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黄昏，山色空朦。
扶荣城外七八里，一队马车在骑兵的护送下，穿行在雨幕之中。
居中的马车车厢里，左慈云将一把长剑搭在腿上，正拿着一块柔软的鹿皮，小心翼翼拭擦着剑锋的边缘。
他的身边放着一大堆的工具，全都是叶长生交给他的保养宝剑的材料和工具。
小王爷的对面，一位身材魁梧的中年男子，皱眉看了片刻，忍不住道：“一把剑而已，至于吗？”
左慈云抬起头，冷冷道：“对啊，一把剑而已，那你把金川剑还给我！”
二王子殿下尴尬了一下，昂首嗤笑道：“本王收藏的名剑宝剑，不计其数，灵武级上品的就有二十多把，传奇级下品的也有六七把，甚至还有上古流传下来的没有评定的古剑……”
“然后呢？”左慈云不客气打断了父亲的话。
二王子脸色微红，怒声道：“放肆，我是你爹，有你这么跟爹说话的吗？”
左慈云撇撇嘴：“还不是跟你学的，人家叫你武夫，我也跟着成了小武夫”。
说罢左慈云不理睬父王，继续拭擦手中的银川剑。
父王的剑叫了金川，他的剑就不能叫，所以只能叫银川。
这把银川剑，是叶长生亲自为他铸造的，灵武级上品，无论是质地还是等级，比之前的那把金川剑好太多了。
从拿到这把剑的那一刻起，左慈云就爱不释手，感觉自己的剑技似乎飙升，一下子就达到了“人剑合一”的境界。
当然这只是错觉，但也足以说明，这把剑和他有多契合了。
就算父王那金川剑来换，他还不换呢！
二王子无奈地看着儿子，只得道：“慈云，把剑收起来吧，我们今日要祭拜逝者，让外人看见你摆弄兵器，不好。”
左慈云嗯了一声，擦完最后一截剑锋，将工具利落地装进折叠的小箱子，然后收进储物空间。
归剑入鞘，挂在腰带的剑扣上，左慈云向后靠了靠，好奇道：“父王，天野王不是卷入谋逆案了吗，我们怎么还要祭拜他？”
二王子一脸缅怀之色：“想当年，为父第一次随军出征，听将士们提起一代军神苏天野，便心生向往，引为榜样。只可惜，天妒英才，我和天野王神交已久，却最终无缘相见。”
左慈云惊讶道：“军神大人知道父王？”
二王子的脸色再一红，含糊道：“都说了，是神交！”
左慈云恍然，不解道：“天野王也是皇族，这谋逆的罪名，怎么也算不到他头上吧？”
“这个……”二王子想了一下，还是决定让儿子多了解一些大陆的内幕，便向着窗外招呼了一声，“方无殃。”
窗外传来方无殃阴冷的声音：“王爷，老奴在。”
“你以前就是扶荣人，你来告诉慈云。”
“是!”
方无殃介绍道：“小王爷，扶荣帝国历史悠久，几经繁衍，皇族苏氏分成了好几脉，比如红苏，墨苏，还有白苏。而苏天野以天为尊，每次出征必穿蓝色战甲，所以他这一脉，世人称为蓝苏。”
左慈云恍然道：“当今执政的一脉，并非是蓝苏？”
方无殃点点头道：“也不全对，如果天野王这次没有出意外，那么他非但是帝国的执政者，而且还是荣耀联邦的执政者。”
“荣耀联邦？”左慈云惊讶不已。
荣耀联邦他当然知道，是扶荣帝国和曜日帝国两大帝国，组建起来的联邦，至今已经有十多个国家加入了联邦。
实际上父王这次带着他来到扶荣城，就是为了云龙公国加盟荣耀联邦的谈判。
方无殃继续道：“荣耀联邦表面上是联合执政，但实际上，却是苏家和公孙家族两家轮流坐庄，按照联邦协议，今年的年底，就会轮到扶荣的苏氏执政，所以扶荣帝国的掌权者，同时也是荣耀联邦的掌权者。”
左慈云有些懂了，不禁泄气道：“如此说来，就算我们加入了荣耀联邦，也是给人家打杂的？”
马车外，方无殃惊出一声冷汗，这个问题他可不敢回答。
果然，车厢里的二王子殿下，怒视小王爷，蒲扇大的巴掌险些举起来。
最后他颓然叹息一声，儿子的话虽糙了点，但却是这个道理。
在万国域，云龙公国虽然是三流公国，但左氏皇族却有着至高无上的权威。
他们关起门来过自家的小日子，也就够了。
可云龙公国一旦并入荣耀联邦，无异于给自己找了一个爹。
都道虎毒不食子，但是他们找的这个爹，却会！
百年来，至少有六七个不入流的公国在加入荣耀联邦后，无声无息地就给消失了。
而这样的命运，无论是云龙公国当今的国王陛下，还是一年后要继承大统的二王子殿下，都是万万不能接受的。
二王子这次公然祭奠天野王，既有他个人的感情色彩，也有借机向扶容城发泄不满的因素。
马车在一个幽静的山谷前停了下来，士兵探查后，左慈云随同父王下了马车。
众人打着伞，提着祭品，向着山谷中走去。
山谷风光虽然秀丽，二王子殿下的心情却一点都不好。
天野王死后，因为背上谋逆的罪名，无法下葬皇陵，只能葬在这山谷之中。
名震万国域的一代军神，却落得如此地步，怎能不让人唏嘘？
山谷的尽头，搭着一个茅草亭，亭子内，一座新坟，两块墓碑。
众人纷纷止步，因为墓碑前，有人。
身穿黑衣的少女，蒙着黑色的面纱，随意地坐在墓碑前，纤纤玉手提着一个酒坛子，正有一口没一口地将酒水倒入口中。
人生有酒须当醉，一滴何曾到九泉？
父亲大人，您生前无酒不欢，今后却再也喝不着了。
今日女儿帮您喝了，权当是为您解解馋。
站在二王子身后的方无殃，身躯微微颤抖着，深陷的眼窝里，闪动着点点泪光。
他不知不觉走上前，轻声道：“芸儿，是你吗？！”
方爷爷？！
苏芸转过头，站起身，惊喜万分地看向走来的方无殃。
黑纱之下，泪流满面。
苍天有眼，总有一个愿望，实现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