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段增重新回到自己院子时,之前出去打听消息的曹安也回来了,他神色兴奋的道:“小公子,那孙惠今天一天都没出去,不过下午的时候小的看到那孙惠去见了个朋友,接着他那朋友就急匆匆的出了府门。”
段增眼神一亮,连忙问道:“有没有派人跟上去?”
“小的当然派了人去跟,却发现那人出去后有些行迹可疑,一路上都在东张西望,鬼鬼祟祟的;跟了一路,最后发现他去的地方是城南的一家珍宝坊,在里边待了一刻钟后便直接回府中了。”
“城南的珍宝坊?他一个下人去珍宝坊做什么?难道他还要买什么珍宝不成?”
寻常光顾珍宝坊的,往往非富即贵,这人明明只是一个下人,却往珍宝坊里跑,这不能不引起段增的怀疑。
曹安答道:“这个就不知道了,小的派去的人也去找那珍宝坊的伙计打听了,却什么都没问出来。”
“那你有没有查过这珍宝坊是什么人开的?”
“小的查过了,据说其背后的主人乃是王甫的养子永乐少府王萌。”
“就是那个中常侍王甫的养子?”段增眼神一亮,连忙问起。
“正是此人。”
珍宝坊的主人是王萌,而王萌又是王甫的养子,段颎如今又依附于王甫,一想起这其中的复杂关系,段增顿时仔细沉吟起来。
按照历史的记载,段颎最后正是因为受到王甫的牵连才被抓起来下狱,并自杀在狱中;而且据段增所知,此事离现在应该没有几年了。
换言之,要想避免这种下场,那现在就必须想办法与王甫划清界限。
但问题是现在王甫正是权势滔天之时,而段颎又是因为依附王甫才得以保持富贵,现在这个时候想要说服段颎和王甫划清界限,这简直是不可能的事情。
更别说段增现在才六岁,就算告诉段颎他将来会面临的结局,只怕段颎也只会当做一个笑话一笑了之。
心中沉吟半晌,段增突然眼神一亮:“或许可以这样做。”
下定了决心后,他当即对曹安吩咐道:“你今天做得很好,接下来你继续去盯着孙惠,还有他的那个朋友。若是接下来他那朋友还去珍宝坊,你不要犹豫,直接将那人抓来见我。记住,此事要暗中进行,不可走漏消息。”
曹安连忙答道:“是,小的这就去办。”
打发曹安离去后,段增命人找来几本用隶书抄写的书,半躺在床上翻看起来。
他首先翻的是一本经学名家郑玄注释的《周礼》。
段老爹虽是武将,但他并非只懂得打打杀杀的武夫,反而文武双全。
在他年轻时擅长驰马射箭,喜游侠,轻财贿,不过后来他改变了年轻时的志向,开始爱好古学;用一个词来形容就是折节向学。
所以段府所存放的书籍中,反而有很多都是儒家的书。
可惜勉强读了几段后,段增便没了兴趣。
没办法,作为后世之人,对儒家的东西终究是不怎么感冒的;更何况这时代的书籍都没有标点符号,还需要他自己断句,读起来很是麻烦。
将《周礼》放下后,段增重新在一大堆书里寻找起来。
不得不说,自汉武帝独尊儒术以来,儒家在汉朝得到极大发展,尤其是东汉,更是非常重视儒家学说。
到此时,儒家已经成了当今主流,比如眼前这么多书籍就全是关于儒家方面的,让段增看着都感到头痛。
无奈之下,段增只好命人将这一大堆竹简放下,自己一个人有些无聊的躺在床上。
就在这时,苏夫人来了,手里还提着一个盒子。
她刚一进门,见段增躺在床上,顿时不悦道:“增儿,早睡早起固然是个好习惯,但现在天色都还没黑你就睡了,这未免也太早吧?为娘记得以前先生还在的时候,你晚上还会用功读书,为何现在反而如此颓丧?”
段增听了顿时苦笑,感觉自己似乎回到了前世小时候一般,那时的父母也是这样督促他好好学习,连说话的口吻都差不多。
可惜前世已经永远回不去了,也不知道父母在得知自己出事后会如何,他们现在还好吗?
心中虽然在感慨,他却不敢怠慢,连忙翻身起来。
“母亲,孩儿练了一会儿字,感觉有些累了,所以才躺下休息一下的。”
“练字?你练的字在哪里?拿来给我看!”苏夫人接着道。
“孩儿觉得写得太难看,所以让下人都拿去烧了。”段增答道。
苏夫人心中怀疑,顿时语气严肃起来,道:“莫不是在哄我?你让谁去烧的,让他来见我!”
段增无奈,心道:“小孩子果然没人权,连说真话都没人肯信。”
他现在写的字和以前写的字肯定有很大差别,以前那个他写的字弯弯扭扭的,一看就是小学生写的字,而现在的字,经过这一天的练习后,已经有了一些样子。
若是让苏夫人他们见了可能会引起怀疑;所以段增在去吃饭之前,直接让一个下人将那些稿纸都烧了。
他的打算是等过一段时间后再拿出来,到时候就算苏夫人他们还会疑惑,但段增也可以推脱说是自己最近一段时间刻苦练字的成果。
不过此时苏夫人表示怀疑,他只好将那下人找来,这才打消了苏夫人的怀疑。
苏夫人叹了口气,道:“增儿,不是为娘不信你,而是你的性子太野,为娘必须对你严一点才行。”
“母亲,孩儿明白的,你都是为了孩儿好。”段增连忙道。
苏夫人听了这才点了点头,她将手中提着的盒子放下,将盒盖打开,只见里面竟是一碗正冒着热气的肉糜。
“增儿,你现在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为娘看你今晚上吃的不多,担心你肚子饿了,所以做了你最喜欢的肉糜给你带过来,你赶紧趁热吃了吧!”
段增听了心中非常感动,前世的父母对他也是这般关心。
他记得那时候还在读高中,因为是走读生,每天上了晚自习都要后回家,而父母每次都会提前打一个鸡蛋,下几根面条等着他。
这一世的母亲看上去更严厉,但对他的关爱却是一样的。
他虽然并不觉得肚子饿,但还是高兴的接过碗,坐下来慢慢喝。
“咕。”一大口粥吞入口中,段增觉得味道非常美妙,里面的肉已经炖烂了,入口即化,粟米做成的粥喝起来也有很好的口感。
他大声赞叹了一句道:“好喝,味道真好!母亲,这是您亲自做的吗?”
苏夫人脸上的顿时露出笑容:“是啊,你喜欢喝的话下次给你多做点,不过今天就只有这么多了。”
段增笑道:“好,母亲,孩儿给你讲个笑话吧,说从前有个国王,他的国中有一次发生了饥荒,百姓们只能挖草根来充饥,许多百姓都因此活活饿死了。”
“那后来呢?”苏夫人笑问道。
“后来,这个消息很快就传到了王宫里面,那国王坐在高高的王座上,听完大臣们的奏报后,大为不解。他满是疑问的对大臣们说:‘既然百姓没有粟米充饥,那为何不食肉糜呢?’”
“咯!”苏夫人被逗乐了,她掩着嘴笑了一阵,这才道:“净胡说,天下哪里有这么蠢的国王?肯定是你瞎编的吧!”
段增专心喝粥,心中想道:“怎么就没有?后世不就有那么一个吗?”
苏夫人笑了一阵,忽然严肃道:“增儿,你从小就很聪慧,你两个哥哥都不及你。你父亲出身武威段家,乃是世代将门,你身为段家子弟也要努力学习,将来才能光耀门楣。”
她顿了顿,接着道:“你那大哥的性格你又不是不知道,他为人太过老实,资质也较为愚钝,难以有大成就,将来要光大段家只怕指望不上他。”
段增的大哥段塘,早在十多年前就靠着父荫做了郎官,这十多年下来,如今的官职也不过是个县丞,可见其的确太老实了点,至少在做官方面没啥天分。
“母亲,大哥那是老成稳重,虽然不会有大富大贵,但也不会招惹到什么是非。”段增小声道。
苏夫人道:“或许吧,至于你二哥那人……”
一提起段坤这个亲生儿子,苏夫人便气得咬牙切齿,她以一种恨铁不成钢的口气说道:“这个混账,让他学文他又不肯,让他学武他又没那耐心,偏偏他竟然对商贾之事感兴趣,这不是丢咱们家的脸吗?”
“二哥对经商感兴趣?”段增眼神一亮。
这个时代的人普遍认为经商是下等人才做的事情,像段家这种大家族的人,要么从文,要么习武,都是不错的出路,有段颎给他们提供庇护,将来也有较好前程。
偏偏段坤却对经商感兴趣,也怪不得苏夫人会恼怒。
不过身为后世来人的段增自然不会这么认为,在后世的那些有钱商人,哪一个不是体面人,像那位悔创阿里的杰克马,到外国访问都会受到国家元首的接待,这等地位一般的官员哪里比得上。
他一边喝着肉糜,一边在心中想着:“钱不是万能,但没钱却万万不能的,这句话不管在什么时代都是至理;段家家大业大,但开销肯定也大。原本还准备想些挣钱的主意,可惜年龄太小了,如今正好可以让二哥去做。”
苏夫人抱怨了半天,最后又道:“增儿,你从小就很聪慧,所以更要努力学习,将来才能接过你父亲的重担,光大段家的家业,这一点你明白吗?”
“母亲放心就是,孩儿定然不会懈怠的。”段增连忙答道,接着又转换话题:“对了,父亲最近几天都很晚才回来,他到底在忙什么呢?”
“你父亲啊,谁知道他在忙什么呢?说是公事繁忙,但也没见其他做官的像他这样忙的。”苏夫人似乎有些不满。
母子二人就这样慢慢闲聊着,等到段增喝完了肉糜也没停下来。
经过这一番谈话后,段增刚刚穿越过来时的那种生疏感已经消失不见了,此时在他心中,已经彻底将苏夫人当成了自己的母亲,心中产生了浓浓的亲切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