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上峰口中的那片老楼并不好找,我在城西区转了三四圈,才在两个建筑工地的夹缝里看到了那座建立于上世纪七十年代的危楼。
我这边刚停下车,仉恒就打来了电话,问我要不要帮手,我说不用。
看样子仉恒确实被掌上峰的事给惊到了,我都在城西转了将近一个小时了,他才刚刚回过神来。
九爷被困,我也没心思和仉恒聊太多,得知他没有别的事儿,就随便找了个借口挂了电话。
随后我就进了老楼的地下室,这栋楼也不知道多少年没人住了,地下室过道上的墙皮大面积脱落,散碎的墙壁落得满地都是,所有的地下室都有一个很窄的铁门,门板上的绿油漆几乎全都被锈迹覆盖了,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很浓的锈腥味儿。
掌上峰说他在关押掌东海的地方布了一个小型的阵法,是个阴阵,里面压着鬼物,误入阵中的人,可能会遭厉鬼索命。
到了这里以后,我也确实感觉到了一股淡淡的阴气,不过我估计掌上峰压在阵里的东西可能不是厉鬼,应该就是一只厉害点的游灵,以他那点修为,说实话也镇不住厉鬼。
我循着阴气来到一扇铁门前,先敲了两下门,喊一声:“掌东海,你在里头吗?”
对面很快传来一阵从鼻子里吭出的“嗯嗯”声,这确实是掌东海的声音。
我立即起脚,猛力将门板给踹开了。
掌上峰确实在里头布置了一个小型的阴阵,门一开,我就能看到画在地板上的符文,另外还有一只鬼婴从符文中央慢慢浮现出来,我也懒得废话,直接拿出陈米盒把这只游灵收了。
掌东海被绑在了一张用钢筋焊成的椅子上,四条椅子腿都嵌入了地面,他除了老老实实地坐着,根本没法做出其他动作,看得出来,这家伙也曾试着挣扎过,捆在他身上绳子有磨损的痕迹,只可惜对方捆得太结实,绳子又太粗,没个十天半个月他根本挣脱不出来。
我先帮掌东海撕了嘴上的胶带,又将他嘴里的一大堆堵塞物全都扯了出来。
掌东海可能很久没有痛痛快快地喘过气了,嘴巴一宽快,立即就是一阵狂喘。
一直到我扯断了他身上的大部分绳子,他才一边揉着手腕,一边问我:“你是怎么找到我的,就你一个人来的吗?”
我笑了笑,没说话。
过了小片刻,掌东海突然又变得紧张起来,抓着我的手腕大喊:“快,快去找大爷,大爷有危险,景字脉的定门是冒牌货!”
我停下了手里的动作,对他说:“冒充你的人已经被我抓住了,就是他告诉我你被关在这儿的。”
刚开始掌东海没反应过来,还点了点头,多了两三秒钟,他才发现我的话不对劲:“你刚才说冒充谁的人?”
我叹了口气:“你说,我现在是该叫你掌东海呢,还是叫你掌维国呢,还是叫你九爷呢?”
听我这么一说,掌东海就愣了:“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拆掉了掌东海身上的最后两段绳子,才抱着手对他说:“有时候,当你模仿一个人的次数太多了,你就会渐渐变成那个人。掌东海,你自己可能都没发现,你有时候说话的口气特别像仉恒,还有,你有个搓戒指的小动作,也和仉恒一模一样。不过我也很感谢你,感谢你对我的信任,你就是因为太信任我了,在我面前太放松,所以才没有刻意去注意这些小细节。掌东海,我要是没记错的话,仉恒应该只有一个替身吧?那个替身就是景字脉的定门,九爷。”
掌东海愣愣地盯着我很久,才开口说了句:“你这小子……太可怕了。”
我可怕吗?不至于吧。要知道当初实用第一眼看到他,就知道他有问题,我可是隔了很久以后才发现他不对劲的。
“这样吧,我以后还是叫你掌东海,”我笑着对他说:“你是景字脉定门这事儿,就当我不知道。”
掌东海也忍不住笑了:“随你,都随你。”
我带着掌东海离开老楼以后,先找个了馆子让他吃了顿饱饭,然后才开车送他回城北区。
他在我的车上换了装,易了容,又变成了掌维国的样子,当时他一边捯饬自己,还一边向我讲解易容的步骤。
也是因为看到了他的整个易容过程我才知道,他真实的样子其实也不是那种脸小、鼻小的怪异模样,他原本的面貌很秀气,年纪也不算特别大,完全超出了我对他的想象,之前我一直以为,掌东海肯定是个七八十岁的老头子。
掌东海告诉我,自从仉家扎根渤海湾到现在,景字脉的定门已经换了五个了。
为什么换得这么勤?因为景字脉用来易容的毒素副作用比较大,长期使用,会对面部神经造成不可逆的伤害,到了那时候,整张脸都会扭曲变形,自然也就无法易容,无法担任家主的替身。
我说:“你们不是有化毒粉么?”
掌东海叹了口气:“化毒粉只能清理血液里的毒素,对修复面部神经没什么帮助。”
“这种事儿你怎么不早说啊,我这儿有解药。”
掌东海瞪大了眼:“你哪来的解药?”
我将左手从方向盘上抬起来,冲掌东海挥了挥:“我的血不就是解药?回头专门给你储备一点。不过我说你们景字脉也是啊,既然易容用的毒素会对神经造成伤害,为什么不试着研制一下解药呢?”
“解药不是没有,可就是炼不出来。现在景字脉手里只剩下一个炼药的方子,可炼制的方法早就遗失了,我们也试过很多方法,可就是无法将解药炼制出来。”
“回头你把方子给我,我给你炼,保准成功。不过先说好啊,我炼药呢,必须用到炼骨皿,现在这东西属于归心门,不属于仉家,所以炼出来的药呢,也属于归心门。到时候你们得花钱,从我的归心门买药。”
“我靠,还能这么玩呢?仉若非,你这么干就有点不仗义了啊。”
“什么叫不仗义?我帮你们景字脉炼药,你们怎么着也得给我点辛苦钱吧。再说了,现在我那归心门可以说是一穷二白,我以后养徒弟不得用钱,建门堂不得用钱,现在我想办法给自己的宗门攒点钱,不算过分吧?”
“得得得,说不过你。”掌东海很无奈地摆摆手,接着就转移了话题:“刚才我可是把易容的手法都告诉你了,你记住了吗?”
“我记这个干什么呀,我又不是你们景字脉的人。再说易容本来就是你们景字脉的不传之秘,你怎么能告诉我呢?”
掌东海沉默了小片刻,才若有所思地说:“当初咱们仉家的老太爷,不也是五脉皆通么?”
听他这么一说,我心里也是一惊,问他:“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打算把景字脉的传承也交给我?”
掌东海的回答有点不置可否的味道:“我就是觉得,如果家里能出一个五脉皆通的人,好像也不是什么坏事。”
说完,他就将视线扭到了车窗外,似乎不打算再和我多说什么。
我也没再多问,只顾专心开车。
将掌东海送到浴场酒店,我让他自己去见仉恒,而我则立即调转车头,赶回老巷子。
不周山埋下的暗线已被清理干净,掌上峰也已被扣押,接下来,就该料理王慧茹、王迪这对姐弟了。
回到老巷子,我和实用商量了一下,决定择时不如撞时,今天晚上就动手。
相对来说,王慧茹更容易对付,我们只派出了孙路远和老江去抓捕他,余下的所有力量都用来对付王迪,光靠我们这些人也不够,为了确保万无一失,我还联系了邢伟,让他调人过来帮忙。
当时邢伟的人还在泰安,抵达渤海湾也就是四个小时的时间,能赶上晚上的行动。
王迪手底下的势力结构,可以说是鱼龙混杂、错综复杂,有通缉在逃人员,也有看似正常的商人,有专业的打手,也有不入流的混子,我说得这只是冰山一角,王迪这股势力的人员组成之复杂,远远超出你的想象。
我们采取的策略是先剪除王迪的所有羽翼,最后再动王迪,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儿,因为你一旦动了王迪,他那些小弟听到风声就跑路了,人那么多,人员结构那么杂,你到哪抓去去!
这又是一次大规模的撒网行动,所有人都被撒了出去,只有我、实用、邢伟早早来到了王迪家附近蹲守。
别看王迪的黑桩生意做得大,可他住得地方却比较低调,这里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商品房小区,从外表上看和09年的大部分商业小区没有任何区别。
我和实用、邢伟一起坐在小区的人工湖旁闲聊,等待着李淮山他们的消息,不时有溜孩子或者遛狗的人从附近走过,空气中散发着一股宁静祥和的虚假气息。
午夜十二点,王迪的车开进了小区,凌晨两点,李淮山和老江同时发来了消息,告诉我收网成功。
看着手机屏幕上显示出的文字,那颗一直悬在我心里的石头总算落下了。
实用朝我的手机上瞥了一眼,对我说:“听说王迪经营了一家地下酒庄,我估摸着,他家里一定珍藏了不少好酒。”
我将手机装进口袋,拍拍裤子站了起来:“走,去王迪家喝一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