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着女儿离开的陈溪也不能不教训沈凤吟几句。
“你都多大了?”
“13。”她乖乖的答。
和暮词吵了一架,心情还不是很好。
“你也知道你13了,不是3岁啊?”
“……”她又做错什么了,怎么听母亲的意思,好像在责备她?
“你这么大一个姑娘,拽着一个公子的衣袖走路,像什么样子?让旁人看见会怎么想?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他什么人呢。”
往后还要不要嫁人了。
“……”凤吟想解释,想想又算了。
她若说怕与朱公子再走散了,到时候就她一个人了,母亲一准又要骂她了。
你才三岁吗?怕怕怕,有什么好怕的。
母亲是天不地不怕,你给她一把梯子,她敢去上天。
可她就是胆小嘛。
男人和女人的想法是不同的。
沈为臣的想法是,一个未婚的公子,乐意让一个小姑娘拽着他的衣袖走路,这不就说明了他对小姑娘有好感?
同为男人,他是了解男人的那点心思的。
他女儿也已经13岁了,过了年就14了,婚事迟迟没有定下。
以往是因为小女胖嘟嘟的,高不成低不就,现在小女已瘦了下来,和旁的姑娘一样漂漂亮亮的,如果朱公子觉得顺眼就好,他觉得自家姑娘也是可以的。
虽非倾国倾城的美貌,但瞧起来还是个漂漂亮亮的小姑娘,没什么可挑剔的毛病。
也不知道朱公子的心里是怎么个想法,有些话不说明白,他又有点担心朱公子哪天跟别家的姑娘定下了,他心里只有遗憾了。
之前,他就没想到老太太会打上朱公子的主意,让媒人上门去为暮词提亲。
朱公子今年也18了,他认识这小子有一年了,太深的交往没有,就是赌石上的事情,朱公子时不时的会来请教他,见他有这方面的天赋,他也乐意教导。
他虽为某县令之子,对他这个商人还是很尊敬的。
他也知道这朱公子是个好苗,与那些游手好闲的公子是完全不一样的。
沈为臣心里一边琢磨着,一边说:“风吟做菜挺好的,有时候常来府上坐坐,让凤吟给你做几道菜尝一尝。”
这是在变相的介绍自家姑娘,亲自为其搭桥牵线了。
也是一种对朱公子态度的试探。
朱公子便说:“好,那我就前去叨扰了。”
沈为臣见他乐意去,心里又有了几分的把握。
不是他这个当长辈的不厚道,既然他拒了那边的婚,又说暮词非他良人了,他觉得是时候为自家姑娘争取一下了。
想他会时常不在府上,怕他来的不巧,又特意嘱咐:“我若不在家,你也无须客气,凤吟是个好客的,尤其喜欢做菜给人吃,再多夸她几句,她会乐此不疲的。”
他把一些自认为是好的优点多说了几句,朱公子也笑着说好。
闲聊之间,两人慢慢停了下来,主要是沈为臣被前面的人给吸引了。
他们沈府的二品上将军在玩套圈圈游戏,一位小姑娘指着其中一个说:“大哥,我要这个玉娃娃。”
玉是极为普通的,关键是那一对娃娃面对面的站在一起,亲昵又可爱。
铁圈圈不大,人要站在三米之外去套,放在普通人手里是极难的,对于霁月来说就不难了。
他颔着,轻易就把那一对娃娃给套住了。
朝歌高兴的把那玉娃娃拿了过来,又指了一处说:“大哥,我要这个小镜子。”
霁月手中的铁圈圈掷出去,又套中了。
摊主真心累。
姑娘手里已经拿了好几个物件了。
“大哥,我还要这个手链。”
摊主真心不想做他们生意的了。
不出意外的,又套中了。
朝歌终于说:“这些就够了。”
“大哥你太厉害了。”
满眼的仰慕之情,毫不掩饰。
手链被她随手挂手上了。
不能挂的小物件都被她装在自己身上的小包包里。
“大哥,这个面具太大了,放不下,我们戴上吧。”
他接了一个老虎面具,戴上了。
这都是他套圈圈的战果。
她也戴上了自己的小狐狸面具。
面具一戴,仿若一切都被遮挡,他毫无顾及的揽了她的肩膀,防止她被拥挤的人撞着。
拥挤的人群中,她整个人几乎是被他揽在怀里行走,别扭过后也就释然。
戴着面具呢,谁也不知道他们是谁。
仿若所有隐秘的事情也都被遮掩下来。
沈为臣甚是头疼的揉了一下脑门,他是一个聪明的男人,很快就嗅到那其中的味道。
他能当看不见吗?
他们可是兄妹。
忽然想到自己那个不着家的弟弟,他这个当父亲的究竟在干什么?
他们三房都要乱成什么样了。
~
沈为臣那个不着家的三弟,在今天这样的日子里,到底是没有忍住,一个人偷偷溜回去了。
想要顺利的进沈府是不可能的,他当初拎了府里东西跑出去那可是闹得全府人人皆知,现在想要回来,想再光明正大的进去,必须上报过沈老夫人的。
回自己的家还要上报才能进门,着实没面子。
他在外面徘徊了好一会,最终又咬了牙,铁了心,厚了脸皮,去门口让人通报。
等见到沈老夫人,他扑通一声跪了下来,磕了个头,干巴巴的唤了声:“娘。”
沈老夫人冷淡的看着他,面无波澜,说:“知道错了吗?”
沈为民只能认错:“是,都是我的错,错已经犯下了,您要我怎么办?承恩也是您的孙子,您就真的不管他了吗?”
看来还是不知错。
“你给我闭嘴。”
沈老夫人声音发狠,道:“以前不会认他们,现在更不会,如果你是为这事才回来认错,哪来的回哪去。”
明明家族有这样的条件可以帮他赎回一双儿女,现在却非要眼睁睁的看着他一双儿女在外受苦,他无法理解。
一双儿女在外受折磨,他的心灵上也快要承受不住,声音也不由得提高:“娘,您心太狠了,您太狠了。”
“……我狠?”沈老夫人站了起来,朝他走过来,失望的摇头,道:“你不觉得是你太狠了吗?”
“你与墨云相识之时,便在外面藏了一个青楼的女子,你与墨云成亲之时,旁的女人已在外为你生儿育女,墨云去世三年,你要接外室进府,夺她之位,你娶她之时,不是有答应过她,这辈子只娶她一位妻子,不会有妾吗?为何却在一开始就欺她骗她,在她死后又食言了?”
老太太一连串的质问,他被噎了一下,一时之间竟无言以对。
没想到老太太会提到墨云。
提到这些往事,老太太也是又气得咬牙切齿,微微倒仰,吐了一口浊气后,又痛心疾首,道:“墨云痴傻又刚烈,她对你一见钟见,不顾自家母亲反对,以死相逼也要嫁你,那时她母亲前来见我,说第一眼看你,就知道你这一生命犯烂桃花,实在信不过你,但我怜你那时爱她的心也坚决,长跪墨家不起,我答应说,我会待墨云视若己出,一准不会让姑娘受了委屈。”
沈为民有些懵,他毫不知自己的母亲与墨云的母亲竟有一番这样的谈话。
沈老夫人说:“墨云的母亲,轻美,那是我情同手足的表妹,我们曾比亲姐妹还要好。”
后来,却因为爱上过同一位公子,再不往来。
再后来,谁也没有得着那位公子,他出家了。
几十年过去了,因为这样那样的事情,曾经情同手足的两个人,再无法相聚。
沈为民更不知道自己家与墨家老夫人竟有这样的渊源。
“我本来给过他们进府的机会,是他们无法把握住眼前的机会,那就说明他们不配为我沈家的子孙,事情已到了这个地步,那两个孽子,在我活着的时候,都不可能再有机会进府了,他们今天所遭遇的一切,你就当是你的报应,认命吧。”
不能再进府了?
沈为民急了。
“不是这样的,娘,不是这样子的,如果是报应,也是该报应在我身上,为什么要报应在两个孩子身上,他们是无辜的。”
“孽畜,你当我老太婆是老糊涂了吗,几条人命在他们手上,连自己的亲人都能杀,他们几时无辜了?这等毒蛇之人,我沈府又怎么能够容得了他们。”
沈为民愣怔了一会。
母亲她都知道,那一定是朝歌告诉她的了?
“母亲,你不能事事都信着朝歌,朝歌她恨那两个孩子……”
“啪……”沈老夫人气得甩了他一个耳光,怒骂:“你有没有想过,你这样的话让朝歌听见了,会何等伤心?你不爱她也就罢了,也不要拿话去伤她。”
沈为民被打得发毛,他也老大不小了,还打他,他不要脸吗?
他熊胆都大了起来,吼:“我伤她,我伤她什么了,你知道她现在有多无法无天吗?”
“滚滚滚。”沈老夫人摆摆手,不想再听他说。
太气人了。
焦嬷嬷忙过来请他:“三爷,您先回去吧,先让老夫人消消气。”
沈老夫人说:“送他出府。”
沈为民气得站起来就走了。
消气,她这气够久了。
出府就出府。
他一双儿女在外受苦,不好过,他即使是留在这府里,也不能安心。
自个在府里享受锦衣玉食的生活,孩子们却在外为奴为婢。
纵然那两个孩子真不好,干了坏事,可现在他们在受苦,那些坏事也就没什么好计较的了。
他心里又难过又酸楚的走出沈府,举头望明月,却再无赏月的心境。
他眼瞅着有马车而来,知道是沈府的人回来了,便快速走到一旁躲了一下,原来是二哥带着妻女回来了。
“二哥。”他还是快步跑了过去,唤一声。
“三弟。”沈为臣微微眯了眼,打量他一眼。
“二哥,借一步说话。”
沈为臣也就摆摆手,让妻女先回去了。
两人走到一旁,沈为臣低声说:“二哥,能不能借我点银子。”
“想赎那两个孽子?”
“……二哥。”他哀求。
除了二哥,实在也求不到人了,赎承恩就需要十万两,那可不是一个小数目。
时间一久,人家那边又涨价了。
沈为臣轻轻拍了一下他的背,道:“承恩的事情,我也听说了一些,现在赎价涨到十万两了,人家是认准了你一定会赎,等你再去,恐怕又不是十万两了,这不是一个小数目,为了两孽子,值当的吗?”
他从身上摸出一些银子,塞他手里说:“身上就带了这么点银子,你先拿着用。”
就是五十两的银子。
“有时间你也多关心关心朝歌和晚歌吧,这两位姑娘才是沈家的嫡女,不要颠倒了次序。”沈为臣拍拍他的肩膀,叹了口气,无能为力的走了。
沈为民觉得,朝歌,晚歌,这两个孩子现在过得不知道有多快活,根本不需要他的关心好不好。
中秋之夜,她们早就快活的去玩耍了,而承恩和夕歌呢。
他的孩子,他焉能不心疼。
~
的确惬意。
朝歌带着霁月把能转的地方转了个遍,能玩的玩了个遍,最后要回去的时候又买了桂花酒,打算回府上一块喝。
“你今天玩得开心吗?”
行走在人群中,带着狐狸面具的她询问。
“开心。”
“以后每年我都带你出来玩。”
“嗯。”
随着两个人的身影渐渐走远,人潮中,有人冷冷的望着。
中秋这样的夜晚,韩孝郡本来是有提前邀请朝歌的,她却直接让人回话说那日没空,已经有约。
有约,约谁?约的是那个养子霁月。
戴了个面具,就以为他认不出他们是谁了吗?
看这两个人无所顾及,他心里恨得咬牙切齿。
猛然,恨恨的转身,上了马车回去。
不能就这样任凭他们快活。
不能便宜了这对狗男女。
一路回去的时候韩孝郡脑子里想出无数个杀掉霁月的方式,以正常的手段肯定是不行的,这个人武功太高,上次在佛光寺派那么多人过去,非但没伤到他,他派去的人也都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等他再回来时,竟摇身变为二品上将军了。
下马车之时,他还在想要如何神不知鬼不觉的除了霁月。
毕竟是圣上派下来的二品上将军,死的一定得自然,不能让人怀疑。
“公子。”姑娘的声音忽然传来,黑暗中,花颂匆匆跑了过来。
借着这样的节日,全府的人该出来玩耍的都出来了,奴婢看她也不再上心,她便找了个机会从小门里溜出来了。
如果就那样在沈府待着,等待她的肯定是不久之后随便给她择一门婚事,把她嫁了。
如果和外祖母说要回自己的老家,她一个孤女回老家,无所依仗,岂不是任人欺凌。
想来想去,她还是觉得要投靠韩孝郡最为稳妥。
韩孝郡微微眯了眼,四下看了一眼,除了他的人,也无旁人。
没人发现什么就好,他可不想在这个节骨眼上让人以为他与花颂还有沾染。
“你来干什么?”他声音带了几分不悦。
这个时候出来,不是给他惹麻烦吗?
如果府里的人发现她不见了,肯定第一时间便怀疑到他身上来了。
“公子,他们把我关起来,不许我见你,我想你了。”她声音带着可怜,举步就要朝他靠近,想扑在他怀里,韩孝郡却猛然朝后一退,避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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