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分两头,暂不提同魁与西门家因白玉龙产生的纠结,且说白袍客的来龙去脉。
白袍客姓李名俊成,幼年家居陈仓。其父名叫李堯,是个穷书生,生得眉清目秀,吹得一手好箫。他母亲姓邵名玉凤,原籍咸阳人士。自从李堯与哥嫂分家后,自己一个人开始就做一些小本生意。买些纸张糊成扇子,再从扇面上画画题词,然后拿到离家千里之遥的咸阳去卖。不料遇上了半月的阴雨,没人买他的扇子。李堯闷闷不乐,无事就吹起了携带在身上的紫竹箫解闷。谁知那箫声听到了邵玉凤的耳里,她觉得那箫声吹得悠扬婉转,回肠荡气。不知是何人在消遣作乐,便随着箫声循声找到了李堯,原来是个外地卖扇子的商人。邵玉凤生得明眸皓齿,为人贤惠,两人一见钟情,互相欣慕。李堯就把自己的扇子送给了邵玉凤一把留作纪念。在他第二次去咸阳卖扇子时,邵玉凤就跟随李堯回到了陈仓结为夫妇,生下了小俊成。一家三口日子虽然过得十分清贫,但李堯夫妇俩相敬如宾,也算得上是鸾凤和鸣。
隋义宁六一四年,杨广杀其父自立为帝。开始大兴土木。修宫殿,修西苑,筑长城,掘旱河,征集民工百万有余做为奴役,黎民从此走进了水深火热。他为了观赏扬州美景,特制风舰龙舟在开掘的千里长河中由宫女牵至江都。有一首诗写到:
千里长河一旦开,亡隋波浪九天来。
锦幡未落干戈起,调依龙舟更不回。
隋炀帝大兴土木,百万劳役从何而来?就挨家挨户抓获劳力,只要是壮年男子,一律掳走。俗话说一朝天子一朝臣,什么样的官府就有什么样的人,那些当差的也会挑肥拣瘦。谁要是暗中给他们几两银子,他们就成了漏网之鱼。就在官兵征集劳役时,有一个头目看中邵玉凤生得美貌,趁李堯不在时就动手动脚。封建时代,妇女以贞洁为重,邵氏一气之下就撞死在墙壁上。他们还不肯罢休,还要掳走李堯做劳役。当差的只有一个理由,说一切都是朝廷的旨意,他们不过是奉命行事。人们愤愤不平,众怒难犯。若有违命者,还要遭受他们的毒打。因为李堯没银子孝敬他们,只好被带走。掳走时他把刚刚年满八岁的李俊成就托付给了自己的兄长,再三嘱托让哥嫂待他们照管好孩子,说是无论什么时候回来,一定会对哥嫂重谢一番。
俊成见母亲死去,又见父亲被他们带走哭闹不止,李堯便把自己随身携带的一管紫竹箫留给了儿子,含泪哄着孩子说:皇帝要请我为他修行宫,你先与大伯伯母还有哥哥他们住在一起,过些日子我就回来看你。
李堯自从掳到工地后,无论是刮风下雨,还是酷暑寒冬,每天做苦力不用说,还要忍饥挨饿,干活慢了,他们就用皮鞭抽打。再加上爱妻那样惨死在官兵的手上,时常神情恍惚,萎靡不振。日子久而久之,患上了恶疾无处医治,撑了两年的时间,他就病死在劳役中。
两年的时间过去了,小俊成也没有等到他父亲回来。后来噩耗传俊成耳里,他只是偷偷的哭了几次。
李堯的哥嫂也生了一个儿子,名叫狗剩。他比俊成年长两岁两,俊成叫他哥哥,两人经常在一起玩耍。谁知那孩子却一肚子的坏水,又一次他与俊成和邻居家的一个女孩一起玩捉迷藏时,趁没人看见就嬉皮笑脸的脱人家裤子,弄得女孩子家大哭打闹。此事被大人知道了,来到狗剩家里找麻烦。狗剩生怕父母责备自己,便嫁祸于人,诬赖说是俊成欺负了人家女孩。狗剩的父母再不问青红皂白。心想,这孩子小小的年纪就想调戏人家姑娘,长大以后那还了得。再说这年月日子也不好过,养着他真糟蹋粮食。俗话说养外人丧门风,留着他何用?想到此,当即就翻脸戳指唾骂,把俊成撵出了家门。
仅仅十一岁的小俊成父母双亡,又遭受他们的诬陷被撵出了门外。他走出家门时没有舍不得离开的人,只带着父亲临走时留给他的那管紫竹箫。从此背井离乡,流离失所,一个人形影相吊,过着栉风沐雨,风餐露宿的日子,以乞讨作为唯一生涯。有时候几天都讨不上一口饭吃,经常遭受人唾狗咬。
那年深秋之际,他流亡在外淋了一场大雨患上风寒,再加几天没吃东西,他昏迷在荒郊野外的大路边。是一个化缘的和尚路过此地,见他小小年纪无人照管甚是可怜,就把俊成带到了苍岭寺,从此他皈依佛门,跟随着师傅吃斋念佛,习武学文。
苍岭寺位于秦岭西头的太白山,是当代少林中的名刹之一。寺里有一部《少林武擘》,它记载了千百年遗留下来的武术精华,是三十六路天罡拳与七十二路地煞腿合成的独一无二的武功秘笈。寺里的方丈星月大师见俊成年少有为,是千里选一的练武奇才,就用心传授与他。苍岭寺对他有养育之恩,他也把寺里的星月大师看作是自己的再生父母。他愤世嫉俗,因为知道自己的父母,还有很多无辜的百姓都惨死在杨广统治的□□下。因此,为了早日出人头地,报仇雪恨,他就闻鸡起舞,勤学苦练。想念死去的父母时,就拿着父亲留给他的那管紫竹箫在没人看见的地方独自吹一段思念悠长。
光阴荏苒,十年光景犹如白驹过隙,转眼他已长大成人,他的一身武艺练得也是出神入化。因为他是半路出家,成为一个堂堂正正的七尺男儿后,他就弃教还俗,拜别了苍岭寺,拜别了传授于他《少林武擘》的星月大师,回到了隔绝十载有余俗世红尘。他在苍岭寺过活了整整十年有余,虽然能听闻到外面世局动荡,但对于那些风云突变世态,还有当时的民风民情还了解得不够多。
李俊成离开了苍岭寺,他先回到陈仓看了一会含笑九泉的母亲,一个人趴在坟头山失声痛哭了一场。他知道父母早故,无牵无挂。小时有被伯父伯母撵出了家门,即是十年后又重回故土,俊成也不愿去看他们一眼。世态如此炎凉,渺渺茫茫不知去往何处。想来想去,唯一能去的地方就是咸阳,因为咸阳是他母亲邵玉凤的娘家,也是自己的外祖父家。自从玉凤逝去,李堯被掳走病死在劳役后,两家相距千里迢迢,再没有来往。久别多年杳无音信,俊成又离开陈仓,渡过渭水去了咸阳。
他的外祖父生了两个姑娘,一个就是俊成的母亲邵玉凤,一个叫邵玉娟,也就是俊成的亲姨母。邵家没有男丁,他外祖父就给玉娟做了入赘女婿,所生一男名叫邵絮华,年岁虽然没有俊成一般大,但也已经长成了青春少年。俊成到了邵家,他外祖父看到了自己的外孙就像见到自己的亲生女儿一样,不由得老泪横生,就与他抱头痛哭了一场。久别十载有余,有叙不完的心里话,邵家一家就让俊成留下来。他没有推辞,便留在了邵家。俊成平时就帮邵家干活,闲时就给表弟邵絮华教武艺,两人谈天说地,感情甚好。俊成住在姨母家,一边帮他们做事,一边听闻着隋炀帝统治的朝政又何变故。一晃一年的时间又过去了,隋炀帝乘龙舟南下的消息传到了俊成的耳里。“千里长河一旦开,亡隋波浪九天来”的情景终于出现了。俊成闻知消息后就告别姨母和邵絮华她们,也动身了。他离开咸阳后,是为了报仇雪恨。多少年来,记忆中那一幕幕凄惨的景象时常会出现在他的脑海,自己的父母,还有多少无辜的生灵,都惨死在杨广统治的□□下,因而他与隋炀帝结下了不共戴天之仇。离开了咸阳,他从此成为一个落拓江湖的游侠,也成为一个行刺杨广的刺客。
经过长达半月的长途跋涉,李俊成在春分前夕的晚上到了渭南西郊,意外撞上了刀惊魂因盗宝失手与西门红月交手之事。他出手相助西门红月夺回被盗的宝物后,红月想把他带回家酬谢一番,却被他一再辞绝,各走各路。他兼程了一个晚上,在春分这一天晌午时分到了渭南。因连日跋涉,他深感疲惫,打算到了渭南后,先找一个客栈吃一顿,暂住一日歇歇脚。
他在街上转了一圈,来到一家客栈前,抬头看了看门上的匾额,上撰有风云客栈四字。这家客栈是渭南最有名头的一家客栈,可以说是门庭若市。俊成见门里门外客人来往不断,眉宇间露出了一点喜色,他轻叹一口气,便走了进去。里面的伙计见有客人进来,手帕在肩上一搭,满面春风,热情洋溢的样子迎了上来,搭讪道:“客官里面请!是住店还是打尖?”
“先打尖再住店。”俊成说道。
他说着绕过几桌客人,找了一个空着的桌子前坐下,然后把自己的包袱随手放在桌子低下。那伙计又凑到跟前问道:“不知客官想吃点什么?”
“哦!按照十两银子去做,最好多加点肉,再来一壶酒。”俊成答道。
按照他的吩咐,小二转身走进了厨房。俊成有意无意的看着客厅里的客人,他们举杯酬酢,说说笑笑,吃得不亦乐乎。不过一会儿,小二端着盘子上来了,把里面的菜一碟一碟都摆在桌子上,还有一壶上好的杜康。小二把盘子里的菜都摆好后,依旧谦让道:“你要的都做好了,客官请慢用!”
俊成微笑着说:“有劳小二哥!”
“不客气!”伙计说着退了下去。
因为连日以来的徒步跋涉,几天没有住过客栈,饿了就用准备的干粮充饥,渴了走到那里喝一口泉水。今天看到这一桌丰盛的羮疏肴馔,食欲格外的好,便动筷吃了起来,不时满一盏好酒抿上一口。差不多一天的时间没有进食,虽然饥肠辘辘,但在这么多客人面前一定要吃得很斯文。直到盘子里的菜肴和卤鸡吃得只剩下一半时,酒也只剩下半壶时,这才算酒足饭饱。
这时伙计又上来了,转到俊成跟前说道:“店里的规矩是住店打尖另算账,客官你该结账了。一盘十香卤鸡加一条清炖桃花鱼,还有一盘嫩笋炒肉丝搭配的四碟小菜总共是四两六,再加上半斤上好的女儿红四两四,刚好凑够十两。”
俊成听罢准备付银两,手伸进怀里一摸,不由得心里一怔,自己的银子不见了。他在身上里里外外找了一遍,别说是找到一文银两,连装着银子的小袋都找不到。镇定片刻,仔细的考虑,自己的银子怎么就好端端的不见了呢?他嫌疑会不会是客栈里有什么神偷,在自己不注意时掏走了银两?再一想,也好像是不可能的。就算神偷有再高的手段,他也轻易不会在我的怀里偷走银子。俊成正在冥思苦索,站在桌子旁边的伙计看出了他的心思,一直挂在脸上微笑随之看不见了,问道:“不会是吃白食的吧?你到底有没有银子?”
“有!怎么可能呢?你让我再找找看。”俊成摸遍了身上的每一个地方,仍然没有找到自己的银两。他拿出放在桌子低下的包袱,把里面的两件旧衣服翻了个底朝天,还是找不到。他知道在这么多客人面前马上要出丑,心里有点慌张。不知是刚才酒性发作,还是眼看没银子结账觉得羞愧,脸上泛着红光。
俊成翻弄包袱时伙计也看得一清二楚,等他找完后,伙计埋怨道:“怎么,你说有,银子在哪儿?看你这副穷酸样儿包着一包袱的破衣服连本带利也值不了几两银子,张口还挺阔气的,一开始还说什么按照十两银子摆设酒菜,现在银子呢?”
“你先稍安勿躁,听我解释。”俊成说道。
“一文银子都拿不出还解释个屁!说穿了,还不是江湖骗子一个。”伙计讥讽道。
客厅里的客人听见有人嚷嚷,都不约而同的把目光转向了李俊成,七嘴八舌议论不已。俊成不是没银子,也不是像伙计所说的什么江湖骗子。半月前他离开咸阳时,外祖父和姨母给了他几十两银子当盘缠,一路走来他也没花几两。那他的银子到底那儿去了?他忽然想起昨晚在西郊外与刀惊魂交手一事,自己的银两是在和他打斗时不慎丢掉的。此刻俊成想返回原地去找一趟,又一想,别说是丢失了几十两,就是在那里放着几百两恐怕都再也难以找回。眼看俊成拿不出银子,伙计看见他腰间还别着一管紫竹箫,便把注意打到了那管洞箫上。客栈的伙计要那玩意儿干什么?他不是看中了那管箫,而是瞥见俊成的这把箫的穗子上系着一片玉蝴蝶,是上好的翡翠雕刻而成。虽然没有多少分量,但至少也值个十来八两。伙计趁俊成不注意时,一把在他的腰间抽去。俊成慌忙说道:“把东西还给我!”
那伙计看了看那把紫竹箫,说道:“谁要你这破玩意儿?不过这点玉器我看多少还值几两。吃了饭没银子结账,就用它来顶好了。”伙计说话间一手攥住洞箫,一手握住系在绳子上的玉蝴蝶用力一揪,“啪”的一声揪断了绳子,玉蝴蝶连丝绦穗子都被揪去了。
这把紫竹箫是李堯当年留给他唯一的遗物,多少年来都曾未离开过,他看到这把箫就像看到自己的父亲一样。不料今日遭受一个客栈的伙计践踏,甚至是气急败坏。就在伙计揪断穗子的同时,俊成端起桌子上吃剩下的半碟菜一下就扣在他的脸上,顿刻那伙计的脸上满是油乎乎的汤汁。先不说他有多狼狈,菜肴里面的辣椒水还钻进了眼睛里,使他一时睁不开眼睛措手不及。这时俊成猛然再从他手里夺回自己的紫竹箫插进腰间,左手捏住他攥着玉蝴蝶的手腕轻轻一折,那伙计自然而然的松开手。就在他手里的东西将要跌落在地上时,俊成再用右手凌空接住,然后不慌不忙的放开那伙计的手,再把接到手里的玉蝴蝶和丝绦穗子收起来揣进自己的怀里。
那伙计这次可真被惹恼了,用搭在肩上的手帕一擦眼睛。因为他的一只眼睛钻了辣椒水,一只眼睛没有,所以睁着一只眼,闭着一只眼,二话没说举起一只长凳子就朝俊成身上砸来。俊成眼明手快,倏的一闪身,凳子就落在了桌面上砸碎了两个碟子。俊成再没给他二次机会,一手按住刚落在桌面上的凳子,使他无力夺回,接着一脚就把伙计踹开了。他的这一腿用力虽然很有把握,但见那伙计弹出九尺开外,当他靠在身后的一张桌子时,当即就推翻了那张桌子,人也摔了个仰八叉,桌子上的碟碗叮叮当当摔了一地。他们的打闹惊诧了满客厅的客人,有的看热闹,有的埋怨客栈的服务不周到。这时从侧面的厨房里走出一人,此人吃得肥头大耳,长着大胡子,手里提着一把大菜刀,一脸漠然,挺着大肚子摇摇晃晃地走了过来。他就是风云客栈的厨师,也是风云客栈的栈主。一边走一边问道:“是谁吃饱了撑的慌在这里撒野?”
这时提前告状是那伙计,在地上爬起来怪声怪调的说道:“是他吃了饭不给银子还打人,义父!你要为我主持公道啊!”
栈主走到俊成跟前站住脚,目光像钻子一样在俊成身上从上到下钻了一遍,黑着脸问道:“为什么吃饭不给银子?”
俊成刚才出手打人是一是因为那伙计揪断了他箫上系着的穗子,二是刚饮了几杯烈酒酒性发作精神恍惚,一时的冲动。现在知道招惹了是非,又见栈主严厉质问,需要诚恳的回答。于是老实的说道:“事实并非如此,不是我先出手伤人,也不是吃了饭不给银子耍赖,是身上带的银两全都丢掉了,请栈主谅解!”
那栈主听了把嘴一撇,骂骂咧咧的说道:“瞧你这穷酸样儿,没银子你就去□□,那有吃了饭不付银子的道理?都像你这样,我们的生意还做不做?这倒也罢,竟然还出手打我的人,我看你是活腻了!”
说着他把手里提着的菜刀“哐”的一声剁在了俊成面前的一张桌面上,然后他松开手,那把菜刀立在了桌上,前端的刀刃在桌面上钻进半寸多深,菜刀的后端翘起来,像一只翘着尾巴低着头啄食的公鸡,但给人的气氛却是凛若冰霜。俊成暗吃一惊,说道:“不是我无端出手伤你的人,先是他损坏了我的东西,这是在座的各位有目共睹的。请栈主息怒,在下绝不是那种坑蒙拐骗,苟且偷生的卑鄙小人。”
那伙计见缝插针的抵赖道:“先是你赖着不结账,我才扣你东西的。”
栈主没等俊成说完,打岔道:“你的脸上又没刻字,我那儿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欠债还钱乃是天经地义之事。告诉你小子,这里不是你的家,这里的东西也不是你白吃的!”
俊成见他们不肯罢休,自己又拿不出银两,看了看桌子低下的包袱,无奈的说道:“如果栈主不嫌弃的话,我这包袱里有两件旧衣服,也能值几两银子,如果还不够,我可以给你们客栈当伙计,烧火干苦力都行,用我的工钱偿还你们。”
栈主竖起大拇指戳着自己的鼻梁骨说道:“没银子就用破衣服顶账?你看我的样子像乞丐吗?再说我店里的人手多得用不完,谁稀罕你?废话不跟你多说,马上结账。”
栈主说罢撑开大巴掌伸到俊成胸前,等着要他付银两。旁边很多客人都在看热闹,七嘴八舌,议论纷纷。俊成即尴尬又为难,随即抱拳向周围的客人们绕了一圈,然后对栈主说道:“我李俊成向来做人坦坦荡荡一丝不苟,今日只怪自己不慎丢失了银两才弄成这样。还不起,可以赊账。这里我认识了一个朋友,待我出去顺便借几两,然后再来还你,大丈夫说话算数,绝不食言!”
栈主听了一瞪眼,说道:“说得轻巧,你骗三岁小孩呢?走出了这个店门让我再上哪儿去找你?我今天把话撂在这儿,拿不出银子休想走出这里半步!按照道上的规矩赊账不还是要剁手的,你自己看着办!”
俊成身首异处,拿不出银子被他们扣留寸步难行,又见他们言举甚是刻薄,有点陷入四面楚歌的感觉。现在若是硬着头皮走人,必然会让客人们贻笑大方,栈主也是绝不允许的。于是他把心一横,一咬后牙槽,撑开五个指头,把手铺在了桌面上说道:“既然如此,我也无话可说,想怎样随你便!”
那栈主见俊成言举坦荡,临危不惧,心里甚是佩服,但他脸上不动声色,接过俊成的话缝说道:“那我就只有成全与你!”
说话间他随手拔出剁在桌面上的那把菜刀,用另一只手将衣袖向上一绾,接着说道:“做了这么多年生意,杀猪宰羊不计其数,大家都叫我冷面阎罗。我不仅剁了许多猪蹄子,鸡爪子,鸭脖子,菜根子,人的手也剁了很多只。不过剁人的爪子我是立有规矩的,规矩是按照赊账的多少来决定。用十两银子剁你一只手,有人会说我冷面阎罗做事过分,不过剁掉你的一根手指头还是在所难免的。年轻人,闭上眼睛咬紧牙关,一刀下去,这十两银子的账就算了结了。”
俊成再没说什么,无奈的闭上眼睛,把头转到一边,将摆放在桌子上的一只手任凭他处置。冷面阎罗右手攥着大菜刀,高高的举过头顶,做出盘马弯弓的姿态,说道:“剁了你大拇指,这只手再也握不住东西,剁了你的食指,这只手从此握不住笔杆儿,剁了你的中指,这只手拿东西没力气,剁了你的无名指,这只手不能戴戒指。看来看去,只有小拇指用处不大,就把它留下吧!”
这时客栈里打尖的人虽然多,可没人再敢信口开河,他们宁可冷眼旁观,但谁也不想为他们去打圆场,胆小怕事的看了栈主这个冷面阎罗做出惊人之举,一个个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甚至想用手遮住自己的眼睛,不敢看惊人的一幕。唯有冷面阎罗镇定自若,举止狂妄霸道。他挑选好了将要剁去的手指头,再次把菜刀举过头顶,猛地朝俊成的手指剁去。随着“哐”的一声巨响,整个客厅里的客人顿刻惊若寒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