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是娘子太过想念为夫了么?”他大步走到百里离忧的身旁,修长的指似是闲腻地勾起她的一截秀发,慵懒而邪魅地笑着,装若无人地打趣着。
“夫君殿下,最近很闲呢!”她轻声呢喃,素手熟昵地将自己的一截秀发自他的手中夺回。那丝滑柔软的触感生生自掌中剥落,一时之间,他竟显得有些失落。而后看着她耳后不寻常的绯红,一丝异样的神采悄然自他的眼角划过。
他不动声色地挪过一旁孤单摆放的桌凳,大大咧咧地坐在她的旁侧。她云淡风轻地看着他,似乎对他这样的动作早已习以为常。他伸出素白好看的指,轻轻地刮了一下她挺俏白皙的鼻梁。
“在想什么?”他轻声揶揄道。
“夫君殿下……”她恍若泼墨星辰般的眸子一瞬不瞬地凝望着他,露出意味深长的浅笑。“似乎有点不一样了呢!”
“哦,哪里不一样了?”他温柔地轻笑着。
百里离忧淡笑不语,只是瞥过眼去不再看他,那翦水的凝眸正望着跪立一旁瑟瑟发抖的小丫鬟。
豆蔻如花的年纪,巴掌般勉强算是清秀的小脸,唯一值得欣赏的是,她的眼瞳过于明亮,灿烂得仿佛夜空里令人炫目的流星。而她总是低着小小的头颅,话语不多,总是诚惶诚恐地,安安静静地仿佛一尊雕像。
以至于第一次看见她的时候,她还以为她睡着了呢!
这不禁让她想到了深宫中女人的命运,身不由己,言不由衷。惶恐不得终日,譬如浮萍多漂泊。
自己的命运,亦是如此吧?
想着想着,她的眸光越渐地盈柔。独孤倾尘顺着她的眸光,狐疑地瞥见跪立在一旁那个大气都不敢揣的小丫鬟,再一看她旁边打翻了的杯瓷,不由得了然于色。
“收拾好了便下去吧!”他饱含着妒意适时出声,打断了她的沉思。她回转过身来,便撞进了他如墨般深邃的墨眸之中。
小丫鬟如临大赦,轻吐一口气,小声地收拾好地上的碎片,诚惶诚恐地退下。好奇地瞥过眼去,看见记忆里那个始终淡笑温润,却不曾将任何女子放于心上的男子正深处修长白皙的指,温柔地为那拥有芙蓉之容的女子挽发,那眸子里的温柔仿似能将一潭玄冰融化。
她面色绯红地转过身去,轻手轻脚地走出殿内,心想原来太子殿下宠爱太子妃,不只是传言呢!
“听母后说,父皇寿宴这一次的主题是你想的?”独孤倾尘给眼前绝美的女子挽了个纯美的发髻,她的发漂浮着淡淡花的清香。凝望着她精致如瓷的侧脸,他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的满足过。
这,也许就是传说中的命中注定吧?将他俊挺的前额轻抵在她如墨丝软的发上,轻嗅那发上淡淡的馨香。他开始,感谢命运如此的安排呢!
“主题?”她的思绪,被他不经意的亲昵举动缭乱。蓦然间想起了那个明媚的午后,微风轻拂着凤栖殿门前那几棵高大飘零的梧桐。金黄的叶被绚红的夕阳晕红,美得如幻如幕。
她静立于元纯曦的身旁,看着身旁那人绝艳无双的侧脸,她遥望梧桐之时眼底的期许,像极了多年以前那个早逝的绝美女子。依然是那一袭华美的宫装,在这寂静的深宫,多年的清静冷幽,却掩不住她一身脱俗明艳的风姿。
那时候她便在想,这样的人儿在年轻的时候也定是个倾城绝代的女子吧?怕是心中亦是向往着宫墙外那片广阔的蓝天吧!只是如今花谢花开,只添落寞,不生倦态。是怎样的情感,能让这样的女子放弃了她想要的广阔天地。恐怕那个字,她这一生都参不透吧!
“忧儿,过几日便是你父皇的寿辰。往昔都是我一手策办,总觉得繁琐无味。今年有你在这里,也好给母后出个主意。”元纯曦那双保养得宜的纤白素手轻抚着百里离忧软若无骨的柔荑,细语绵柔地说道。
“忧儿愚钝,怎比母后蕙质兰心,这个中礼仪繁琐,实属不知。只是忧儿知父皇以仁义爱民,王之寿辰,譬如江山,可圈可点。繁中见简,简中现繁。”她早知倾煌问帝指点江山,是个心纳天下的明君。而眼前这个绝代风华的女子能的他一心的专宠,实属罕见。后宫之中最不泛聪慧绝伦的女子,而眼前之人,更是个中翘楚。这其中的道理,不用她细说,端看元纯曦略微上扬的唇瓣,便一目了然。
“好一个繁中见简,简中现繁。”听此一言,元纯曦不由得喜笑颜开。那如水的墨眸凝望着远处被夕阳晕红了的梧桐,那绚丽的颜色堪比这锦绣山河。她的心便只如这泛滥着的金黄,沾染上了一点斑斓,从此便迷足深陷。
“忧儿,你看这满园的景色,我这偌大的凤栖殿,怕是都掩不住它的芬芳了吧?”元纯曦淡淡地开口,似是惋惜,又似是追忆。在她的身上,百里离忧看见了当朝国母的风范,怕是再无任何一个女子,能有这超尘脱俗的气质吧?
那重华殿的金銮椅上坐落的狂傲男子,当真值得一个绝艳的女子用一生去奉上吗?她不懂,这即是世人口中所说的“爱”吗?
“母后,你曾经……后悔过吗?”百里离忧凝望着元纯曦倚立的倩影,心中有那么一刻的迷茫。
元纯曦徐徐转过身来,看着眼前绝美的人儿默默浅笑。
“不曾!”元纯曦只回以百里离忧两个字,却让她感觉这两字若千金之重。她眼神之坚定是百里离忧从未看见过的那种执著,不用多想,便已了解她全部的心意。能被一人如此相待,那位王权至高的王者该是何其的幸运啊!
而反观他冷凝淡漠的眉眼,只在凝望眼前这个绝艳女子时,便化成了一潭温暖的春水。如此深情,莫怪他会遣散后宫,只留东宫佳人。能被这样的男子所爱,也难怪她会舍弃宫墙之外,那片无垠的蓝天。情愿被困在这清幽的深宫,携手白头。
一笑置之,谁的白头终不是她的终老。她恍然想起了在那庙宇之中,那个老僧淡漠的一语:“此生命主孤煞,一生注定无法动情。”
是命否?如此……她淡然一笑,如同青烟,敛碎一地尘埃……
三日之后。
倾煌问帝寿辰,万家同庆。各国使臣纷纷前来贺寿,一时之间帝都人山人海,热闹非凡。
问帝协同王后设宴重华殿,与各国使臣,文武百官一同贺寿。
今年的寿辰与往年不同,适逢太子大婚,今年的寿辰相比来年的繁华更要障显其隆重,却也不失简约。与问帝执政多年的主张不相背离,生生地让问帝惊艳。而问及这一想法竟是出自百里离忧之口时,问帝不由得对那个貌若倾城,却淡漠无语的女子心生钦佩。当真有一代国母的风范,亦不输他的王后啊!
高悬的圆月,亮丽的星辰,殿中馨香扑鼻,笙歌嫚舞,美轮美奂。
独孤倾尘独坐于上好的楠木花雕椅上,桌前盛放着杯果美酒,他浅阖着深邃如墨的眼,装似细细品味着。
而他的对面,那名男子面如冠玉,眉眼如画,眸间淡漠如雪风华,唇红如樱,俊美无双。一袭白衣胜雪,淡然凝笑,仿似谛仙。
睥睨江山,他心若浮沉。唯有那空谷幽山中一曲离殇可令他眉间风华闪耀。问鼎天下,他心孤寂万千。他是天麒的未来储君,端木惊寒。
独孤倾尘执着手中的樽酒,只在望及对面之人时眉眼淡笑,细细浅尝,暖暖的清酒自他如玉的咽喉汩汩流入心扉。他邪魅凝笑着,显些让歌舞的舞女们心慌失措。
而另一个让他不得不注意的人,始终安静地坐于一旁,面色淡漠,冷傲俊酷,不温不火。相比于端木惊寒的俊美,他也顶多只能称得上酷雅,可是那浑身散发着冷淡如霜的气质,却是让人不得不多看一眼。
而他眼底闪烁的星芒,只在凝望到独孤倾尘身旁的空缺时,潋成沉寂。望及整个凤鸾,他权倾朝野,覆手翻云作手雨。赢得了天下,却失去了那人的心。他是凤鸾年轻的权将,南宫傲天。
那个人,曾是她的牵挂。是她远嫁给他的原因,他心有不甘,却也无可奈何。
只不过,早晚有一日他会将那人自她的心上剥离,完完整整,一丝不剩。他会静等那天的到来,而且他相信,这一天定不会太晚。
而端坐在独孤倾尘下方的,则是贤王独孤倾峰以及四殿下独孤倾靖。二人对一派潇洒,,放làng倾狂的独孤倾尘恨红了眼,但今日是他们父皇的寿辰,他们也只能暗自饮恨。二人各怀鬼胎,独饮杯中之酒。只是酒断入肠,醇酒微醺,酒不醉而人人自醉。
少顷,不知在座席下谁一言开口,像平地一声雷般惊响四座。
“听说倾煌的太子妃绝艳倾国,堪比昔年的王后娘娘。不知我等今日可有此荣幸,能见太子妃真颜?”一语引得席上一片哗然,好不热闹。
王孙贵族者,多是享乐之人。倾煌的文武百官多是在太子大婚盛典上见过着一袭惊艳红装的百里离忧,而在座的各国使节,有的上次为凤鸾青帝贺寿过,自然见过百里离忧的容颜。
何为绝世佳人?便是让人过目难忘,恋恋不忘而又想再见一番。美人如画,更何况是有凤鸾第一美人之称的百里离忧,众人又岂能放过这见到大美人的大好时机。也便都纷纷叫扰,一时之间座下哗然一片,热闹非凡。
南宫傲天冷凝的眸光环顾了四周,当看见了一袭锦绣黑袍,独自潇洒饮酒的独孤倾尘。他藏于长袖中的指悄然紧握住,生平第一次,他尝到妒恨一个人的滋味。而这个人,名正言顺地拥有了那个倾城绝代的女子。
“这……”问帝正想开口言语,却不想身旁的元纯曦轻轻地握住了他的手,以眼神示意他不要说话。问帝轻搂住一旁的元纯曦,眸光极近温柔地凝望着她,默许她一切的主张。
“既是太子的妻子,便要先得太子默许。尘儿意下如何?”元纯曦落落大方地抛下一句话,语笑嫣然地看着他那个暗自饮酒,默不做语的冷酷儿子。
呵,看样子,怕是有人快要坐不住了吧?好戏,才正要开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