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茗裳还真的没有甩掉笙歌。
换了容貌的土族领主像是个对世界懵懂无知,充满好奇的孩子,一路牵着她的运货兽,一路东张西望,笑着告诉她什么东西很是新奇,问她有没有那样的感觉。
杜茗裳觉得自己像是看孩子的老妈子,不停地微笑点头。
实际上,她恨不得一拳打在他的圆脸上,再狠狠地唾一口唾沫星子,然后看他灰头土脸地哭着跑开。
她感觉自己的脸庞笑得有些僵硬,不断地深深呼吸,安慰自己没关系。
笙歌完全没有发现她的不耐烦,转过头来嫣然一笑,道:“小兄弟,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我总觉得你和我一个朋友很像,或许你就是他,你看看我,能想到我是谁不?”
杜茗裳摇了摇头,道:“我重来没有看到过你。”
她在心里狂翻白眼,自己又不是火眼金睛孙悟空,还能看出你的原型不成?
现在的憨厚老实大饼脸与以前的俊朗璀璨郎君脸简直是天差地别,若不是有夜归尘在,她到死都想不到他是什么身份。
笙歌顿了顿,似乎想起自己的脸来,笑道:“好吧,你可能不认识我,你叫什么名字?”
杜茗裳定下脚步,看着笙歌,无比诚恳地道:“倪大书,大小的大,书册的书,别人都叫我大书。”
笙歌眼神微微暗淡,“不是杜明?”
杜茗裳愣了下,问:“杜明是谁?”
笙歌呵呵一笑,道:“没,我认错人了。”
说着疑‘惑’地看着杜茗裳。
“喔,天下长得像的人多了。”杜茗裳道,她的心里在盘算如何才甩开他。
她想了一会儿,还是没招。
什么理由都用过了,这小子就是坚持着要和他一起上路,到底好要不要节‘操’了?
而她张了张口。正想说些什么,却突然感觉到客栈里传来打斗的‘波’动。
她转过身去,正好看到一个身着墨绿‘色’外袍的男子从客栈的屋顶上飞出来,迅速往小镇外掠去。
他的身后,一粉一红两个身影迅速跟上。
强大的聚灵气气息在周围扩散看,发出嗡嗡的响声。
客栈里的人们开始惊呼,“神仙,那是神仙……”
“快看,飞走了……”
“就说那一男一‘女’不简单,原来他们是神仙。刚刚那个‘女’的。还和我说话来着……”
杜茗裳自动摈弃人们的讨论声。一脸呆滞地望着飞走的三人,知道魔道采取行动了。
笙歌望着飞走的三人,脸‘色’的笑意全数收敛,淡漠得没有丝毫感情。
杜茗裳回头便看到他眼中流‘露’的沉思。心里咯噔一下,这小子看起来傻乎乎的,思考问题的时候眼神却锋利如剑,竟也透着近乎掩藏不住的杀意。
强大的气压在他身边缓缓升起,比方才飞走的三人要强大许多。
她脑袋里嗡声大作,不着痕迹地后退一步。
笙歌似乎注意到了她的异样,赶忙收回身上的气息,转过头来看她一眼,神‘色’柔和了不少。
他道:“这下麻烦了。大书,看来你要自己去买香料了,我就不陪你了啊,还有点事情要处理。”
杜茗裳从他的威压中缓过神来,听他说要走。大喜,“你要走了?”
笙歌却将她的喜悦理解成了惊讶,笑道:“是的,我得走了,你好好保重,我们以后有机会再见。”
说着,他忽然惊讶地指着杜茗裳的身后,惊呼:“大书,你看你后面是什么?”
“什么?”杜茗裳一惊,下意识地看向他手指的方向。
那里只有一条通畅的大道,什么都没有,倒是转过身的瞬间,她感觉到身后一阵劲风扫过,有什么东西冲天而起。
死小子。
她咬牙切齿地骂了一句,转过头来,哪里还有笙歌的影子?
她望着他消失的方向,狠狠地道:“死小子,居然将老娘当傻子耍,看老娘以后不叫你后悔。”
“你不也把人当傻子耍?”她刚刚说完,就听到神识里夜归尘讥诮冰冷的声音。
杜茗裳愣了下,然后呵呵地笑道:“他老问我叫什么名字,问得人怪难受的,不过,若是能够占到领主大人的便宜,那多光荣,你刚才也听到了,他叫我大书来着。”
说起来,心里还真的有些得意。
倪大书,这个名字好。
夜归尘完全懒得理会她,只道:“还不去妖灵山脉?”
杜茗裳连忙应是,牵着运货兽就往妖灵山脉的方向赶去。
她一边走,一边道:“刚才看他很生气的样子,不会是跑去杀我四姐和北堂皓祠了吧?”
夜归尘冷道:“以为杀人是摘白菜,随随便便想杀就杀了?管好你自己,今晚行动重要。”
杜茗裳被夜归尘那句杀人是摘白菜所惊,半天回不过神。
她想说,师父你老人家不就是如此么,只是权衡了半天,她还是不敢开口,只道:“好吧,不管别人,管好自己。”
她向着妖灵山脉走去。
甩开笙歌后的她,感觉到身心都无比轻松,步子也就轻易了许多,走起路来也极为顺畅。
手中捧着捕风捉影,很快找到此次魔祭的位置。
在落雁峰的半山腰上,那里有一处悬崖,没有树木的阻挡,可以轻易吸收月华。
落雁峰是妖灵山脉真正的中部地段,魔道选址在此,恐怕就是为了两头兼顾,以便于仙级秘境浮现出来之后,他们能够在最快的时间将其找到。
她在无人处换上黑‘色’的衣袍,潜伏在与落雁峰相邻的游龙峰,继续用捕风捉影观察情况。
因为不确定笙歌会在什么地方设伏,所以她不敢贸然离魔道太近。
落雁峰主峰是整个妖灵山脉中最高的山峰,山巅高出云层,在一片苍茫中结出白‘色’的冰雪,而冰雪之下森林覆盖,数不尽的蛇虫鼠蚁,以及强大凶悍的妖兽。
魔‘门’手中有驱兽草,倒是不畏惧强劲的妖兽。
说起来。这次魔道真的是‘花’了大价钱。
除了魔‘门’的罕世奇草驱兽草、勾魂索,还有暗影宗的定魂棍,血海‘洞’的引灵针。
暗影宗老宗主便是被捆在定魂棍上,挂在落雁峰的悬崖边,头上‘插’着引灵针,直指天空明月。
今夜的月‘色’确实晴朗。
圆圆的明月挂在空中,洒下清凉如洗的冷意,天地间,充盈着月‘色’的灵‘性’和淡淡的聚灵气气息。
然而魔祭还不能开始,因为明月上还萦绕着一层薄雾。
魔修们显得很有耐心。静静地站在悬崖边等待那层薄雾消散。
杜茗裳也很有耐心。看着他们站在悬崖边等待薄雾消散。
随着时间流逝。薄雾散尽,明月真正的全部‘裸’‘露’出来。
魔祭开始。
杜茗裳半依在一颗大树上,懒洋洋地看着魔修们兴奋而小心翼翼地布阵,施展魔祭**。
不得不说。魔道和正道最大的区别就在这里。
魔修可以当之无愧地找活人的血来祭奠,不需要遮遮掩掩,正道则是满口仁义,要以天下大事为己任,因此做起事来倒是要偷偷‘摸’‘摸’。
在这方面,魔道显得比正道坦然。
做坏事便是做坏事,敢作敢当。
不是杜茗裳对正道有偏见,而是看得太多,所以不得不抱有偏见。
当然。也不能说她没有以偏概全。
她看到的不过仅仅只是个别,事实上像杜峰那样的人,除了对不起她这个‘女’儿而外,还算是一个正人君子。
正道中若是人人都是卑鄙小人,哪里还能称得上是正道?
胡思‘乱’想间。魔修的阵法已经拉开。
十多名魔修以暗影宗老宗主为中心,呈半圆状分散着坐开,每个人的身前都挖有一条小小的沟壑,沟壑的一端连接着暗影宗老宗主,而沟壑里则慢慢灌满鲜血。
细细看去,这些鲜血竟然都来自暗影宗老宗主。
也不知道魔修们用了什么方式,让一个人身上的血液这般规整并且份量相当地流入十多条小小的沟壑之中。
沟壑这头,魔修‘门’盘膝而坐,手中结印,将聚灵气气息传至血液,并通过血液传入暗影宗老宗主的身体。
渐渐地,暗影宗老宗主的身体发生了变化,由蜡黄变成了浅红,再由浅红变成粉红,最后变成血一样的红。
红‘色’染上了头顶上的引灵针,引灵针血红的光芒大盛,开始吸收月华散下的白光。
天地间,被一条透着血‘色’的虚无线条接起来。
暗影宗老宗主似有所感,极度不甘地挣扎,然而定魂棍捆绑在身,任他如何折腾都不见松散。
眼睁睁地,他被血红‘色’的血光完全包围。
“轰隆隆”的声响,从白光中传出,地震般推向四周。
天和地都开始震‘荡’。
魔修们赶紧加大阵法,稳住自己的身影。
魔‘门’‘门’主手中勾魂索一甩,不过三米的铁链在空中发出光芒,瞬间延伸至少百米,将整个场景包围起来。
血腥的邪气被镇压下来。
杜茗裳利用捕风捉影观察着场景的浩大,估‘摸’着秘境差不多有所感应。
果然,就在下一刻,她看到暗影宗老宗主身上的血光渐渐汇聚成一块凝实的鬼影,呼啸着挣脱定魂棍与引灵针的枷锁,呼啦啦地冲向落雁峰深处。
与此同时,落雁峰的最深处,显现出一块‘乳’白‘色’虚无的巨‘门’,瞬间即逝。
血影便是冲向了那块巨‘门’。
魔修们一时无法控制血影爆发的力量,同时被弹开,倒飞数米才险险停下。
而见到巨‘门’显影,所有人的眼中都‘露’出贪婪渴求的神‘色’,各自御起自己的法宝便追了上去。
虽然是同时一起飞离,但是魔‘门’,暗影宗,血海‘洞’三方势力并未靠得太近,相互间保持着高度的警惕。
“唰唰”几声,魔修们极快地飞离,山崖边瞬间便一个人也没有。
暗影宗老宗主被遗弃在山崖上,只剩下一副骷髅骨架,再没有人回头看他一眼。
他的儿子已经远远地离开。
杜茗裳也只是匆匆扫了他一眼,便将目光落到巨‘门’上。
巨‘门’浮现,秘境显影。
她从大树上跳下来,跟上魔道的步伐,无声无息地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