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祥艺向老太太恭谨道:“我正要和风雅说呢,没想到母亲你就来了……”
多久没听到安祥艺叫自己的名字了,茹风雅觉得自己的心重重跳了一下,而说话的人却依旧波澜不兴。
老太太笑道:“那整好,省得你说第二遍,我和老四就一起洗耳恭听。”
老太太和茹风雅都看向安祥艺,安祥艺忽觉呼吸急促起来。
他几乎咬了咬牙关,方才说道:“从前我在灵波,偶尔回京,回到家里只顾着和自家的亲眷聚会,忽略了风雅母家的亲戚。如今我留任京官,亲戚之间还是要多走动走动的。”
老太太微笑颔首:“这就对了。”
茹风雅不解地看向安祥艺,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安祥艺怎么可以突然变好心了?
安祥艺道:“所以儿子想过几日得空便在府里备下宴席,请茹府的亲眷都过来坐坐,所以正要和风雅商量,母亲你竟然就来了。”
茹风雅简直不可置信,他请她来,是为了商量这样的事情?
怎么可能?
不可能。
茹风雅觉得很不对劲,可是又说不出哪里不对劲。
老太太却对安祥艺的用心深信不疑,毕竟是母子,她赞许道:“这是个极好的想法,风雅定然不会反对,亲戚之间本来就应该常走动,联络联络感情嘛!”
老太太向茹风雅投来征询的目光,茹风雅只好静静道:“母亲说的是,我会好好安排。”
“不用风雅插手,我自会安排妥当一切。”安祥艺急忙插嘴。
茹风雅又是一怔,看着安祥艺笑容可掬的样子总觉他带了面具。
老太太起身拉住茹风雅的手,怜惜道:“如今多好啊!现在总算好了,我老太太这颗心可以放回肚子里了。”
“叫母亲一直以来为儿子操心,是儿子不孝。”安祥艺一旁继续对老太太甜言蜜语。
老太太对茹风雅笑道:“瞧瞧,浪子也有回头的时候,更何况是咱们家的安编修?”
老太太喜滋滋,轻而易举便信了安祥艺,茹风雅却是不动声色。
十多年了,她看安祥艺的把戏实在看得太多。
父母跟前一套,父母背后一套。
这时这刻,茹风雅突然有些恶心起安祥艺来。
你不喜欢我这个妻子,你有种就在你父母跟前表现出厌恶我的样子!而不要这样虚伪地演戏!
茹风雅心里不忿,却也不忍拂了老太太的喜悦心情,只是沉默着。
老太太将安祥艺的手拉过来,将他的手和茹风雅的手一起包在自己的双手间,和颜悦色道:“母亲最大的心愿就是你们夫妻和和美美的,如今好了,祥艺回京,母亲我不日只怕又要抱上孙子了。”
这话另安祥艺都有些尴尬了。
茹风雅只是露出一个惨淡的笑容。
老太太却没有察觉二人的异样,继续对茹风雅道:“你所希冀的都会实现的,你是个好孩子,上苍对你会公平的。母亲心中也有一杆秤,虽然今天将掌事钥匙交给了你二嫂,可是你要知道,终有一日,母亲要将那掌事钥匙托付给你,你才是母亲最最信任的儿媳妇!”
老太太离去了,茹风雅还在怔忡之中,直到安祥艺的手像逃开毒蛇一样从她手上逃开,她才回过神来。
看着安祥艺已经不复适才的笑容可掬,恢复一脸冷若冰霜,茹风雅的心沉入谷底。
老太太想得太天真了,上苍不会对她公平的。
眼前这个男人也永远不会做到她希冀的样子,而她已经再也不抱任何希望了。
在这国公府里郁郁而终,她已经看到了她的结局。
“你可真能装!”
安祥艺突然奚落地说了一句,茹风雅皱起了眉头。
她没说他装,他倒先说起她来了。
安祥艺看着茹风雅的眼神充满了鄙夷:“你这么多年处心积虑,在老太太跟前卖乖,竟是别有目的?”
茹风雅有些恼:“你把话说清楚!”
“掌事钥匙你当真无心吗?”
茹风雅背脊一挺:“我问心无愧,在老太太和其他嫂子面前,我已经申明过一清二楚了,我绝对没有觊觎掌事钥匙!”
她所希冀的不过是夫唱妇随,可是这个愿望能实现吗?
这个愿望都落空了,什么掌事钥匙,在她眼中不过狗屁!
安祥艺哪里信她,冷笑道:“那为什么老太太这么晚了还会到风雅园安抚你?向你承诺,掌事钥匙一定是你的!”
茹风雅绽出一抹苦笑,看着安祥艺的目光充满了同情。
她是他的妻子,三媒六证,大红花轿,交拜天地,可是在他心中自己到底算什么?
人人在他心中都是磊落的,唯独最为磊落的她在他心中却是龌龊的,别有目的的,不可告人的!
茹风雅咬住唇,眼里浮起泪雾。
她不让眼泪掉下来,可是她却忍不住想嚎啕一场的冲动。
都说女子有两次生命,一是出生,一是嫁人。
谁能想到父母手中爱如珍宝的她嫁到安府却是这样被糟践!
茹风雅的泪一颗一颗重重滚落在面颊上,委屈与不忿一股脑倾泻下来。
安祥艺背过身子去,不愿意看茹风雅的眼泪,他不想看着这个女子惺惺作态的眼泪而让自己心软动容。
他道:“今天我遇到大嫂了,她在回芙蓉苑的路上吐了血……”
茹风雅愣住。
“我不想这安府里任何一个人受到伤害,是因为你。”安祥艺哑着声说。
茹风雅没有擦自己的眼泪,而是任那些泪水恣意奔流。
“你为什么认定她们受到伤害,就是我造成的?那我这十几年来受到的伤害,又是谁造成的?”
茹风雅平静无波地说着,却分外有力,安祥艺脸上的肌肉狠狠抽动了一下。
“适才在老太太跟前说要请我母家的人来安府作客,也是你信口胡诌的吧?你真正想同我说的是大嫂的事情,你深夜请我来书房,是为了质问我,为什么要同大嫂争抢那掌事钥匙,害她吐血!掌事钥匙如今在二嫂手中,你那么尊重大嫂,要为她出头,为什么不去二房质问二嫂?”
茹风雅还是第一次如此勇敢地和安祥艺抬杠。
她说完这些话,人仿佛也虚脱了一般,不再理会安祥艺,抬脚往书房外走去。
背后传来安祥艺的声音,依旧含着讥讽和奚落,道:“你放心,请你母家来安府作客的打算不是我一时兴起,是我留任京官以来就有的打算。茹府的亲戚们我都会请,一个都不会漏,你想要见到的人,我都会请来!”
茹风雅的脚已经迈出了书房,书房门口空荡荡的,只剩了一园子月色。
安祥艺跌坐在椅子上,喃喃道:“从我娶你那天起,我就伤害了你,你也伤害了我……”
安祥艺的眼睛也湿了。
为什么要他留任京官?他若去了灵波,眼不见心不烦,落个干净,为什么要他留在京城?
安祥艺痛苦地用手捂住了面颊。(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