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茶小酒,所幸有人相伴,笔下绘四时之景,口中吟明月之诗。
情丝在韶华间肆意流走,唯有身边长歌不变,响彻云空,诉着一世软语。
乱红飞过,轻落在夏风影面前的纸张上。在府里闲暇的这段时间,他的绘画和书法大有长进。他写了好多诗,画了好多府里的景象,他想着,就算自己离开了,也要给小澈留点东西吧。
还有他们的孩子,夏风影想数年以后,当孩子问起父亲,曾小澈能把这些拿给他看,告诉他,你的父亲很有才华,你的父亲很优秀。
曾小澈每天都乖乖地站在旁边给夏风影研墨,她的手既能挥刀斩四方,也能洗手作羹汤,照顾她的夫君。
当然羹汤什么的还是夏风影比较擅长,曾小澈做饭的时候夏风影必须在场,不然迟早把厨房炸了。
夏天的时候就坐在院子里观星看月,曾小澈长笛挑起千家心事,一曲直通九霄之上,作出虔诚的祷告。
冬天就捧着暖手炉依偎在一起,说着遇到的趣事。
小冬冬越长越大了,也越来越不老实,能爬就到处乱爬,尤其喜欢把花盆弄到地上去。能走就到处乱走,差点一跟头翻到油锅里。再大点竟然跟小鱼干打架,不,是单方面殴打小鱼干,惹得小鱼干看见他就跑,大肥猫硬是瘦了一圈。
夏风影的身体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化,还是按时吃药,偶尔吐点血,他也是轻描淡写带过而已。倒是曾小澈,等他睡着之后,经常看着他精致的眉眼,偷偷地掉眼泪。
她无法想象夏风影不在了她会是什么样子。
云霞渐褪,露气深重。
“小澈,我爹叫你和夏公子过去一趟。”
苏文菲着了一袭淡黄色的长裙,刚从苏钰则那里回来,便着急地去找曾小澈和夏风影了。
曾小澈心里咯噔一下。
这么多天苏钰则都没有找过他们,只是夏风影隔几个月就去换一个药方而已。这次突然让他们过去……
“没事的,小澈,”夏风影在她鬓角啄了一口,“近来我感觉身体好了不少,你别太担心。”
话音刚落夏风影就咳了起来。
“还说不担心!这怎么能不担心啊!”
曾小澈心里一阵难受。
夏风影小声地吐出一句:
“我说话被口水呛到了你信吗……”
曾小澈:“……”
太医院里还是老样子,只是苏钰则的房砖颜色又深了一些,想是做实验炸的。曾小澈和夏风影手牵手走了过去,面朝着房门,静静地等着苏钰则出来。
是福是祸,尚未可知。
曾小澈的手心里都是汗。
“别紧张,小澈,没事的,相信苏前辈。”
夏风影的声音如九天灵泉,一瓢就浇灭了曾小澈的心火,曾小澈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转头看着夏风影:
“不紧张,你抖什么啊?触电了?”
夏风影尴尬地笑了笑,应道:
“对、对,触电了。”
拜托大哥,你知道什么是触电吗?
过了大概有一刻钟,苏钰则才缓缓打开房门,看了看老老实实站着的曾小澈和夏风影,微笑着吐出一句:
“抱歉,让你们久等了。”
曾小澈急忙上前道:
“苏前辈,你这次叫我们来,是……”
还没回话,苏钰则便又回到了他的房子里,拿出了一个锦盒,好像不太放心的样子,又开盖看了一眼。
锦盒里,一个大大的黑球安静地躺着。
苏钰则又把盖子合上。
似乎是下了很大的决心,才拿着它走了出来,沐着晚夏的凉风,说:
“这是太医院赫赫有名的御医们联合研制出的药丸,名唤生死丸,专治驸马体内的毒。当然,没有人有过驸马的经历,所以也不能给驸马试药。驸马应该知道自己身体的情况,毒素侵占着你的五脏六腑,事到如今已是不得不治。这药一旦吃下,要么生,要么死。”
苏钰则丝毫没有拐弯抹角,直接说出了这药名唤生死丸的原因。一半的可能性,这……
曾小澈哽咽了。
她一直害怕的一天就这么到来了,她身边的人,随时可能变成一具枯骨。
夏风影却反常地笑了,他开心地接过了苏钰则手里的药,深深地鞠躬行礼道:
“多谢苏前辈!多谢为风影的病呕心沥血的前辈们!你们的大恩,风影没齿难忘!即使身死,来世也不会忘记!”
苏钰则却叹了口气:
“臣等医术不精,对这药的副作用不清楚,无法保证驸马的生命安全,驸马见谅。”
夏风影向前走了一步,笑如温阳:
“能有此药,风影已经很开心了。要不是前辈们辛苦的付出,风影早就成冥境亡魂了。人在江湖,生死已看淡,前辈们千万不要愧疚,生是我幸,死是我命而已。”
“你能这么想就好。”
苏钰则不再多言,转身回到了房间里。夏风影还抱着那个锦盒,笑得像个孩子。
鲜明的对比,旁边的曾小澈泪眼婆娑地看着他:
“风影!你干嘛那么开心啊!活下来的可能性只有一半啊!”
夏风影把锦盒收了起来,扣住曾小澈的肩膀,认真地看着她的眼睛:
“小澈,我一直以为我一定会死,现在突然告诉我我还有机会活着,你说我开心不?”
曾小澈歪着头想了半天,好像有点道理。
“好啦,”夏风影温柔地用衣袖擦掉曾小澈的眼泪,亲了一口她的脸颊,“我们回去吧,飞殊和小菲还等我们回去一起吃饭呢。”
曾小澈一脸茫然:
“不是刚吃完饭么?”
夏风影:“……”
开心得都忘记这件事了……
刚回到府里,就看见不到两岁的小冬冬摇摇晃晃地走向他们,嘴里还念念有词:
“抱!抱!”
胖乎乎的像个大冬瓜。
曾小澈一把将他抱了起来,圈在了怀里,笑盈盈地逗他:
“这么小就知道要抱抱了呀?等你长大了,还不把小姐姐们吃得死死的?”
小冬冬木然地看了她一会儿,又转过头,看见夏风影的那一刻笑开了花,指着他喊:
“爸!爸!”
曾小澈连忙把他的手拿回来:
“别喊别喊,他不是你爸爸。”
小冬冬把手缩了回来,伸到嘴里咬指甲。
曾小澈刚把他的手从嘴里拿出来,蹭了她一手的口水。
旁边的夏风影委屈巴巴地说:
“我,我当他干爹还不成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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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小澈:你可以当他干娘。
夏风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