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太阳照样升起。
弄清了任尘的态度,陶舒三人的心情虽然依旧沉重,但已不是考虑参加与否,而是在想着生死。他们都不怕死,可家中老小怎办?想来想去,还是任尘那“好好准备”四字说得有理。陶舒和余泉的家都比较远,若回去,三日内肯定赶不回来,他俩谁也不愿临阵脱逃,便请丁家帮忙给家中捎封家书,顺带把平日的积蓄带回。丁家并不为难,也不小气,甚至还很大气,不仅帮忙送信,还附送了一笔钱财,算是安家费。
说实在的,生死这种事,谁能料定呢?何况这次的赌约确实是九死一生、你死我生。
三人中,只童威家住东森城内,一大早便赶回家,并热情邀请几个同伴前往。陶舒和余泉心有牵挂,无心出门,而且也想趁这两天做些其它准备。至于纪三斗嘛,这家伙更喜欢四处闲逛,独自上街溜达去了。最后也就任尘陪童威回了家。
童威家在东森城西街,并不富裕,做点小本生意,尚能维持生计。
进了家门,童威显得格外激动,张口便大叫道:“娘,孩儿回来啦!”
“是威儿,是威儿回来了吗?”从里屋传来声音,一位大娘杵着导盲棒,在地面敲出“嘀嘀嘀……”的响声,有些急促。双目已盲,但仍阻不了“见”儿的急切,心情迫切地从里屋赶了出来。步履踉跄,可怜天下父母心。
“娘,你当心。”童威赶忙上前扶住。
童母抓住童威的手,紧紧攥在手心,好似生怕一放手,就会飞掉一般。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进不进丁家,我和你爹都不在乎,咱小老百姓踏踏实实,平安才是福。”掩不住的关切,充满宽慰。
“嘿嘿,娘,孩儿进丁家了。”童威乐呵呵道。
“你懂得哄娘,娘很开心。”童母一脸笑意,“娘也听说了,这次丁家招贤死了很多人,我家威儿没事,那就最好了,不用哄娘,娘也很开心。”
“孩儿没有哄骗娘,孩儿真的进丁家了,不信问我朋友。”童威有些急道。
“朋友,哪位朋友?”童母没有察觉到任尘,或者应该说不可能察觉到任尘。任尘的境界早已到了自然而然就能融入周围环境中。
任尘笑兮兮道:“大娘,我叫任尘,正是令郎的那位朋友。”
“威儿,有朋友来,怎么不早说,好叫你爹不要出门。”童母埋怨着,对任尘说道:“原来是任公子,家里简陋,招呼不周,快点里面坐。”
说着,忙让开身,“威儿,还不快给任公子去倒杯茶。”
一同进到里屋,童母为人和善又热情,“这一大早的,任公子肯定还没吃饭吧,我弄饭去,粗茶淡饭,千万别嫌弃。”说着,便要去厨房。
“娘,我去吧。”童威赶忙拦道。
“你留下陪任公子,你爹不在,你要学会当家,不能怠慢了客人。”童母教导儿子道。
任尘大为感慨,这般母慈子孝,自己却从未感受过。
“大娘,我是个厨子,这几天不掂勺,手就发痒,不如让我露两手。”任尘的想法很简单,这马上要去妖之森,吉凶难料,理应给童威和母亲单独相处的空间。
童母却是连连摆手,“使不得,使不得,任公子是客人……”
话未说话,童威乐呵呵道:“娘,任大哥是自己人,就不用见外了。”
“对。”任尘只简单说了一个字,便自顾自去了。做了这么久厨子,若是连厨房都找不到,那就糗大了。
童母没再多说,一个劲乐呵着,对儿子的这位朋友很是满意。
任尘在厨房忙碌着,手艺精湛。说来也怪,他修为了得,厨艺也了得,结果仍还是单身,难道女人当真只爱坏男人么?哈哈。
而在小客厅里,童威和母亲说着话,只字未提猎猿招贤以及妖之森赌约的事,生怕母亲担心。
很快,香气四溢,一桌可口饭菜上了桌。三人热热闹闹的,正要起筷,突然闯进一名男子。
这男子国字脸,进门就嚷道:“嘿,这么巧啊,在吃饭啊。”说着,不请自坐,夹起一筷青菜塞进嘴里,“不错,不错。”
“二叔,你来得真巧啊。”童威说着,明显不太高兴。
这男子正是童威的二叔,整天游手好闲,每到饭点,必定“巧”上门来。
“是小威回来了啊,没进丁家吧,不用怕,二叔不怪你。”这二叔是一点不闲着,说着话还不忘吃食。
“我进丁家了。”童威像在故意反击道。
“嗯?”二叔停下筷子,楞了楞,阴阳怪气道:“你能进丁家?”
“老二,我儿确实已经进了丁家。”童母面色一正,维护儿子道。
“嘿嘿……”二叔怪笑了两声,吃了一口,“大嫂,你别生气,我可不是看不起小威,只是以前进丁家是好事,现在嘛……嘿嘿,可能是丧事咯。”
“什么意思?”童母脸色更难看,“你是在咒我儿么!”
“哪敢啊,只是……”二叔放下筷子,看来是没什么好话。
任尘一直呆在边上,他并不喜欢搅合别人的家事,但朋友的家事,那绝对例外,开口打断道:“这位是二叔对吧,有朋友约我去‘龙凤酒楼’,可我对此地不熟,能否请二叔带路,顺便希望二叔能够作陪。”
任尘对东森城确实不太熟悉,但这最大的酒楼还是知道的,而且相信这二叔肯定更知道。
果然,二叔一听龙凤酒楼,那眼睛直冒光。要知道,那地方他可是敢想不敢去,谁叫自己穷呢。忙不迭眼珠子直打转,有这机会,不去蹭一顿好的,太过意不去了。连应道:“你是小威的朋友吧,没问题,我这就引你去。”说着,生怕童威出来捣乱,先发制人道:“小威,你刚回来,就不要去了,留下来好好陪你娘。”
童威没有立即答话,任尘有没有约朋友,他最清楚不过。略一琢磨,大概就明白了怎么回事,自然是很配合,故意露出个失落的表情,佯装道:“任大哥,要不我陪你去了再回来吧。”
“这怎么行。”二叔赶忙发话道:“你丢下你娘不管,就是不孝,回头我告诉你爹。”
“陪朋友是应该的。”童母出声道:“威儿,你去吧,娘不用你陪。”说着还转头对任尘说道:“任公子有事,就不强留了。我家威儿不懂事,以后还请任公子多担待。”
二叔急道:“大嫂,你别啰嗦了,就这样,任公子我们走。”
说完,催着任尘往外走,生怕童威跟来。
童威自然不会真的跟去,待得任尘告辞,和二叔一起离去,当即捧腹大笑。母亲不解,还埋怨童威不会做人。童威收住些笑,把事情给母亲说了,母亲也是忍不住笑出声,直夸任尘为人不错,值得结交。而离开童家,二叔正兴奋的带着任尘往龙凤酒楼去,结果,才走出路口,任尘小使手段,这家伙就莫名其妙晕了。任尘玩心一起,按习惯必定有些不讲究的举动,比如脱光这二叔衣裤,让他“坦白”于光天化日之下。不过转念想想,好歹是童威的二叔,未免给童家惹不必要的麻烦,也就手下留了一回情。
想想辛苦一阵,一口饭菜也没吃着,顿时感觉更饿,任尘当真找起了饭馆。当然,不可能是龙凤酒楼,他身上其实也没几个子。
只不过,这个早晨注定是个饥饿的早晨,任尘刚就近找到间饭馆,便闻到一股子霉臭味。循臭望去,居然又是那名骗酒的老者。
老者同样望着任尘,嘴角笑意,那意思就像在说:你进去我就骗酒,你不进去我就赖着不走。
任尘无奈中的无奈,身边有这老头,肯定很难有食欲。想了想,收住脚步,反而朝老者走去。
老者像早料到任尘会有此一举般,在任尘迈开步子的同时,转过身,同样步子迈开,不紧不慢,始终保持相同的距离,不多一分,不少一毫。
任尘当即来了兴趣,这本是他惯用的招数,没想到被这老头用到自个身上。索性陪老者玩了起来,不断改变步伐节奏,试图破了老者的控制。可,这老者确实不一般,竟丝毫不乱,与任尘的距离始终保持原样。
路人仿若都定身般,整条街道如同一副静止的画卷,这一老一少前后走着,出了城,过了河,兜兜转转,光阴仿佛中了法术被缩减,竟不知不觉已是月华初上星满天,二人来到一处山坡前——名为鬼望坡。
此坡诡异,少有人来。坡腰有一山洞,传言有鬼怪。无论是谁,无论多少人,在里面住一晚,绝不能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