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萧萧,冰凉而寂寥。
城北,工业区。
苍凉的月光下,有两道人影,站在一栋楼前。
这是一男一女,女子苗条而温婉,男子结实而挺拔。
还有,两只行李,一把木吉他。
“小远,这是我们的新家么?”柳梦然轻声开口,她的眼睛,熠熠生辉。
“嗯!”吴志远点头,没有多语。
“呀!这栋楼,最起码六七层,没有别的住户吗?”这时,柳梦然把吉他放下来,提在手中。
“很多郊区的自建房都这样的!”吴志远轻笑起来,“这家房东,常年住在市区里面,很少过来,她其实不愿租出来的,只不过,她是想找个人帮她看家而已,这里本来有一对夫妻住的,最后闹离婚了,所以回去了!”
“那……这里,真只有我们一家人在这里了呀!”柳梦然高兴起来。
她喜静,不喜欢吵闹的地方,这里正合她意。
“嗯!”吴志远拎着行李,“我们走吧,姐,今晚你也累了!”
“一点都不累呀!大包小包的都是你拿!”柳梦然难得俏皮,吐吐舌头,跟着吴志远,走进楼梯间。
“小远,几楼呀!”刚走进楼梯口,柳梦然跟紧吴志远脚步。
这里很黑,暗不通光。
“三楼!”吴志远随口说道。
“三楼?”柳梦然目光一闪,问道,“小远,你找的房子,怎么全都在三楼呀!小勇那里也是,吉祥小区也是。”
“三楼,楼不高!”吴志远解释。
“啊?啥意思呀!”柳梦然却是不明所以。
“楼不高,好跳楼啊!”吴志远顿住脚步。
“跳楼?”柳梦然一惊。
“我这种人,走到哪里,首先想到的是逃跑,楼高了,还不得摔死!”
吴志远无奈,他知道,柳梦然今晚之所以问这么多,一是她把他当成仅有的依靠,二是,她的心结,也渐渐解开了。
也许,这才是她本来的模样。
“姐,我之所以选择这栋楼,一是这里是郊区,公安局的人的目光不会注意到这里,二是这里没有其他住户,房东也不常来,没有干扰,三是这里的地理位置特殊,这栋楼,后面靠山,尽都是丛林,前面则全是小巷子,弯弯拐拐的,不熟的人进来,头都会绕昏,而且,车也进不来!”
吴志远想了想,继续说道,“更重要的是,这里鱼龙混杂,且又是监控盲点,就算有人知道我们住这里,找也要找半天,这样我们也有时间应变。”
“好是好!只是,这样一来,你进城就不方便了!”柳梦然看着他,很是心疼。
“这里一两公里之外,有个三岔路口,那里有公交车,还有三轮车,倒是方便,而且,也不会有人注意!”
两人说着,不知不觉,来到了三楼。
“到了!”吴志远掏出钥匙,打开房门。
“呀!”柳梦然眼睛一亮,她跑进客厅。
这里,和城南差不多,洗浴间,厨房,家电,桌椅,沙发,什么都有,甚至这里的布置和之前的房子,几乎一模一样。
“小远,你对我真好!”她知道,一定是他提前来布置的。
他想让她和以前一样,不想她到一个新的地方,有陌生的感觉。
吴志远悄然把门关上,他的心,也渐渐地柔软起来。
看着她开心的模样,他也很高兴。
“这里什么都有,一应俱全!”吴志远说道,“不过,这只是一室一厅的房子……”
“没关系的!”柳梦然脸色一红,低下头来。
“姐,我们把东西放进房间里,不早了,你休息早点,我睡沙发!”
说着,吴志远提着行李,推开房间门。
这时,他才发现,柳梦然却站在原地,不动了。
“怎么了?”吴志远把包放下,走到它面前,问道。
“小远,这样你会不会太辛苦了。”
柳梦然低着她,她哭了。
“傻瓜!”吴志远拍拍胸口,“有人说过,男人,一定要受得了委屈,忍得住痛苦,耐得住孤独,扛得起误解!这样才能挺起胸膛,不折不挠!我这点苦又算得了什么呢?”
吴志远抬起她的头来,擦去她眼角上的泪水,“姐,只要你好好的,比什么都重要,别胡思乱想!等我找到小曦了,我们一起,带着小枫,回家!”
“嗯!”柳梦然重重点头,看着他,她笑了,“小远,弹首歌给我听吧!”
“好!”吴志远把吉他接过来,坐在沙发上,随意调试一下,按了一个和弦,手指一动,他轻声弹唱起来:
“深夜花园里,四处静悄悄。
树叶儿也不再沙沙响。
夜色多么好,令我心爽朗,
在这迷人的晚上。
……
小河静静流,微微泛波浪,
映月照水面闪银光。
依稀听得到,有人轻轻唱。
多么幽静的晚上。
……
我的心上人,坐在我身旁。
偷偷看着我不声响。
……
长夜快过去,天色朦朦亮。
衷心祝福你好姑娘!
但愿从今后,你我永不忘,莫斯科郊外的晚上……”
夜色朦胧,吴志远的声音低沉而压郁,伴随着挥挥洒洒的琴声,划过苍茫的夜空……
“姐,你听到了吗?”
城东,婺江边上,有一栋公寓,有一层楼,窗口,依稀透露出点点光芒。
有一道白影,从床上一跃而下,一瘸一拐,走到窗前。
“姐,你听到了吗?婺江边上,有人在拉二胡,莫斯科郊外的晚上!”
她笑了,如同一朵悬崖边上的白莲花,圣洁而清雅。
昏暗的房间,再也承载不住她的绝代芳华,突然亮了。
“长夜快过去,天色朦朦亮。
衷心祝福你好姑娘!
但愿从今后,你我永不忘,莫斯科郊外的晚上……远哥,是你吗?”
红唇微动,有一缕清风拂面而来,卷起她的秀发,她闭上了眼睛。
那修长的眼睫毛在颤动,她仿若听到有一个声音,在呼喊着她的名字。
一曲终了,婺江边上,一道伛偻的身影,背着二胡,渐渐远去。
她缓缓睁开眼睛。
“小曦,别这样了,好吗?”
于静来到她身边,看着她,眼睛里闪过一抹心痛之色。
“我真的听到了!”陈曦说道。
“诺,外面一个人都没有!”于静指着窗外,“就算有啊,隔这么远,你也听不到呀!”
陈曦沉默,她的手,握住了颈上的玉观音。
“你这是干什么?”于静问道。
“这时远哥送给我的,他说,是保平安的!”陈曦说道。
“平安!”于静心里却越来越苦涩。
“纵使我走过死亡的阴骨,我也不必害怕,因为你与我同在!”忽然,陈曦握紧玉观音,喃喃自语。
“你说什么?”于静不明所以。
“圣经!”陈曦轻声说道。
“你握着观音像,念着圣经?”于静的大脑有些转不弯来,“小曦,你到底怎么了?”
“人在绝境的时候,总得有些信仰,才能坚持活下去,不是吗?”陈曦反问道。
“可是……可是……”于静想说什么,最终,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放心,我没疯!”陈曦转身,走到床上,“要是真有上帝,真有菩萨,我就不会家破人亡,就不会被人关在一个笼子中,任人宰割了!”
“那你还……”于静越听越是不解。
“我与你同在……”陈曦看了她一眼,轻笑起来,“我是说,远哥一直都在我心里,有他在,我就不害怕了!”
“放心,还有姐呢!”于静来到她身边,握紧她的手,“无论是生是死,我们一起!”
“嗯!”陈曦轻轻点头,目光一闪,说道,“姐,她今天真的没来!”
“谁?”于静秀眉一挑,陈曦今天说话,云里雾里,她一句话都没听懂。
“还能有谁!”陈曦不禁地摸着肩膀上的伤口,那里,已经开始结疤。
“你是说……”于静的美眸渐渐睁大,“你是说欢儿?”
“嗯!”陈曦的目光一沉,反抓住于静的手,“姐,我们的机会来了!”
“什么机会,哎!”
于静叹了一声,“你没看到,她们今晚送饭进来时的模样吗?冷冰冰的,像是要杀人一样,很明显是在警告我们,不要耍花样。”
“不是她们!”陈曦沉声道,“而是她!现在,看守我们的只有一个人。”
“她表现得越凶残,越警惕,就越证明,欢儿和陈定海出大事了,对我们根本无暇顾及,或者说,他们被人盯上了,根本不敢来我们这里!”
“可是……可是……”于静迟疑不决。
“姐,还记得昨晚我回来对你说过的事情么?”陈曦坚定地说道,“陈定海竟敢在大街上伏杀远哥他们,现在,远哥逃了,张逸杰也逃了,他们内部肯定大乱,这是我们的机会,我们必须把握住!”
“可……怎么样才有机会啊!看守我们那个女的,一看就是训练过的,我们……”
“静姐!”陈曦打断她的话,“总会有机会的,现在,她时刻防备,但总有松懈的时候,我们是女人,她也是女人,怕什么?大不了一死而已,而且,你没发现吗?她每次送饭进来,都是准时准点,到时候……”
“准时准点?”于静不懂,她们被关在屋里,一没手机,二没手表,时钟,陈曦是怎么知道时间的?
“每天中午,她送饭进来的前一秒钟,我都会听到钟声!”陈曦说道,“婺城,什么都不多,就是钟楼多!”
“姐,你看这是什么?”陈曦说着,从枕头底下,掏出一根筷子。
“小曦,你……”于静紧张起来,她看到,筷子的一头,竟然是尖的。
“这是那两个男的在的时候,我偷偷藏起来的!”陈曦冷静地说道,“还记得上次我们逃跑的时候,打碎的那酒瓶么?我也藏了一块,用它削尖的!”
“你想怎么做?”于静也慢慢冷静下来。
“等吧!等她松懈下来!”陈曦伏在于静耳边,“她要进门的时候,我们趁其不备……”
“可是……”于静目光闪动,又开始迟疑起来。
“你慢慢的考虑,反正我们时间多的是,我洗澡去了!”
陈曦微微一笑,“我要干干净净的去找远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