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处武带着苟家贼众亦是奔出府外,紧追不舍,很有毅力。
渐渐的,街上你追我逐,终是吵醒一些百姓。不少百姓迷糊着双眼,从窗口往外观看,顿是一阵阵纳闷,丁家是东森城的主人,怎反被一群黑衣人给追着跑?而作为东森城的一份子,看热闹是他们的权利,但丁家有难也应有帮忙的义务。思索到此,也有好几个大汉出来拦阻周处武一行,可惜皆被砍翻。
周处武下手之狠毒,深深震慑了还不明真相的群众,顿时大家都觉着这义务太重,还是只使用点权利,偷偷地看看再说。
于是乎,这场追逐有了观众,且都没买票。
不过丁家对于百姓们的袖手旁观并不气愤,试想,连他们都得落跑,普通百姓出手自然如同螳臂当车,白白送死,此刻明哲保身实乃上策。况且群众都是不明真相的,所谓不知者无罪,情有可原。当然,除了群众,丁家队伍里也有一个不明真相的存在,那便是纪三斗,这家伙一直在跑,使劲在跑,却只是在跑,纯粹的跑。
跑出了很长一段,非但未甩脱苟家贼众,反倒令苟家援兵赶到,追势更猛。
这时,跑在最后的六名长虎队员,毅然停下,猛然调转方向杀了回去。
邓平与这些队员相处日久,自是能感应到他们的意图。这六名队员是要牺牲自己,拖延敌人,为其他人争取脱身的机会。邓平虽不忍,但此刻已别无他法,忙道:“小姐,我们快拐进巷子,躲开敌人的视线。”
丁家众人毫不迟疑,集体拐弯,窜进一旁巷子内。唯独纪三斗没动,傻傻地站着看了会,忽然也调转身,去追六名长虎队员。
丁雨连忙叫唤:“纪大哥,这边!”
“我知道。”纪三斗回了一句,然后补充一句:“他们跑错了,我去把他们叫回来。”
顿及,众人对纪三斗的好心不知道说什么好。
丁雨只好快速跑出去,一把拉住纪三斗,往巷子里拖。
纪三斗一边被拖进巷子,一边不忘吼了声:“你们几个,跑错了!这边!”
这一吼,声音极大,顺利暴露了丁家主力的所在。若不是丁雨了解他就是个脱线的物种,肯定怀疑他就是内奸。不得已,丁家只得继续狂奔,顺着巷子,由邓平带头往丁振远所在的民房奔去。
六名长虎队员,终死于乱刀。
花了一番大工夫,总算来到了民房,丁振远仍旧未醒。
不可耽搁,丁富果断道:“留下两人,随我引开苟家,其他人赶紧保护家主离开。”
邓平一听,却是不依,“富伯,我去,您带家主离开。”
“混账东西,这时候还分不清轻重。”丁富厉声道:“你是长虎队长,保护家主是你的职责。而且就你这点心眼,怎能瞒得过周处武那贼?!再啰嗦,便是罔顾大伙性命。若家主有危,不需贼人动手,我第一个便劈了你!”
“我……”邓平犹豫中沉默了,丁富说得确实没错,可他只剩丁富这一个亲人,怎能舍得?!
而便在这时,窗外有响动。
“谁!”众人顿时神经一紧,快速应对,径直抽刀砍去。
嘣!窗户碎,便听到:“是我,等等等等,我!周通!”
“周教头?”冲在最前的两名队员连忙住手,仔细一瞧,确是周通。
周通神色慌张地爬进窗内,贼眉鼠眼,东张西望。
“周通,你怎在此?”丁富语气冷淡。
“强贼太多,恰好躲到了这里。”周通解释道。
“府上受袭你又在何处?”丁富进一步追问。
“喝酒,嘿嘿,在外面喝了点小酒。”说着,突地转移话题,“家主怎么了?要不要紧?!”
“无事。”丁富不再理周通,转头向丁雨道:“小姐,事不宜迟,就按老仆说的做吧。”
丁雨想了下,点下头,“富伯,您自己要当心。”
“多谢小姐关心,老仆定会保住这条老命,继续侍奉家主和小姐。”说罢,丁富点了两名队员,往屋外走,并唤道:“周通,你也和我一块去。”
周通顿时犹豫,“我?我可以保护家主。”
“家主有邓平与纪公子保护既可,无需你。”丁富语气强硬,连逼带吓,“你身为丁家的人,此时正是你出力之时,若临阵退缩,便为逃兵,你应该知道逃兵的下场。”
“我周通怎会是逃兵呢。”周通略有心虚,勉强应道:“我随你去便是。”
“那好吧,走。”说话间,已到了屋门口。
可这时,负责看守屋外的长虎队员慌忙跑进来,“不好了,苟家赶来了!”
“在哪?在哪?!”周通急不可耐地窜到门处。
“快进来,小心暴露!”邓平连忙呼喊,作势便要去将周通拉进来。
岂料,周通突然抽出一把匕首,出其不意,刺向丁富,“在这!丁家人在这!”
众皆一惊,猝不及防下一时不知所措。
“你这奸细!”丁富含恨,匕首刺入了他肋下。
喉咙一股腥甜,丁富任由匕首插在体内,顺势钳住周通的手,死死扣紧。任凭周通使何手段,就是不松开。而这突发变故,当场令众人一愣,反应不及。待一回神,邓平挥刀便要向周通砍去,却听丁富大吼:“家主要紧,窗户,跑!”
吼话间,一阵杂乱的急步声迫近,已能听见周处武在那张扬:“哈哈,丁家余孽,一个不留!”
丁雨连将邓平死死拉住,“邓平!”
邓平怒火难当,狠狠瞪了周通一眼,这一眼如同万千嗜杀的利刀,仇怨冲霄。
结果,反倒最不正常是纪三斗最冷静,他手脚麻利,什么都没说,扛上丁振远一跃,直接跳出了窗户。
家主都已被纪三斗给“绑架”了,其他人自是紧忙跟上,一个又一个跳窗去追。
见丁家众人已然得脱,丁富忽然松手,猛力一推,将周通推出门外。并快速一个反身,将门关紧,用身体死死挡住。
周处武赶到,傲目一视,“周通,人呢?”
“从屋后的窗户跑了。”周通揉着手腕,被丁富钳得生痛。
“那还不快追!”周处武火了,手上一招,当即跑来两名手下,要将丁富拉开。
丁富紧紧抓住门扣,拒不松手,“苟家小贼,我丁某定会在黄泉路上等你们报道!”
“临死还胡言乱语。”周处武很是不满,朝手下呼喝:“快将这老家伙给老子拉开!”
“是。”两名手下当即更加卖力,可丁富依旧倔强地不肯屈服。
“哈哈哈,苟家小儿,尔等能奈我何!哈哈哈……呸!”丁富说着说着冷不防一口老痰。周处武毫无防备,刚好右脸中招。而且,或许是老年人的通病,丁富这痰浓度很高,粘性很强,沾脸上都不往下掉的。
周处武往脸上抹了一把,恼羞成怒,“砍死他!给老子砍死他!”
这声令下,一众苟家小贼蜂拥而上,乱刀相向。周通翘起嘴角,想起曾经在丁富那受的气,一抹邪意化作笑意。
“哈哈哈哈……”丁富亦是笑着,长街之上满是他最后的笑声,透着股激荡却又悲凉的苍老。
……
时近破晓,丁家人已逃到城外,总算摆脱了苟家的纠缠,中途又损两人。原本东森城有名的长虎七十二兵,此刻已只剩十二人。一夜间经历了太多死亡,邓平努力让自己坚强些,让自己相信丁富还活着,强颜欢笑,不去提及任何的伤感。
就这样,丁家众人躲在一处小土坡后,气氛稍静,无人言语。
半响,丁振远仍不醒,丁雨颇为担心。她一边细心照料,一边朝邓平道:“邓平,你是否说过,可去鬼望坡找任大哥。”
邓平忙回道:“是,任公子确是这般说的。”
“那好。”丁雨一下目中坚毅,“你带家主去找任大哥,待家主醒来,便说——‘计划之机已到’。”
“是。”邓平郑重其事地应着。但,转念一思,却体会出这话另一个意思,“小姐,您要去哪?”
“富伯之仇,不可不报。灭府之恨,绝不可忍。”丁雨彻底褪去身上女儿家的娇弱,一字一句道:“苟家这笔账,必定叫其血债血偿。你只需将先前之话告诉我爹,一切自会有主张。”说罢,起身,长发随风而扬,转身便去。
邓平急忙去追,“小姐,我陪您去!”
“不用。”丁雨脚下加急,“牢记你的职责。”
邓平却是根本没在听,连催身旁的队员:“还愣着干嘛,快快去保护小姐。”
数名队员赶忙起身,可举目一瞧,丁雨去之已远,越来越快,凭他们的修为,实难追上,颇显为难。
邓平远远望去,丁雨的背影越来越小,才多少明白了些丁雨的心意。不再耽搁,忙招呼着再次起航,直奔鬼望坡。
纪三斗一路出奇的沉静,这会邓平招呼动身,亦是同样不说一话,起身便走。只是,这丫方向又反了。
“纪公子,这边。”邓平自然是要提醒一句。
“我知道,我不去那边。”纪三斗一脸天然呆,完全不受提醒。
“那你去哪?”邓平不禁发问。
“富伯之仇,不可不报。灭府之恨,绝不可忍。”纪三斗脚下不停,口气与丁雨极像。
邓平一阵别扭,虽与刚才丁雨的话一字不差,可从纪三斗嘴里吐出来,总觉得有些变质,一时不知接什么话合适。而就在他纠结的时候,纪三斗又莫名来了句:“牢记你的职责!”
邓平顿时有种吐血的冲动,本能地就欲大吼一句“别装我家大小姐!你俩连性别都不一样”,可终究还是没有力气叫出口,玩笑很苦涩。他就那么静静注视着,由着纪三斗离去,只当他……迷路了吧。
渐渐的,纪三斗终于走远,背影是那么的让人没有想法,也就只剩下他自个有想法。很简单,他要回城看看,做一些想做的事,比如:为了丁富狠揍周通、和周处武再认真地干一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