寥寥枝叶落,寂寂院中人。栖影挂在飘摇枝头上,沐着带几丝血色的风。
正值日隐云中,条条瑞气穿祥云而过。
只一人一院一栖影而已,夏风影把它握在手心,默默地看着曾小澈离去的方向。
有了牵挂便再也无法洒脱。
刘飞殊的房间里传出笑声。
他伫立在院中,如一尊石化的雕像。
笑声过,风已静,曾小澈打开房门走了出来,又轻轻把门关上。
一回头便看见院中直立的夏风影,她进去这许久,他仿佛一动都没动。
曾小澈觉得心震了一下,企图从他的眼神中捕捉到信息,可那无声的波刺得她眼痛。
曾小澈走上前,夏风影还是静静看着她。
“你找我有事?”
直奔主题。
“无事。”
夏风影说。
“那你站在这里这样看着我,干嘛?”
曾小澈不解。
“闲的。”
夏风影回答。
没事闲的……
曾小澈笑了一下,绕过他走到院中树下,抬头看了看隐着太阳的轻云,坐在树前栖影花围绕的台阶上。
“过来聊聊天?”
夏风影的刘海被风吹得往一处偏斜,他还是那样稳重儒雅,浅浅笑了一下,坐在曾小澈的旁边。
“聊什么?”
他的声音还是那般具有打动人心的力量,听得曾小澈心中情感奔涌。
是啊,聊什么?吃了没?睡得好不好?
“你有没有喜欢过一个人?”
话一出口曾小澈觉得她整个人都尴尬得僵住了,明明刚才想了那么多平常的话题,还是一出口就直奔主题了……
夏风影神色复杂地看了她一眼:
“废话,你啊。”
曾小澈微笑:
“除了我呢?”
夏风影摇摇头:
“我很专一的。”
曾小澈沉默了。
“曾小澈,我喜欢你。”
夏风影转头看着她,认真地完整地说了一遍,坚定有力,生怕她没有放在心上。
“巧了,我也喜欢我自己。”
曾小澈眼皮都没抬一下。
清秀草房,怡人山水,草木微摇,流苏,风铃,蓝蝶,琉璃光,她,和他……
“夫君,我戴这个好不好看?”
“喜欢呀,我的夫君君,怎么会不喜欢?”
恍然余年已抛,陷于尘世间,用血洗去了那些光耀过往。
烟火之外,这些璀璨流年,可有人刻在石碑上,供人流连?
为何后来,她记忆里全都是血。
被血浸泡的、奄奄一息的她,被羽家追杀到绝境,她还可惜她步了玉凌叶的老路……
凌叶你醒醒……
耳边只有凌晨师兄一声一声的呼唤,把她从远天地狱里唤回到人世间,还能睁眼看到草地上蹦跳的雪团。
无知的境界让人心里没有底,她好想知道那两年发生的全部事情,可她好怕事情不是她想象的那个样子,到时候她又该如何面对?
夏风影看着眼神无光黯然的曾小澈,缓缓伸出手,想把她搂在怀里,却被她倔强地挣扎开。
“小澈……”
夏风影声音有些颤,
“你当真这么讨厌我?”
讨厌他吗?
曾小澈问了一下自己。
她真的讨厌不起来这个人,就算放在几年前,也是她自己挑选的夫君。
“你为什么这么问。”
山海之侧,水天之间,不知谁的笛声灌进了风月之壶。
“都不让我碰你吗?”
曾小澈转头对上他的眼睛,夏风影的眼睛里覆了一层薄薄的水波,看得她的心颤了几颤。
“你别这样看着我,好像我对不起你似的。”
曾小澈毫不客气地说,却轻轻靠在了他身上。
夏风影满足了。
经历的太多,背负的太多,让他的心变得异常敏感。
想看你笑,想看你闹,想看你如那时那般天真烂漫,而不是身负重担,似乎整个世界的山海都压在你身上。
曾小澈伸手抓住了他的左手,挽起衣袖,看见他的伤口已结痂。
“你的伤好得真是快。”
至于手臂上其他的伤疤,曾小澈也不好问,明明几年前还不是这个样子的。
“为了不让你担心呀。”
夏风影说。
“谁担心你。”
曾小澈瞪了他一眼。
“吃饭了吃饭了!吃……”
兴高采烈地跑进庭院中准备喊大家吃午饭的付深看见了曾小澈和夏风影之后僵在了原地。
抓着手臂,靠在一起……
付深狠咬了一下自己的嘴唇。
“啊哈,吃饭了吗?”
曾小澈腾地一下从地上弹起来。
“有竹笋吗?”
夏风影问。
“……有。”
付深心不甘情不愿地应了一句。
小澈她最爱吃竹笋了。
那时候,我天天做给她吃。
夏风影想。
恍若隔世。
她还是她,他也还是他,可他们各有心事,早就不是原先坦诚相待的他们了。
“小澈,多吃点。”
夏风影夹了好多凉拌竹笋放到她碗里,静静地等待着她的反应。
“谢谢你。”
曾小澈勉强笑了一下。
五月的风裹着肆意的花香,曾小澈吧唧着嘴,眼神却不自觉地飘向大门的方向。
刚开始吃饭的时候刘飞殊便不知为何飞奔了出去,似乎是又收到了什么重要消息,到现在还没回来。
夏风影低头捻了一下衣角,眼里闪过一丝忧伤,曾小澈对他的好意毫无感情的敷衍让他有点难过。
她的心里,还牵挂着别人。
地上吃饱了鱼的小鱼干伸出爪子擦了擦嘴,兴奋地向房外跑去。
于此同时,一道黑影从房外进来,差点和夺门而出的小鱼干撞个结实。
“我回来了。”
是她一直好奇与担心着的刘飞殊。
“发现了什么?”
曾小澈忍不住问了一句。
“峥州城比较好迷路。”
刘飞殊说。
饭毕,房间里,刘飞殊斟了杯茶,压低声音对曾小澈说:
“查到了,卫御司的人暂歇在山雾客栈,不知道证据是否还在他们那里。”
曾小澈抬手把他刚倒完的茶水喝掉:
“好,一会儿我便去看看。”
“我也去!”
刘飞殊一副义不容辞的模样。
“好好养伤。”
曾小澈瞥了眼他的右手。
“我伤好了!”
刘飞殊嘟嘴。
“那你就再往自己手臂上划几刀。”
曾小澈起身出房。
刘飞殊一时语塞。
刚打开房门的曾小澈看了一下房外,又重新关上了房门,坐回到自己刚才的位置。
“外面怎么了?”
刘飞殊茫然地问曾小澈。
“画个路线图给我,我可不想迷路。”
曾小澈说。
刘飞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