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八,夜,即任尘回无名栈当晚。时值夜半,狂风东来,挟云而至,泼下爆雨倾盆。疾风骤雨中,东森城内一片嘈杂,邓平带领长虎队冒雨奔波,忙乱于大街小巷。如此兴师动众,只因一件失窃案。
失窃之物乃一块丹书铁劵,上书丁家祖训,正是丁家祖传之物。此铁劵代代相传,至丁振远已是第四十八代,对丁家而言极为重要。据说,此铁劵内藏有千年前的一个大秘密,可让丁家辉煌崛起,雄霸一方。只可惜,代代传下来,终无人解开其中的秘密,渐渐沦为一种信仰,一件单纯的供奉。
但无论如何,作为丁家的祖传之物,是绝对丢不得,丢劵等同丢人。丁家已是名门,丢钱、丢粮、哪怕丢底裤都可以,就是不可以丢人。所以,此劵一失踪,当即牵连一大帮子人陪同失眠,不得不大张旗鼓地全城搜索。
而此劵为何会失踪?说来也是非常奇怪。
作为丁家祖传之物,自然十分重视,被供在丁家祖祠内,重兵看管。每日十二个时辰,祠内外皆有巡逻和岗哨,且分布得十分密集,简直到了十步一岗的程度,堪比皇宫内院。各处暗哨更是将监视网撒遍每个角落,保证连只苍蝇也逃不出视线。可就是在如此严密保护下,丹书铁劵不翼而飞了,从头至尾没有一点响动,甚至连鬼影都没见着半只。
若不是丁振远忽然心绪不宁,突发奇想到祖祠看看,怕是天亮了也不会有人察觉此事。
丁振远大为震怒,命令邓平率全体长虎队出动,哪怕掘地三尺,也要擒住窃贼,寻回丹书铁劵。
邓平将长虎队分成四批,从四方由外向内地毯式搜索。因为,最近与苟家局势紧张,城门每日都关得极早,守卫也极其森严,窃贼不可能有机会逃出城去。依据这个判断,邓平带着长虎队步步为营,不放过任何蛛丝马迹,渐渐将范围缩小。可,恰在这艰苦的时刻,老天却不合时宜地湿了,降下一场暴雨,导致搜捕难度一下加大,队员们更加苦不堪言。
见一名队员顶不住了,一个劲打哈欠,邓平上去便是一脚狠踹,厉声道:“记住,你是东森丁家长虎队精英,不是杂鱼!”
这名队员连忙打起精神,“是!”
这时,一名队员突然惊呼:“队长,有人!”
邓平快速反应,循声望去,果然有一人在正前方。看此人背影,应只是二十出头的青年,正在雨中走着,步伐很慢,就像散步一样。大半夜在雨中散步?可疑,再一细看,青年手中抛耍着一样物件,极似铁劵。
当下再无迟疑,邓平果断下令:“拦住他。”
数名长虎队员闻令而动,行动迅速,朝青年飞速追赶。
青年好似并未察觉身后奔来的长虎队员一样,依旧如同散步般悠然自在的走着,且身上竟未被狂暴的雨水侵湿分毫。
长虎队员卯足全力飞奔,将速度提升到极致,亡命狂追。可越是狠追,越感觉不对劲,不论他们追的速度有多快,始终与青年拉不近距离。起先的距离是多少,这追了一阵后却还是多少,实在叫人郁闷。
邓平也觉察到了这不寻常之处,暗暗琢磨,莫不是碰到了高手?当即下令将速度放慢,试探下对方的虚实以及意图。
长虎队员听令停止奔跑,改用平常的行走步伐,紧张地吊在青年身后,永远只能看见青年的背影。
青年却毫无变化,步履保持着散步的频率,不紧不慢,如同在故意戏耍邓平等人一般,双方的距离仍旧维持原样,不多一分,不少一毫。
邓平当下惊骇不已,因为他已经可以肯定这青年必是高手,且还是个大高手。想到此,冷静分析一番,以对方的身手,即便追上了,也绝难相敌,必须另想对策。立马想了一下,随之向两名队员下令:一名速回府中禀报丁振远,并请援兵;另一名赶紧通知其他三支小队,赶到青年的前方拦截,务求发扬以多欺少的光荣传统拖住青年,等待丁振远及更多援兵到来。
计划打定,邓平再不急于追逐,反而是放慢了速度。心道,不是要戏耍么,正好利用这点争取更多时间。
果然,青年依旧不紧不慢,保持着双方原有的距离。
过了约莫半个时辰,其他三支小队终于赶到,集结在青年前进的方向,严阵以待。
邓平努力张望,透过雨水,看见了三支长虎小队列出的阵势,正好挡在青年的去路上,大喜,连提醒身边的队员道:“加倍小心,不要恋战,暂且只图将其拖住。”
众队员点头,表示明白。
当即,邓平喝了声:“上。”
队员们心领神会,齐齐拔刀,随邓平冲杀上去。
前方负责阻拦的长虎队成员看见这一幕,却表现得相当茫然,好几个莫名地互视道:“队长怎么了?”
“不知道,先看看吧。”
这时,邓平终于逐渐与青年拉近距离,心中窃喜,朝前方大吼:“拦住他!”
“拦住他!”众队员一听,顿时紧张,忙不迭拔出刀,随时准备开战。可是,四下稍一观望,却是更加茫然了,“拦住谁?”
到此时,青年却是已然步进三支小队布下的阵地,步履依旧轻闲,不快不慢。他就这么径直从封锁中从容走过,如同平日逛街一般简单。与一众队员擦肩而过,一双双眼睛却仿若对其视若无睹,只当微风拂过。
“你们在干什么!”邓平怒了,大声咆哮。
负责拦阻的三支小队皆愕然,队长这又是在发什么脾气?
邓平跑近,一把将负责拦阻的队员刨开,一看,哪还有青年的身影?早已无影无踪,只剩漫天雨水。
邓平咬着牙,怒不可歇,“你们刚才到底在干嘛!淋傻了吗!这么大个活人没看见!”
“人?什么人?”一名小队长觉着特无辜,一脸委屈表情道。
邓平火气不免更大,正想开骂,又一名小队长道:“是啊,队长,我们刚才就看见你们了,其他什么也没有啊。”
邓平扫视其他人,所有队员都是茫然摇头,全是一脸冤枉相,口径一致,声称根本没看见有人经过。
邓平顿及纳闷了,“难道是见鬼了不成?!不行不行,这事得马上告知家主。”想到此,火急火燎地转身往丁府飞赶,留下一众队员继续茫然。
回到府上,邓平将整个经过详细地禀报给了丁振远。
丁振远眉头紧缩,沉默了足足半刻钟,才开口道:“这人修为绝不简单,即便我,怕也敌不过。”
连家主也敌不过?!邓平不敢置信,瞬间不淡定了。
“若要拿下此人,怕东森地界上也只有一人能办到。”丁振远目光深邃,连道:“速去请回任公子。”
任尘?难道任尘比家主还厉害?!邓平想不透彻。不过他并未多问,只是领命,然后请示道:“属下又该如何做?”
“盯紧城内动静,并告知城卫,封城。”丁振远不知不觉已走到窗前,望着窗外,眼中略有担虑,“未捉住窃贼前,严禁进出城。”
“是。”邓平一声应令,恭敬退下。随后,火速派人通知城卫,同时令人马不停蹄地连夜赶往无名栈,并下了死命令,无论如何都必须将任尘请到。
待邓平离开后,一旁的丁雨问道:“爹爹,这会否是苟家做的?”
“不会。”丁振远毫不迟疑,不屑道:“他苟家拿不出这等高手。”
“可若不是苟家,又会是谁与我丁家过不去?我丁家甚少与人结仇。”丁雨美目流转,“或许是苟家请来的高手,就像我们能请到任大哥一样。”
“这……”丁振远犹豫了,因为这也并非没有可能。若真是如此,那可就是大麻烦,非依靠任尘不可,而任尘偏偏未在,叫人头痛。想了会,说道:“先莫急下定论,不论对方是谁,都必定有其目的。不妨先静观其变,以静制动。”
丁雨微点了点头,“也只好如此。”
这一夜,便这么过去,再未发生风波。
天亮,雨停,阳光重照。整夜冒雨搜捕,长虎队已是疲惫不堪。丁振远同样一夜无眠,心想反正即便派上长虎队也无济于事,不如将其调回,养精蓄锐,改派普通家兵盯紧城内动静就可。可,这命令还未来得及下达,一场新的骚动徒然而至,东森城内再度陷入混乱喧哗。起因同样是失窃案,且并非一件,而是整整十八件。
一夜之间,在丁家整夜严防之下,城内十八大户竟通通被盗,损失不小。
十八大户一同找上丁家,各种诉苦求助,丁振远本就已是一个头两个大,经这一番吵闹,顿时无比焦躁。迫于无奈,只得让长虎队继续在外搜捕。更是在不得已之下,连同普通家兵也被尽数派出,展开全城行动,挨家挨户排查。这一轮折腾下来,丁家的战力已经受到极大影响。
好不容易打发走十八大户,丁振远拿起桌上的茶杯,一口饮尽,窗外恰好灌来一阵凉风。丁振远不禁哆嗦了一下,连将茶杯放下,起身去关窗户,风却在那一刻莫名地停了。眉头皱起,转回身,当场一惊——就这关个窗的工夫,茶杯旁居然无声无息多出张纸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