗦,头也不回,只是立马提高脚速,呲溜一下就消失在了拐角。
“靠。”她烦躁了。
李万涛。
一定是这个死狗了。
不然也没几个人能脏成他这样。
不过大白天的,这乞丐怎么会从小区里出来?
一听到她的声音,还避如蛇蝎。
有问题,很有问题。
时轶的眉心锁的更加厉害,不顾脚底的灼烧感,立即奔进了小区。
接着是纵身四台阶一跨,飞蹿上五楼。
轻微的失重夹裹着少许血液逆张之后。
她单手撑在了家门口的墙面上,微微地喘。
面前,屋门只是虚掩,被暖风一吹,断续发出轻微的嘎吱声。
时轶在刹那间,忽然意识到。
她不恐惧未知,但恐惧未知发生在她的任务目标身上。
原来,所有她在书本世界作出的微妙改变,在未来的某个时候,都有可能引发起巨大的蝴蝶效应。
“阮渊?!”
她猛地推开门,只见眼前一片杯盘狼藉,被褥乱散满是破口,棉絮渗了血压在水泥地上。
时轶第一反应——完了!大佬要没了!
“咯吱——”
阮渊紧闭的房门被打开。
透过缝隙,时轶看到有只眼睛望向她,里面仿佛汪了一湖死水,极度的漠然静寂。
“你回来了……”
阮渊拖着调,声音像是从遥远之地跋山涉水而来,一半荒芜,一半迟缓,听得让人心里瘆得慌。
她疾走过去,眉眼逼兀,手捏成拳憋住火气,“要么你开门,要么我推门。”
他抬起覆去三分之一眼黑的眼皮,盯了她一会,才后退,保持沉默。
时轶几乎是用了快要将门给掀去的力气,才看到他的全身。
失色的唇,赤脚,左手腕被割破,血一缕缕地滴到水泥地上,开出斑斑黑紫色的彼岸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