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黑痣大汉伤痕累累,不成人形,显然被施过重刑,昏迷不醒中,完全靠两名长虎队队员架着。
任尘回想了下,略感纳闷。说来,能够抓住这黑痣大汉,还全靠他暗中相助,但自从这黑痣大汉被抓之后,丁家便只字未提过此事,好比突然人间蒸发,音信全无。可按常理,出了这么大件事,肯定免不了一番风波,即便出于多方面原因考虑不可用其向苟家兴师问罪,至少在丁家内部多少也会有些愤愤不平之类的骚动。可是,没有,一点也没有,任尘在丁府那几日,一丁点关于黑痣大汉的风声也没听到过,甚至连亲手抓住黑痣大汉的丁雨也仿若忘记了这茬。而且,出发时黑痣大汉并未同行,此刻又为何突然冒了出来?又是从何处冒出来的?总不至于为了个人犯还特意专程的来回跑一趟吧。
任尘好奇了,丁家到底还藏了些什么?或许这黑痣大汉一开始就被送去了别处,早已被计算成一步棋。他看着丁雨,嘴角似笑非笑的翘出小小弧度。
丁雨回敬了一笑,仿若心意相通,不言而喻。
“周队长,你可认得此人。”丁雨不紧不慢道,两名长虎队员很识趣地同时撒手,将黑痣大汉扔在地上。
黑痣大汉如条瘫软的死狗,在地上一动不动,仍旧不醒。
周处武面部抽动,极不自然,“不认识,我怎么可能认识,你们搞错了。”
“搞错什么了?我什么也没说,只是问你是否认得此人。”丁雨思维敏捷,直接将对方引导向此地无银三百两,让旁人产生周处武做贼心虚的错觉。
周处武这才意识到语失,又羞又恼,“小妮子休要转移话题,我侄至今未现身,必须给我满意的说法,否则……”将目光移向任尘,凶光毕露,“小子,你最好老实交代玩了什么花样,否则我苟家不会放过于你,也别妄想丁家能够庇护于你,他丁家小小七品名门,在我苟家眼里根本什么也不是,自身难保!”
任尘笑得很无辜,因为耍花样的真不是他,他也从未想过要谁庇护,相反,却是他在庇护别人。这周处武活了超过三十年,竟仍搞不清状况,甚至完全把状况搞反了,实在叫人扼腕。况且,这次赌约摆明就是不计手段的死亡赌约,耍点手段很稀奇吗?!他这三十年确实是白活了。
“唉。”任尘叹息了声,调戏之魂油然苏醒,“我的乖侄,别说舅舅不提醒你,与其在此废话,你不去找找你家狗公子吗?说不准他迷路了,或者遇上一伙五大三粗的汉子要意图不轨,去晚了可就悔之晚矣。”
噗,丁雨笑了,美得不可方物。
而经此提醒,周处武一下反醒,当务之急着实是找到苟沨要紧。可是,若此刻这么做,岂不就变成了听从任尘的话,白白给任尘当了侄子,他拉不下这脸面。语塞半响,左右为难,一筹莫展。
“为了不认我这舅舅,就甘愿让自己侄儿遭奸人强暴,你良心过意得去吗?在你家家主那过得去吗?唉,为舅看错你了。”任尘一语逮出对方的心魔,毫不留情。他的下限快速茁壮,铁了心要占这便宜,太无耻了。
一大帮子人都乐翻了,不仅丁家这边,连不少苟家的家兵也忍俊不禁。
于是乎,三言两语,任尘凭借深厚的无耻功力让对方崩坏,并将对方轰来的尴尬加倍奉还。而这时,躲在苟家阵营里的阴山教高胖两弟子已然认出了任尘,急急忙退下,商量对策。周处武本还想孤注一掷,搬阴山教出来镇镇场面,结果人毛都没找到一根,那叫一个欲哭无泪。因为他一向心高气傲,从不求人,好不容易拉下脸皮决心求上一回,结果却一如既往求不成,这是何等的悲催。
思来想去,终还是苟沨的性命比自个面子要紧,周处武一咬牙,放下狠话:“小子,呆会再收拾你。”说完,忙叫来两名心腹,吩咐其各带上一支小队,火速去妖之森寻找苟沨,并千叮万嘱:“活要见尸!”
两名心腹愣了半响,才反应过来周处武这是气颠了,心下偷笑,果断退散。
处理妥当,回过头来,周处武看任尘的眼神都是非一般的火热,好似巴不得冲上去啃任尘两口。只可惜,任尘不是那么好啃的,而且特别不喜欢让男人啃。
任尘侧首一旁,索性来个视而不见,由着周处武在那自作多情。
现在的情况是,苟家再无底牌,流失底气,丁家隐隐占据上风,康阀则突然选择过河拆桥,袖手旁观,与一月之前的形势及预期都天差地别,耐人寻味。而一切的根源,其实只不过多了任尘,丁振远和丁雨最是明白。
丁雨上前一步,从任尘身上抢过周处武的仇恨,道:“周队长,你家苟公子的死活与我丁家无关,但这人的事却与你苟家有关,当着康少阀的面,必须得说个清楚,给个交代。”说着向康坚嫣然一笑,直笑得康坚神魂颠倒。而她所指的自然是黑痣大汉。
周处武不自觉地又瞟了地上的黑痣大汉一眼,所谓的不认识明显是违心假话。且,不仅认识,他作为苟家核心人物,对黑痣大汉的所作所为多半一清二楚,只是不敢承认罢了。
见丁雨再一次逼问,已然把事抬到台面上,摆到康坚跟前,周处武自然不会蠢到这时候往刀尖上撞,索性死猪不怕开水烫,狡辩到底:“我不认识此人,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现在狡辩还有用么?”丁雨悠悠然道:“此人叫朱贵,正是你苟家的人,奉命破坏我丁家猎猿招贤大事,残害我丁家猎猿招贤的贤士,已然全部招供。你苟家堂堂五品名门,竟敢做不敢认,如此卑鄙恶劣,人皆不耻,还有何脸面赖在名门之位上?!简直丢尽我葵州脸面!”
丁雨越说越有气势,义正言辞,咄咄逼人,一洗女子柔软,刚毅不输男儿。
“你这是诬陷!”周处武气急败坏,一声大叫:“康少阀要为我等做主。”
康坚略一抖眉,这周处武还真是四肢发达头脑简单,不晓吸取教训,之前自己的态度已经十分明确,这家伙却仍不知好歹的想将自己拉下水,这不是自讨没趣么。略想了想,慢悠悠应付了句:“是啊,丁家主,这种事得有证据,污蔑不得。”
“自然有证据。”丁雨手伸出,属下递上一张血书,“这便是朱贵立的血供,整个始末清清楚楚,铁证如山!”说着,又让人将血书呈给康坚。
周处武咽了口唾沫,心提到了嗓子眼。
康坚紧皱眉头,好似这血书比用过的草纸还令人呕,根本都懒得动手去碰一下,由部下捧着只看了一眼,便再不理会,转向周处武道:“你看看。”
血书送到周处武面前,周处武怒冲冲的直接撕成了粉碎。
“周队长,你这是要毁灭证据吗!”
“证据,什么狗屁证据,谁知是你们伪造,还是屈打成招,根本算不得证据。”周处武依旧坚持死皮赖脸,死不认账。
“那简单啊,朱贵只是晕过去了,并非死无对证,只要将他弄醒,一切自会真相大白。”丁雨立马吩咐一声,让人去取水。
当然,以丁雨的才智机敏,这时取水并不容易,而且若真想让朱贵当面对质,根本就不会让其提前晕过去,且即便不得已晕过去了,至少也会提前准备好让其醒来的法子,绝不会临时抱佛脚。所以,任尘猜测,这次看似兴师问罪的举动,肯定另有玄机。不说别的,简单一点,等赌约赢了才问罪,有多大实际意义?!且当着康坚的面,真的能问到罪吗?恐怕不能,这点丁雨和丁振远不可能想不到。所以说,丁家此时演这么一出,肯定另有不可告人的目的,或许是想掩饰什么。
见丁家人真去取水,周处武有些赖不住了,这种见不得人的事若真的宣扬开来,虽然不至于被丁家借机打垮,名声受损却是必不可免的。顿时,周处武杀机升起,说不得,先干掉朱贵,来个死无对证。
但,就在此时,康坚突然又发话了:“丁家,你们不用麻烦了,这种关系两个名门间的事,自然应该由我康阀处理,你们就不必管了,将此人交给我就好。当下最紧要的是将赌约之事了结,本少阀已然出来一个多月,哪有如此多空闲与你们虚耗。”
康坚轻描淡写地就将这事给敷衍了。道理很简单,他虽选择了袖手旁观,但并不代表就与苟家反目成仇,有些牵扯到苟家的事,也容易把他也牵扯出来,这是他不愿看到的。所以,到了该适可而止的时候,他肯定会出面干涉,这便是任尘、丁雨、丁振远都知道不可能问得了苟家罪的原因。何况这次赌约本就是康阀为吞噬丁家所布置的,虽然失败,但并不等于就放弃了对丁家的觊觎,同时苟家在这次赌约中失去了价值,也不代表就永远没有价值。留条后路,留条走狗,这是康坚肯定会插手的另一原因。
到此,周处武终于长舒口气。但对康坚并不感激,反倒怨康坚出手太迟。
而丁家,出奇地没有任何反抗和反驳,好似一切都顺理成章般将朱贵这重要筹码交给了康坚,一点也不犹豫,一点也不惋惜。在别人看来,这或许是为了巴结康阀,顺势做个人情。可在任尘看来,更加肯定了自己的猜测——这只是丁家事先预谋好的一场戏,必定另有所图。或许,正隐藏着一个巨大的阴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