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成然 1(1 / 1)

连续过了七八个路口,终于遇上了一盏红灯。我不知道今天运气怎会如此好,好的就像是老天在刻意嘲弄我,自己喜欢的女人和仇人的儿子结婚,我还得打扮的干干净净,去参加这场该死的婚礼,心情低落的如同给至亲送葬。

过完这盏红灯,就出了市区,嘉兴是个小城市,从地图上看,整个城区就像一只大乌龟壳,镶着一块块龟甲片似的街区,几条环城路和由市中心延伸而出的主干道,形成了规则的纹理,每一天,人们在这些龟甲片上奔波着,充满了喧哗与躁动,却毫无意义。再拐个弯,就到了南湖大道,从那可以上沪杭高速。

又来了一红灯,我确信这是离开嘉兴前的最后一个了。我把车停下,习惯性的伸出右手翻看地图,虽然这路线就像我脸上的痛苦,心中早就一目了然。望着地图,这些道路不断的扭动,变成了一条条蠕动的大肠,肠子的另一端就是那家五星级的酒店,很快我的胃里一阵抽搐,想要吐出来,我只好连忙打开车窗,把头伸了出去,外面的空气让我舒心了点。

空荡荡的十字路口,只有我一辆车,和一个慢悠悠过马路的行人。我突然想发动车,向他冲过去,脑中的理性告诉我这不可以,但越这么想,想去撞人的冲动就越大,像极了小时候,手里拿着父亲让买的酒,一路上都有将它摔碎的念头,可终究没敢这么做,这种念头仅仅出于冲动,并没有任何别的缘由,此刻也一样。这人终于走过了马路,我的冲动也随即消失,倘若这人是杜进才或者杜晓,我也许会毫不犹豫地即刻冲上去。

向左拐过路口,刚才过横道线的那人也在这条空荡的路上,我很快就超过了他,我回头朝他看了一眼,十分陌生的面容。我为什么不撞他呢?毫无瓜葛是我不撞他的重大理由之一。这世界,所谓的善良和无私都是虚伪的,自私才是本质,对亲人和朋友,人会显得善良和无私,是因为在有意识或潜意识中,也想从彼此那获得同等的对待;对陌生人,大多情况下,人同样也会显得善良和无私,这是因为他们之间没有利益冲突。但假如,上帝问:你现在有机会获得一份你渴求的东西,但前提是另外一个无关人的失去,你的选择是?那毫无疑问的是,几乎所有的人都会选择自己获得,而另一人失去。如果撞死这人,我不会遭受惩罚,而且那兰可以回到我身边,或者父亲可以不受伤,那我便会毫不犹豫的撞上去。

高速收费站的收费员是个年轻的姑娘,长的还算标致,她伸出左手将通行卡递给我,右手则在她面前的桌台上敲着手指,指法介于弹钢琴与吹笛子之间,她头顶上的时钟就快指向两点了,离婚礼还有四个小时。她并没有正眼看我,而是朝着前方,嘴对着空气吹了一句:“请您拿好。”

我伸出手,只是把墨镜摘掉,并没有接她递过来的卡,她用余光发现了,便转过头来,重新说了声:“请您拿好。”

“谢谢,您也好。”我使劲的将脸部肌肉四下展开,张成了一个满满的笑脸。她随即也回了一个比我更虚伪的笑容,“我在这路上见过的纨绔子弟肯定比你见过的人还多。”我猜她心里定然是这么想的。

摘下的墨镜,我没有再戴起,它被扔在副驾驶座位上,正好压在了那张喜红的请帖上,翻开后的头一行字便是抬头:杜晓、那兰夫妇。让我好奇的是,他们居然会给我请帖;让我更好奇的是,我居然还是最先接到请帖的一批人。那兰兴许是被我的那一段话打动了,而至于杜晓,估计只是显个高姿态,这个犹豫又骄傲的男人,面子上的事情处理得还算到位。

车子突然震了一下,好像压着了矿泉水瓶之类的东西,这让我立马想起了后备箱里的两瓶红葡萄酒,它们是我去年在美国买的,回国时一并带了回来。我本无意带上这两瓶酒,但关上门后,却在楼梯口突然没有缘由的折回到房间,把它们拿了出来,仿佛是被命运驱使了一般。一想起它们,我心里就起了莫名的慌张,觉得已经不能再掌控自己了,接下来的生命轨迹在飘摇,可能飘向这一侧,也可能飘向另一侧。

我突然想起了一件事,便掏出手机,拨通了李姨的电话,不出意外,她将很快成为我并不太年轻的后妈。

“李姨,我是成然。”

李姨本名李淑芳,兴许是父亲众多女人中的最后一位,她和父亲住在新家,而我一人留在老房中,除了互不打搅之外,我还在意老房子所保留着的难舍的过去,总有人说活在当下,在我看来,那不过是最无聊的说法,时间是流动的,上一秒是过去,下一秒便是未来,压根就没现在的容身之所,因此我们永远活在过去,面对着将来。两个地方相差并不远,因而我能时不时的去探望父亲,顺便蹭顿饭吃。

“嗯,晚上有没有空过来吃饭。”李姨倒是抢先一步发问了。

“不了,我正去上海,晚上有朋友结婚。”

“哦,那昨天也没听你提起过啊。”昨天我在他们那吃晚饭,说的是今天一天都会呆在厂里。

“刚才出门时,我可能忘了关煤气,还有电视。今晚我可能不回来了,您帮我去看下吧,没别的事了。”

我那个老小区,大半年来,因为煤气而出了好几次事故,于是家家户户都小心谨慎的,生怕因为忘记关煤气,又惹出了什么灾祸来。我也是一样。

“我等会就过去看看,晚上要记得少喝点,喝酒了就别开车回来,上你姑姑家住一晚上去,明早再回来。”

不知道是不是每个母亲都这么啰嗦,反正我是没有这种经历,除了悬在墙壁上和嵌在墓碑中的照片,我对母亲已没多少具体印象,我十岁时她就病逝了。母亲死后,父亲倒是没有再娶,不过女人倒是交往了不少,这位李姨便是那些女人中的压轴者,刚好比我大十二岁,也是属狗的,她和父亲在一起已经有五六年了。我觉得对于丧妻的男人来说,父亲的经验是值得推荐的,不再婚,一方面保持了自由,可以随意找女人;另一方面总是会从外界获得一些怜悯甚至是赞赏,这点我深有体会,从小至大,经常有熟悉的阿婆过来给父亲推荐女人:“虽然现在自由,外头花花世界,但家里总归是缺个过日子的女人,何况还有孩子呢,总不好跟着你经常没规律的东一顿西一顿吧,男人是照顾不好自己的,也照顾不好孩子。孩子他妈妈都去世好几年了,再找个没人会说闲话的。”大体就是这类的话和腔调。大部分时候,我是带着极高的警惕性偷听这些话的,然后为此惴惴不安好几日,待没发现任何迹象之后,便将这事抛到爪哇岛去了。但印象中有那么一次,父亲轻描淡写的向我试探后妈的可能性时,被我当场义正词严的拒绝了,这自然是因为小孩子对这种未来缺乏安全感的缘故,放到今天,我才比法律想得开,他愿娶几个就娶几个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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