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早了，你先去洗澡。”成子想了想，接着道。
莎丽撇了下嘴，眼中划过一丝黯然，极不自然地笑了笑：“那好吧，我先去洗澡，你也好好收拾一下自己。那我先去洗澡。”
她一说完，就拉着自己行李箱回房，大概走了几步，又突然回过头：“都忙着忘记吃晚餐了，我刚刚点了餐，等下客房部送上来，就麻烦你开一下门。”
“好的。”
※※
莎丽洗完澡，顶着一头湿溻溻的短发出来，成子正在客厅收拾行李。她的行李箱已经摊开，似乎是在找什么东西，箱子里有几套秋装，连着细骨的塑料衣架松散地放在一起，远远看去，散乱得很有节奏。
“东西送上来了？你怎么不吃？”莎丽一边拿着方巾搓了搓头发，一边瞄了眼客房部送上来的食物。也没有点特别华而不实的东西，有几道琼洲本地的粤菜，解暑的冰粥冷饮和水果，林林总总加起来，有一小茶几。
“还不饿。”成子道。
莎丽看了眼成子，手法熟念地用毛巾把湿头发包起来，最后扶了扶，确定包得扎实稳当，随后端起一杯冰镇的橙汁，哺了几口。
“每次出去，你的行李都不多，这本书，你好像一直都带着。”莎丽眼尖地发现那本封页破旧的《四个四重奏》。
“以前biya送的。”成子道。
莎丽咳了一下，一直以来她就好奇这本诗集是谁送的，成子似乎有所顾忌也一直不说。既然不说，莎丽也不会特别问，今天猛地听她说是伊比亚送的，倒惊得呛了口橙汁。
“biya？好像你以前有跟我说过你们认识？到底怎么回事？”莎丽放下橙汁，正了正嗓子。
“也是很久以前的事，那个时沈倩云刚过来关家，人有些不适应，就到处乱跑。后来就认识了唐竹秀和biya。这本诗集，就是他送给我的。他母亲唐竹秀喜欢艾略特，他喜欢苏轼。”成子淡道。
莎丽了然地点了点头：“就这样？就没有什么特别的事？”
“本来就没什么特别的事。”成子对莎丽一脸失望的表情，感觉到有些好笑。
“我以为，有什么特别的不为人知的故事。看来真不应该有什么好奇心。”莎丽靠在沙发上，拎了果盘的一块西瓜，往嘴里送。
“不过，那之后唐竹秀意外去逝。”
“嗯，不对，上半年我们去找伊鹏达，我还问你认不认识唐竹秀，你还说不认识呢。”莎丽把这件事记得很清楚。
成子笑了笑，直言：“你话多，怕你在frank面前说漏嘴。”
“去，我有什么事要跟frank说，今天怎么告诉我这个了？是不是跟伊鹏达对你说的话有关？”莎丽凑过来，好奇地看向成子。
“唐竹秀意外去逝后，伊鹏达一直责难biya，他跟我说，如果不是biya任性，唐竹秀本可以在那场海难中安然无恙，后来海难发生后，biya大病了一场，把八岁之前的一些人和事都忘记了。”
莎丽越听，眼睛瞪得越大，她觉得有些难以置信：“这叫什病？选择性失忆？不是，人真的会得这种病？他如果把八岁之前所有人和事都忘记了，那他还记得学姐你吗？”
“我也不知道，这叫什么病。他对我应该是没有什么印象，事发之后，我们在几次公开场合见过面，他对我不是很熟。”成子道。
“哦，是这样，那你还一直收着这本诗集，每次都看你拿出来，学姐，你是不是喜欢biya？”
成子轻笑了一声：“你觉得呢？”
“我不知道啊，所以才问你。感觉吧，你对biya很好，挺特别的，不过你对我更好。哎，那本书，我看一下，你不介意吧？”莎丽伸出一只手。
成子将书递给莎丽。莎丽打开来看，书本因为长期翻阅，有些泛黄，书页的封皮用特别的书包纸包起来，表面看上去残旧，但却很扎实。随手翻开扉页，竟有一句字迹娟秀的话。莎丽捧书将其轻声念出来：
“仰望苍穹，我以鹤悲鸣的姿态，朝着高贵的方向，顶礼膜拜。”
“这话，意思挺深的。这是唐竹秀的字？”
“应该是的。biya说唐竹秀喜欢《四个四重奏》。”成子起先以为他喜欢艾略特，后来才发现，他喜欢苏轼，那扉页上的话自然也不是他写的。
“哦。那你就一直带着这本书，这上面的诗句，很抽象，说的东西也很抽象。反正，我是看不太懂。”莎丽再翻看了几页，最后放弃。
成子淡淡一笑：“不看，我就收起来了。”
莎丽捣了捣头，又喝了口冰镇果汁：“学姐，你不吃东西？不吃东西怎么行？我发现你好能饿。”
“现在吃。”成子笑。
“学姐，你不喜欢夏仲飞吧？”
“不讨厌。”
“那biya你也不喜欢吧？”
“还可以。”
“夏仲翼呢？”
“吃东西吧，时间不早，吃完明天回方家。”成子道。
“哦。”
※※
翌日八点的模样，成子的手机开始震动。成子眯着眼，摸到手机，电话一接通，伊比亚的声音便传过来：“成子，我爸，我爸他……”
成子顿时清醒。
伊比亚告诉她，伊鹏达是早上七点走的，临行之前还让伊比亚去买早餐，吵着要吃清粥和年糕。那种本地手打年糕，特色的小吃，由几种坚果和米粉混合而成，最后高温油炸。吃起来效果香甜，崩脆。
成子听到这个消息后，有片刻的惊怔。随即洗了把脸，换了身衣服，敲了敲莎丽的房门。莎丽似乎睡得很沉，成子敲了好一会儿，也不见房内有动静。于是，也不再等莎丽，拉开套间的门，就往伊鹏达所在的医院走。
到医院的时候，碰到伊家的管家金叔。他的年纪也不小，只比老爷子小十来岁，今天老爷子一走，金叔像老了很多。看到成子过来，便迎了上来：“关小姐来了，老爷走了。”
“我知道，金叔节哀顺便。”成子淡道。
“关小姐，是要去见少爷吗？少爷和秦小姐在太平间。”金叔道。
“金叔以后叫我成子吧，不用这么客气。我去看看他们。”
“跟我往这边走。”金叔领着成子去太平间。
医院的太平间似乎有独立出来的一幢楼，看起来肃穆安静的大楼，因为知道整栋都可能是死人而显得阴气沉沉。成子尾随金叔其后，在一扇双页门前停下，金叔要给成子开门。成子摇了摇头，站在门口隐约听到伊比亚的哭声和秦桑抚慰的话。
大约站了一会儿，成子口袋里的手机响起来。她朝金叔点了下头：“我先离开，不要告诉biya我来过。”
金叔有些不明所以，但还是点头答应。
成子边往外走，边接电话。
“学姐，你一早去哪儿了？怎么不见你人？”
“我在伊鹏达的医院，他早上过逝了。”成子道。
莎丽吸了口气：“不是吧，走得这么快，昨天去看，不是挺好的。”
“世事难料。”成子感慨。
“哦，那你要留下来帮忙？我要不要过去？”莎丽问。
“应该还不用，我刚到这边，biya的情绪不太好，秦小姐陪着，我想这时候，我也不合适做点什么，我现在回酒店，你准备早餐。”成子道。
“那好吧，我准备早餐，等你回来。”
成子结束与莎丽的电话，就往酒店走。回到酒店的套房，莎丽已经准备好了早餐，都是叫的客房服务，一个电话就可以安排好。
“随便叫了点东西，昨天晚上没见你怎么吃，今天的早餐还是要多吃点，你看看你的两胳膊，瘦得跟竹竿似的。”莎丽将一杯牛奶，烤面包，推于成子跟前。
成子喝了口牛奶，但不吃烤面包，莎丽见成子不动面包，问了句：“不吃这个？东西不合味口？换个别的。”
“不是，只是吃不下。”成子坦言。
“你就喝了口牛奶，现在就说吃不下。这样下去，你身体还要不要？”
“叫点别的吧，有没有粥。”成子道。
莎丽横了成子一眼：“我给你叫，叫上来得吃了。”
客房部一会儿就送上来粥，成子似乎喜欢吃得清淡，叫得粥是紫薯粥。大概喝了小半碗，成子的电话又响了。
“biya，什么事？”
“刚刚听医生说，你来找过我。”伊比亚道。
“就看看有什么地方需要我帮忙？你现在还好吗？”成子放下勺子，轻声问。
“都好，有秦桑陪着我。”
成子停了一下：“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地方，尽管开口，下午我有些事，这边的房间我就先退了。谢谢你的招待。”
“好，那你去忙。”
“伯父葬礼给我打个电话，我好过去。”成子道。伊鹏达身后事的安排，成子帮不上什么忙，但葬礼那天还是要祭拜一下。
“好的。”
通话结束，莎丽盯着成子表情良久，成子有些出神，莎丽曲指敲了敲桌子：“学姐，粥还没喝完。”
“等下把房间退了，安排车，我要去方家。”成子回过神，朝莎丽道。
“去方家？是去见你的外祖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