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包有用说话的时候,我的视线就挪到了302室的天花板上。
自从走进这间屋子开始,我总觉得觉得头顶上飘着一股若隐若现的寒气,可屋里的空调是关着的,窗户那边也没有风吹过来。
这时沙文晓就拿着一个黑色的仪器从卫生间走了出来,她一照面就开口对我说:“我看过鱼龙街的建筑地图,那家杂烩馆可是一栋孤楼,如果上天台不走楼梯,就只能沿着外墙爬上去。”
她说话的时候还是摆着一副冷冰冰的嘴脸。
我也用公事公办的语气回应她:“虽说杂货店的外墙十分平整,几乎没有可以借力的地方,但咱们也不能确定对方有没有接住其他攀爬工具。我想,只要有一把结实的索勾,一根足够长的绳子,应该很容易爬上杂烩店的天台。”
沙文晓摇头:“杂烩店的郑老板虽说道行不高,但他修习过天耳通,听觉比常人敏锐得多,我不相信有人爬上他们家天台,他会听不到。”
她好像故意在质疑我,她的话里话外都给我一种“你在包庇杂烩点老板”的感觉。
对于此,我也懒得解释太多,直接忽略了沙文晓,对包有用说:“住在这条街上的人身份都比较特殊,我认为他们都不想惹麻烦。”
“嗯,”包有用点了点头:“确实,杂烩点的郑老板有可能确实听到了动静,但他不想惹麻烦,所以没有去天台上查看。”
听到包有用的话,沙文晓顿时大皱眉头,但最终也没再多说什么。
包有用大概是觉得气氛有些尴尬,很生硬地扯开了话题:“我来渤海湾之前,特意让庄师兄推算了一下案情,他说,在苏云槟来到渤海湾之前,渤海一带就有血气蔓延,而苏云槟的死,恰恰带走了这股血气。”
沙文晓就问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包有用无奈地摊了摊手:“我当时和庄师兄通电话的时候,他只说了这些,但没具体解释。”
沙文晓:“你不会再打个电话问清楚么?”
“短时间内,他不会再接我的电话了,”包有用说道:“再说庄师兄现在也是自顾不暇,咱们就别去麻烦他比较好。”
说完,包有用又转向了我:“本来我一直以为,在案发现场兴许能找到一星半点的线索,可折腾了这么久却没有任何发现。反倒是你,在外面溜达一圈,就能打听到不少有用的信息。”
我指了指天花板:“房顶看了吗?”
包有用顺着我手指的方向看了眼,脸上露出了几分疑惑:“这家店的天花板都是实心的,能有什么问题?”
我摇了摇头:“也不知道是怎么了,我总觉得头顶上不太对劲。还有楼廊里的那辆服务车,我感觉也不太对劲。”
李淮山也在一旁附和道:“哎,我也有这种感觉。”
听我们这么一说,沙文晓立即看向了包有用。
包有用眼中闪过一道庆幸的光泽,转而对沙文晓说:“若非是阴差,他能感觉到一些咱们感应不到的东西。”
沙文晓却是一脸不置可否的表情。
包有用显然也有些烦她了,当场皱了一下眉头。
我对包有用说:“我去看看外面的服务车和走廊灯,天花板就交给你们了。”
“没问题。”包有用冲我做了一个ok的手势。
我带着李淮山走出302室就直奔廊底的服务车,这辆手推车显然在三楼停驻很久了,走进来看,才发现搭在车把上的毛巾已经挂了一层厚厚的灰尘。
李淮山将车框里的几瓶清洁液分别拿了出来,其中一个瓶子引起了我的注意,透着灰白色的瓶身,我就能隐约看到里面那些暗红色的液体,在李淮山晃动瓶子的时候,液体表面似乎变得浑浊不堪,应该是扬起了大量泡沫。
“可是是血。”李淮山转过头来对我说。
我撇了撇嘴,没说什么。
这瓶颜色异常的清洁液确实很容易吸引人的注意力,但让我感到异常的是服务车本身,而不是车上的东西。
李淮山盯着那个瓶子出神,而我则动手将车筐里的所有东西都一一拿了出来。
车筐很深,当我将所有情节用品全都清理干净以后,光线打在了筐壁上,而车筐底部则只有一个黑漆漆的影。
我试着将车子拖到灯光直射的区域内,却发现地上镶了四个粗苯的金属环,车轮全都用钢索锁在了上面。
这辆服务车,似乎算不上特别贵重的东西吧,为什么何老板要如此大费周章地防盗呢?
李淮山应该也想到了这个问题,这边我正蹲下身子查看车轱辘,他已经转身朝楼下走了。
三分钟以后,李淮山带着何老板回来,何老板看到被锁住的服务车,也吃了已经。
他甚至说,他从来不知道三楼还有这样一辆车子。
我问他苏云槟入住的时候是谁打扫的三楼卫生,何老板坦言这家店里只有他自己,平日里他也是既做掌柜也当伙计,每一层楼的卫生都是他亲自打理的,可他确确实实没见过这辆手推车,还说什么,这么小的店,房间就那么几间,也犯不着特意购置这么一辆车子。
而对于地上的铁环和用来捆绑车轮的钢索,何老板也说他从未见过。
这就怪了。
说起来,我对眼前这个叫何进的人说不上信任,但我又觉得,他应该没有说谎。
车子明明就在这里,他却说没见过,这似乎就是睁着眼说瞎话,可如果他真的想骗我们,反而不会说出破绽如此明显的谎言,毕竟他看上去也不像个智商低于86的低能儿。
后来我又问何老板,在这段时间里,还有没有其他人来过。
何老板说自从苏云槟出了事以后,他就没再上过三楼,在此期间,只有公家人和仉家人来过。
难不成,这辆车子是局子里的人或者仉家人搬进来的?
可这好像也不合常理吧,他们为什么要将这么一个东西放在命案现场呢?
我从来没有办过这样的案子,或者说我没有办案的经验,何老板给我的信息越多,我脑子里就越乱。
既然这样,我干脆也不再多问,让何老板和李淮山后退,随后抓住手推车的两侧,猛力扽了六七下。
铁环和钢索都非常结实,我根本不可能将它们扽断,可车轮的轮轴却承受不住我的力道,连续几次发力,就让四个轱辘全部从手推车上脱落下来。
我拖着没有滑轮的车子一路后退,轮轴附近卷起的铁皮和地面摩擦,发出一阵让人头皮发麻的“吱——呀——”声。
就听302室传来了沙文晓不耐烦的叫嚷:“你们在干什么!”
我没理她,径自将车子拉到灯下,白色的灯光直挺挺地投射到车筐底部,就见筐底浮现出了大片赤色锈迹,在锈迹中还有一圈圈黑色的纹路,它们如同水纹一样,从车筐的角落里一圈一圈地蔓延出去。
即便你知道那些纹路都是固定不动的,可在看到它们的时候,还是有一种它们正如水波般荡漾的错觉。
“对,就是它不正常。”李淮山指着车筐底部的锈迹和纹路,精神振奋地嚷嚷着。
我现在可是一点也振奋不起来,没错,我现在也可以确定,服务车之所以会给我以异常的感觉,就是因为车筐底部的锈迹。但问题在于,我并不知道这一滩锈迹到底代表了什么。
我尝试着朝何老板那边投去一道询问的目光,他没看到我,只是盯着车筐感叹一句:“外头看着挺新,里头怎么锈得这么厉害?”
得,他还不如我和李淮山呢,至少我们两个还能感觉到锈迹有异常,可在他眼里,那就是普通的锈迹而已。
何老板大概是觉得自己帮不上什么忙,随便找了个借口就离开了。
我和李淮山则跑到302室,一人拿了一张椅子出来,开始动手拆卸廊灯。
这家店的装饰很简陋,两扇廊灯也是那种最普通圆形罩灯,也就是在房顶上镶一个地盘,并将灯泡横着固定在地盘上,最后再用白色半透明玻璃扣上去,放眼全国各地的小旅馆,这样的罩灯都十分常见。
按说像这样的灯具,要拆卸起来并不困难,可当我和李淮山试图将玻璃罩拧下来的时候,却发现两盏灯的灯罩全都是用玻璃胶固定过的。
而且我仔细看过那些玻璃胶,上面的灰尘不算太厚,应该是两三个星期内才抹上去的。
这说明在最近这段时间里,确实曾有人回到这家旅店,对罩灯做过手脚。
李淮山用力抓着灯罩,似乎想将它强行扯下来,我担心他有闪失,就朝他摆摆手:“二狗,先别拆了。”
他这才停下手,同时转过头来问我一句:“咋啦?”
我也没做解释,只是不停地朝他招手,示意他到我身边来。
李淮山爬下椅子,一边朝我这边走,一边问我:“到底怎么着了?”
我依然没说话,伸手将他拉到我身边,随后撒开阳线,手腕一抖,八卦钱在空中划过一道长弧,带着风声朝其中一个灯罩飞了过去。
“嘭!”,钱锋结结实实地砸在灯罩上,随着一声气球被挤炸似的闷响,玻璃罩子顿时破开了一个大口。
下一个瞬间,我先是看到灯罩的破口边缘出现了一道血色,紧接着,就一只血红的蛾子飞了出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