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游从惊愕之中镇静过来,安抚一众家眷,叫人闭门谢客,说有要事要做,何人也不得打搅!
他没有怪怨刘涣,而是一把拉起刘涣的手进了书房之中,急道:“真是英雄出少年,来来来,请刘秀才好生赐教赐教!”
刘涣只说:“不敢不敢!”然后将此事的来龙去脉讲了个清楚,又把自己的想法一一说给陆游听闻……
那书房中的炭火早已熄灭,偏非这一老一少的两个人半点也不觉得冷。时而从书房中传出狂放的大笑之声……
陆游突然道:“不行,我得亲自去一遭临安府!你这特种战法加上火器之威,我看不肖三五年时间,只要官家重视,我们痛定思痛,不多时,定能与金人一战!”
刘涣道:“大人莫慌,此事可派遣一个心腹之人去办就成!来年科考乡试在即,这夔州没了你,可不好说啊!”
陆游摇头道:“无妨,届时朝廷自会派人下来督查,我不过配合而已,再说了,若长期与你来往,恐有通融之嫌,也是该回避的时候了。”
刘涣道:“大人怎地也如此模样起来?难不成你我磊落光明之人,还能做出甚么苟且之事?这一派赤诚,都是为官家分忧,为天下着想呢。小子是担忧,而今积雪未化开,你东行不利啊。”
哪知陆游却道:“休得多言,此事是机密中的机密,非我亲去一趟不可的。”
刘涣也是无法,长叹一声,不由感慨陆游之忠诚,当即尴尬道:“若前辈去了临安府,折返路过信州之时,还请代我向恩师和辛安抚使问好!”
陆游道:“不肖你说,那江南日报偌大名声、辛幼安特种练兵之道玄乎其玄,我早想一睹为快的。”
如此大事商定,陆游留了涣哥儿吃饭,小酌几杯后,两人又是吟诗作对,好不快哉……
翌日,刘涣买了诸多酒肉及一众年货,大车小车地拖到谷外去,再由人从谷外转移到山谷之中。
却说这除夕之际,新岁之秋,陆游却没了心思,终日奋笔疾书,写好了又改,改好了又写,他要拟出一篇一等一的折子出来,呈给临安府的皇帝赵昚……
日子平常得紧,大年三十夜一直到新年初五,刘涣给“杂役们”放了假,集结大家“炸金花”、“斗地主”、“打麻将”、“踢足球”……好不快活,可那魏伯迟迟没有音信。师浑甫也逍遥远去,做回他的隐士了。其临走之前告知刘涣,说无论如何,就当他们二人从未相识过,更不得向外人提及他的行踪,若想寻他,魏伯自有联系的法子……
刘涣依依不舍,给了师浑甫一匹大红马,叫他保重身体,说是在不久将来,要再度请他出山,去信州鹅湖山育天下之英才!
师浑甫大笑一声,道:“利禄功名、王侯将相,云烟过眼,吾自一派青山隐隐,一撮众生繁华,再无他求!看缘分罢、看缘分罢……”之后缓缓出谷,不见了踪迹……
乾道八年的出头几日中,刘涣耍诈,将伙计们的钱财搜刮干净,再假装“救世主”,又把钱财散发给众人。众人只说他是“赌神”,他笑而不答,转身出了屋子,一个人呆迷起来。
其心中暗道:“乾道八年了、乾道八年了,老子一转眼十七岁,十七岁啊十七岁,上山当土匪。哎……前世今生,加起来也该四十开外,老子却获多不自在,被这生活搞得不成了模样。他妈的,是时候大展宏图了,先中了科举,赴临安府参与殿试,说不得,也他妈弄个状元郎来当当……可是,这泱泱南宋,人才还是有的,也不知老子靠抄袭而来的诗词文章能不能打动官家?还好,还好老子曾随赵汝愚求学,知识积淀有所增长,到时候不说状元郎,起码榜上有名不在话下的……为官是一回事,老子要带兵打仗的梦却迟迟不见动静,师父啊师父,你到底何时归来?你能不能带来那硝石?”
一转眼过了元宵,积雪开始融化,这一现象吸走了大地众生的好多热能,伙计们鬼叫起来:“不是就要开春了么?去他妈的,每每开春之际,就是寒冷无比,老子受够了!”
刘涣只得好言安慰,讲了好多“段子”予以转移注意力,这才稍稍好转。他一直相信,信仰有着莫大的力量……
王冲被射手训练成了死狗,射手“以身作则”,进步斐然,倒把涣哥儿的教诲记得滚瓜烂熟,还灵活多变,自成体系。
历城兄弟伙带着一干杂役终日劳苦,只为涣哥儿所讲的“绝世杀器”!可惜,那涣哥儿还不满足,他说他要闭关几天,研究出一种能发射的东西来,要靠着火药之为,把杀器发射出去,千步开外,取敌人首级。
几人也不打搅他,任由他去闹腾。刘三出于好意,一日从外面弄来了好多诗书,放在刘涣案头。意欲提醒他可靠在即,不得瞎耽搁,怕误了正事!
刘涣心底一暖,倒是感激刘三。
可两个月过去了,刘涣还是没有研究出那大杀器来,他垂头丧气,失败后一阵咆哮道:“去你妈的,去你妈的,电影里面不是一个破铁通加上一个炸药包就成了的么?老子为甚么做不成?”
刘三最怕自家哥儿受刺激,想必定是科考在即,他压力颇大。于是乎赶紧跑去安慰道:“涣哥儿,咱哥两出去吃几杯解解乏?”
刘涣从疯魔之中醒悟过来,叹道:“哎,也好也好,许久不见外间的美娇娘了,老子好生饥·渴,走……”
呵,哪晓得这二人一去,真是“举杯浇愁愁更愁”,醉意蹒跚之中,还惹怒了当地文人。
却说那几个文人一路封杀,见得刘涣其人,就要出来言语呵斥——这文人骂人嘛,当然是在弯酸之中,把你的祖宗十八代全代进去,可惜刘涣不吃那一套,反反复复只是说“我去你妈的,不服就来打一架!”
嘿,这几人是与他打过的,哪里打得赢他和刘三?当下不敢动手,直骂道:“独孤求败,你再动粗,休怪我等禀告官府了!”
刘涣呕吐一阵,骂道:“我去你妈的,要打又不敢打,一天跟着老子作甚?告甚么官府?老子犯了哪条王法?呕……”话还没说完,又呕吐起来……
他们来到大江岸边,正见的一棵枯树,早已枯死在了过去的寒冬之中,黄昏时刻,尽有一群乌鸦落脚。刘涣跑过去捡起一块石头,怒骂一声道:“去你妈的,一群畜生,也跟着来看热闹么?”石头飞去,乌鸦惊飞……
那群阴魂不散的文人见得他指桑骂槐,心中好不气氛,可又不敢动手——这伙人不知是听那个好事者说起,说这独孤求败来历不明,或是哪处盗贼强人,起身后一定有个贼窝,只要揭发了他,朝官府禀告,必定立功,到时科举就有“恩惠”……嘿,这些个人也是傻到了姥姥家,或是久经应试不得,但凡歪门邪道都在魂牵梦萦……
哪晓得那独孤求败见乌鸦群飞走,大啸一声,复再长长一叹,道:“枯藤老树昏鸦。小桥流水人家。古道西风瘦马。夕阳西下,断肠人在天涯……哈哈哈,老子就是那断肠人!就是那断肠人!”
刘三稍稍清醒一些,赶紧一把抱住癫狂之中的涣哥儿,劝道:“好兄弟,好兄弟,咱走吧。别闹了!”
刘涣却转身过来,脸红筋涨,神情漂浮地盯着刘三,呵斥道:“甚么别闹了?老子闹了么?你也来嫌弃我了,还说甚么好兄弟?你也是个虚情假意的家伙!”
刘三道:“哎……也罢也罢,你要疯,我权且陪你疯罢……说也奇怪,今日才吃了多少酒?你便醉成这般模样,不应该啊?”
那群文人但听得“断肠人在天涯”一句,忽然想起自己的应试经历来,真是一身飘零,为了生计发愁,果然是断肠之人啊。一时间,倒还同情起刘涣来……
刘涣不知道他是如何睡着的?或许是那刘三实在看不下去,一拳将其击晕的。
他醒来时,但觉得头疼欲裂。可静声一听,突听闻外间叽叽喳喳好不烦人。
他本愤怒,起床去了外间,却看见伙计们围住一人问长问短,那人也不厌其烦,像似在炫耀着甚么一样。
刘涣立马欢喜大叫一声:“师父!”
原来那人就是魏伯,他终于赶了回来。而今听得自家徒儿喊自己,一个瞩目,却见那俊朗的儿郎一时间变得邋遢肮脏起来,他怒骂一声道:“没用的东西,不过喝了五斤烧酒,就醉成这般模样,丢老子的脸!”
刘涣嘿嘿一笑,挠头道:“师父,您老可算回来了。那硝石可有着落?”
魏伯道:“就他妈惦记你的破石头,老子这一路差点丧命呢!那石头带回来了,足足十五车,够不够用?”
刘涣喜道:“还行,将就将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