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那一日下定过后,伊洛偶尔想起不久之后就要出嫁,心中竟隐隐升起几分期待来。
如今已是七月里了,可每日午后的热气到丝毫没有减少。大哥二哥也都是早早卖完豆腐回家了,如今天长夜短,再加上豆腐又是淡季,父亲他们往往在午后歇上一两个小时。
伊洛偶尔中午也会睡儿的,娘和大嫂她们倒是从未睡过午觉,每日午间常常在院儿里寻个荫凉的地儿闲聊着做会儿针线。
这日午间伊洛正模模糊糊入睡之际,听见了外面娘亲略有些吃惊的声音:“青山,你咋这个时候来了?”
伊洛听了这话倒是一个激灵瞌睡虫全跑光了,隐约地听见了那人的回答声。随后大嫂就在外面叫了:“洛儿,快出来,青山来了。”伊洛便应了一声,随后便穿鞋下床了,心里却有些嘀咕他这个时候来有什么事?
出了屋门伊洛便见青山正坐在桃树下,二嫂去了厨房张罗茶水,自家老爹倒是早听到动静时就出来了,此时正和青山在那说话呢。
见伊洛出来,青山赶紧站了起来似解释般道:“昨天进山收了些猎物,奶奶今日便叫送来你们尝尝。”
李母一旁道:“难为你们惦记着”,可能看出青山在自家人面前有些拘束。李母接着又道:“洛儿,你就和青山去村口塘边走走。”
伊洛道了声好,便走在青山前面出门了。其实青山此次来送的那些山里猎物,倒不是主要目的。
那日回家之后,每每想起那支木簪,青山就觉得委屈了伊洛,所以便日日上山打些猎物去镇里换成钱。
前几日攒够了钱,青山便去买了一支簪子。虽然不是什么值钱东西,但他觉得这是他目前能给的最好的了。所以昨日他又进山打了两只兔子,今日便选了午后街面上没多少人的时节来了。
路上为了避免尴尬,伊洛随意问道:“你家离山里很近么?”青山却很积极地回答:“我和爷爷奶奶住在山脚,离山有一里多地的样子。”
伊洛点点头又道:“你能打猎?”问过之后又觉得很不礼貌。青山却没有介意只回道:“嗯,我拉弓射箭还可以。”其实哪仅仅是可以,大可以称得上是百发百中了。
之后二人又都不说话,略走了一段,青山对伊洛道:“我前几日进镇里买了支簪子,今日也顺便给你带了来。”说着拿出簪子递给伊洛。
伊洛接过簪子笑问道:“你今日不会是特地来送我簪子的吧?不过这次我可没有回礼了。”青山被说中心事,不免有些尴尬,只得避过不答上前问道:“你看看喜欢不喜欢”。他也不知道伊洛的喜好,如今只是凭着自己的感觉挑选的。
伊洛转过身故意道:“一般般吧”。回过头看见那人因自己的话而有些不知所措时,伊洛才又缓缓道:“我倒是挺喜欢那只檀木簪的,这个嘛将就着还行。”
听了伊洛后面的话,青山才明白刚才是她的故意之语,不过心里倒是涌起一丝甜蜜。青山竟心头一阵涌动,当下脱口道:“洛儿,我以后一定好好地待你,不让你受丝毫委屈。”
伊洛听他这般发誓般的话语,心里也有些感触不过仍是遮掩道:“好好儿的,你说这干嘛呢?况且,谁知道你说是真是假?”
青山忙有些紧张道:“我是认真的,不是说着玩儿。”伊洛有些不好意思转身背对着他轻声道:“知道了,又没有说不信你,真是个呆子。”
青山这才明白她的不好意思了,看着伊洛的背影有些温暖的笑了。二人在塘边略走了会儿,青山便提出告辞了。
拒绝了伊洛要他回家再歇会的提议,青山对伊洛道:“你回家吧,我这就直接回了。”伊洛也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在岔口分手时望着他走远了才回了家。
话休絮烦,转眼间便进了八月,也意味着伊洛的嫁期到了。
初一那天,伊洛的姥姥并三个妗子,一起过来送了她们的添妆。伊洛本对这些并不感兴趣的,可还是被母亲拉到了她的屋里欣赏了一番她的嫁妆。
三个妗子送的都是锦缎薄被,姥姥送的东西倒是稀奇,是一双双可爱的虎头鞋,约有二十双的样子。伊洛见了情不自禁地拿在手里把玩,一边问李母道:“娘,这是?”
李母看了眼笑道:“这是你姥娘做的虎头鞋,给我以后的小外孙穿的。”听到母亲如此打趣,伊洛不禁羞红了脸颊急忙道:“娘,你说什么呢。”
看着害羞的女儿,李母慈爱的抚了她的头发,轻叹了口气:“眨眼间,我的小女儿也要嫁做人妇,成为母亲了。”
见李母这样,伊洛内心也有些伤感,缓缓地靠在了母亲肩头,一时间伤感之情在屋内流转。缓了缓李母才拉起伊洛道:“来,娘再给你看些东西。”
李母拉了伊洛来到屋角的一个柜子前,掀开柜子,里面赫然是一双双绣鞋。李母道:“这些都是娘闲暇的时候给你做的,有些是照着你现在的尺寸做的,有些是放大了些的。”
看着一双双绣鞋伊洛眼眶湿湿的,低声道:“娘,你对我可真好。”李母却是笑道:“娘晓得你不会做鞋,可青山奶奶也大了,以后他的鞋还是要你做的。你若做不来,给娘拿来,娘做好了让你哥给你送去。”
伊洛听了自家娘亲的话又有些无奈道:“娘,哪有你这么宠着女儿的?再说了,我不会做还不能学了么,你就别操这些心了。”
李母有些欣慰道:“咱家洛儿懂事了,之前娘对于和那青山家结亲是十分不愿的,可那时你坚持,你爹也说好,娘也打不了你的别。如今,看你没有那时的难过,娘这心里才是真正放下了。”
伊洛知道李母对女儿的疼爱程度,于是笑道:“娘,我初时是不大喜欢他,要嫁到杨村也有些赌气的成分在,可现在我觉得他也挺好的。”
母女两个就在房里闲话了一下午,后来不知怎的李母竟然将话题转到了洞房之上。虽然伊洛对那事知道些,不至于像古代女子那样害羞,可当时还是听得如坐针毡。
晚饭后,伊洛好好地洗了个澡,便在李母的催促下回房睡了。伊洛睡不着时,不禁又想到了李母今天下午的洞房之谈。
伊洛不禁在心底叹了口气,虽然她对青山并不反感,可毕竟也不算太熟悉呀,就这样就那啥了,她是咋想咋别扭。
最后伊洛也只得安慰自己:车到山前必有路。第二天天不亮时,伊洛就被母亲从床上挖了起来,让她快快去洗漱了。
李母找了村里的一位梳头的李奶奶,这李奶奶如今六十多岁年纪,身体倍儿硬朗,且又梳了一手好发髻,所以村里谁家嫁女儿多是请她梳头。这李奶奶却也不要钱,只是嫁女儿的人家都会包了肘子带了礼品给她送到家里的。
伊洛起来洗洗漱漱,一切备毕,外面天也泛蓝了。李母也只让伊洛坐在房里等,说是李奶奶稍后就到了。
当下一家人是忙着烧水的烧水,装嫁妆的装嫁妆,也只有伊洛和几个侄子侄女闲得坐那发呆。小家伙们今日也都早早的起了,跑到姑姑的屋子里玩耍。
伊洛没等太久,那位李奶奶就在李母的带领下进了伊洛屋里,伊洛也忙站起身迎接。那李奶奶见了伊洛,嘴里不停的夸着:“哎呦,怪不得你家豆腐好,你瞧这女儿也养跟那豆腐似得,白嫩嫩的。”心里却道:怪不得人都说这李家女跟个千金小姐似得,瞧瞧那手也是嫩的就像是啥活也没做过的。
李奶奶进来闲话了两句,就直接吩咐伊洛坐了把伊洛的头发打散拿起梳子梳起头来。杏儿是在李奶奶开始梳头没一会儿时来的,李母便让杏儿在房里给李奶奶打打下手,自己又出去忙了。
伊洛老老实实地坐在凳子上,倒是很有耐心的一动不动,只在偶尔对上杏儿含笑的眸子时笑着挑挑眉。杏儿虽然只需在旁边打打下手,但是却忙得团团转,几个小家伙们倒是在一旁乖巧得很,不时的还会帮忙递些东西。
大约过了有一个小时,李奶奶终于住了手,旁边杏儿见状立即将镜子递给伊洛。伊洛接过镜子看见里面的自己时,一时竟吃惊的说不出话来。这个李奶奶手艺真好,看惯了自己平时简单的发髻,此时镜子里的自己真的好美也好不真实呀。
伊洛不禁想起那句三分靠长相七分靠打扮的话来,李奶奶此时也满意的看着伊洛笑道:“你这丫头一收拾起来可就更标志了,我看就是那些个大家小姐也未必及你半分喽。”杏儿也忙接道:“洛姐,你可真漂亮,就像——天仙下凡一样”。几个小家伙也是一致地仰起头,摆了个圆圆的口型。
伊洛自知现下这一打扮确实很漂亮,看着旁边几人夸张的表情,伊洛不禁好笑:虽然很不错,可有没有这么夸张啊?
当下伊洛起身跟李奶奶道了谢,倒是李奶奶忙一把拉住了她道:“这可使不得,你今天可是新娘子呢,快坐下。”杏儿笑道:“就是呀,洛姐你客气什么呢?对了,你的嫁衣呢?是不是要现在换上。”
李奶奶一旁说道:“不急,先吃了东西,等会我给洛儿上了妆再换。”正说着李母端了一托盘的饭菜来,说是让几人快吃些。当看到自己梳好头的女儿时,李母也不住的夸赞李奶奶手艺好。
一时几人也不再多说,匆匆把饭吃了。之后李奶奶就拿了这个时代的化妆用具给伊洛上妆,伊洛心中却是止不住的忐忑,她还真怕自己的脸被画成猴屁股呢。因此李奶奶刚一说好了,伊洛就迫不及待地接过了杏儿手中的铜镜。
伊洛看过放下心来:还好没成猴屁股,不过这新娘妆还是有些浓,她倒是更喜欢上妆前些。当下转过身对杏儿道:“这妆会不会太浓了?”杏儿却道:“很漂亮呀,新娘子都是这个样子的。”
李母不知何时也进了屋里,听伊洛这样说忙道:“浓什么呀,正正好。快把嫁衣拿来换了。”想起女儿做的嫁衣,李母就满肚子的自豪,当下也是很焦急地催促伊洛换嫁衣。
伊洛也只好不再纠结妆的浓淡问题,起身对李母道:“娘,你们出去吧,我自己就可以了。”李母问道:“要不要让杏儿在这帮你?”
伊洛急忙道:“我自己可以的,你们出去吧。换好了我就叫你们。”李奶奶打趣道:“你这孩子还害什么羞呢,行那咱都出去吧。”
当下李母便唤了几个小家伙,几人一同出去了。于是伊洛将嫁衣取出,麻利的换上了。又拿出绣鞋穿时,便听到了李母在外面问换好了没有,伊洛应了声让几人进来了。
杏儿见了穿好嫁衣正在提鞋子的伊洛,忙跑了过来很是夸张道:“呀,洛姐,你的嫁衣可真漂亮,如今穿上嫁衣就更美了。”李奶奶也对李母道:“这洛儿可真是巧,瞧瞧这嫁衣做的,我老婆子梳了这么多年头也没见过这么漂亮的,如今这一看,可真像是画里走出来的。”
李母虽然听得心里很舒服,嘴里还是谦虚道:“她李奶奶过奖了。”之后又吩咐伊洛把拜过堂要换的衣服用包袱兜起来放好,出门的时候让大嫂随手提着,说是怕等会儿嫁妆搬来搬去再找不到了。李母如此吩咐过后,便和李奶奶一同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