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增,你在奏疏里提出要辞去官职,朕就想不明白了,其他人都是绞尽脑汁的想要做官,你倒是好,明明立下大功,却想着辞去官职,这到底是何原因?”
“陛下,臣如今还年幼,自感才疏学浅,还想着多学点东西,等以后再出来为陛下做事,还请陛下恩准。”
“朕倒不觉得你还要学什么,以你的才智,只要多多历练,将来必成大器,何必执着于辞官呢?”刘宏对段增也是极为欣赏,所以此时居然难得的主动出言劝说起来。
可惜段增是真不打算这么早就出仕,在黄巾起义之前的这几年里,东汉的官场正是处于最黑暗的时候,宦官弄权,奸人当道,天子本人也昏聩无能,用荀攸的话说就是,“如今这个世道,不适合做官。”
所以段增坚定道:“陛下抬爱,臣感激不尽,不过昔日臣接受此官职时,就曾与陛下约定,等事成之后便辞去官职,还请陛下恩准!”
见他态度坚决,刘宏也只能叹息一声道:“罢了,既然如此,那朕准了你的辞呈就是。”一旁张让、吕强见了都有些暗道可惜,不过他们都没有说什么。
这时,刘宏又道:“虽说你已经辞去官职,但朕有功必赏,不会忘了你的功劳的。说吧,你想要什么赏赐?”
段增听了顿时心中一动,以刘宏天子的身份,定然是一言九鼎,他竟然直接询问段增想要什么赏赐,这可是难得的恩宠,寻常人只怕一辈子都难以遇到。
便是段增心中也有些感动,不管怎么说,至少目前天子对自己还是极为器重的。
可惜,一想到原本同样受到天子器重的蔡邕,如今还在监狱里等待流放,段增心中的那点感动很快就消失无踪了。
“陛下,臣之所为乃是出于本本份,最终能一举功成,全赖陛下圣明,吕常侍坐镇指点,又有韩广、王越二人勇决过人,这才能取得成功。臣实不敢居功!”
他这番谦逊的话,刘宏听了后却更加满意,毕竟一个有能力,还知进退的臣子,有谁会不喜欢呢?
若是段增此时趁机狮子大开口,刘宏或许也会答应,但那样一来,就他对段增的印象就会差了许多。
而此时,极为满意的刘宏听段增不愿居功,反而有些过意不去。
“是你的功劳,别人也抢不了,所以你也不必推迟。朕的耐心有限,你可不要错过这次机会啊!”刘宏微笑说道。
段增心中一动,若是我此时提出希望赦免蔡邕,天子会答应吗?
他正要开口,这时忽然见吕强对他使眼色,又暗中对他摇了摇头,顿时心中一凛,连忙将为蔡邕求情的念头压下。
“陛下,臣暂时别无所求,若是陛下真要赏赐臣的话,那么臣请求陛下等到将来臣出仕之后再来赏赐,不知可否?”段增说道。
“等到将来再赏赐?”刘宏听了顿时有些哭笑不得,这赏赐都是当场兑现的,哪里有推迟到以后再兑现的道理,像段增这样提出要求的,这或许还是第一次,张让和吕强听了后都为他感到担心。
好在刘宏却并没有生气,反而哈哈大笑起来,对段增的想法感到有趣。
他大笑着道:“好,朕答应你!”
……
离开殿堂后,吕强也跟了出来,说是要送一送段增。
等走到偏僻没人的地方,段增施礼询问道:“敢问吕常侍,刚才为何……”
“你刚才是不是想要为你老师求情?”
“不错,小子的确有这个想法。”
吕强摇头叹息道:“你那老师这一次触犯的罪名乃是营护党人,这是陛下的大忌,如今陛下正在气头上,即便你现在去求情,也很难让陛下赦免他,你这又是何必呢?”
“可是……”
吕强摆摆手制止了段增:“你放心,伯喈先生一向忠于国事,这一次他是被小人所陷害的,等过一段时间陛下心头的怒火消了,老夫再为伯喈先生求个情,想来应该能让天子赦免他。”
段增听了又惊又喜,连忙满口子的向吕强道谢。
作为天子近臣,吕强自然要比自己更加了解天子,他既然这么说了,那肯定比自己贸然为蔡邕求情的好。
而且段增记得历史上的蔡邕乃是远避吴中十多年,后来的东吴丞相顾雍就是在那时候被蔡邕收为弟子的。
而如今,蔡邕却是被流放到边塞,段增一直在疑惑这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如今看来应该是有吕强等人的求情,所以后来蔡邕的流放才被赦免了。
至于蔡邕为何会远避吴地,这或许是为了躲避仇家吧。
……
时间流逝,很快到了光和二年四月。
这半年时间里,段增一改往日的行事方式,转而变得极为低调起来。
除了他的老师蔡邕被流放出京师的那天,他亲自去送蔡邕外,其他日子他基本都待在家里,或是练习武艺,或是读书习字,很少有外出。
之所以如此低调,是因为他觉得自己过去一年多已经够高调了,继续高调恐过犹不及。
而且如今他已经获得了足够的名声,接下来需要的是时间的沉淀,而不是继续靠着高调行事来积累名声。
恰好,段颎这段时间里也有空闲,于是专心教导段增兵法。
段家乃是将门世家,这兵法传承才是最根本的东西,一般的家族子弟都不得传授,至于外人就更不能得到传授了。
而且作为历史上都较为顶尖的名将,段颎对于兵法的运用也有些自己独到的看法和经验,这些东西若是靠着自己去领悟,即便是像曹操这种猛人或许也需要在战场上历练很久才能摸索出来,而段增却有机会轻松学到。
有这么好的机会,段增自然是专心学习,不敢有一丝一毫的松懈。
不过,这种局面到上个月的时候却结束了,因为原本已经对仕途不再抱有期望的段颎,在上个月突然被任命为太尉了!
太尉、司徒、司空,这便是东汉的三公,是所有士人在一般情况下所能获得的最高官职。
一个官员是否担任过三公,这是一个根本性的不同,就如同后世明朝时期的内阁大臣一般,代表着无上的荣誉和资历。
比如汝南袁家和弘农杨家,这两大家族之所以名满天下,就是因为他们连续四代人都有担任过三公的。
而段颎当初还依附王甫时,王甫之所以对他那般客气,也是因为段颎有担任过太尉的经历,资历和威望要比寻常官员高太多,即便是王甫也不敢轻易招惹。
段颎自从与宦官一党疏远后,对自身仕途的希望也逐渐放下,心中只想着能安享晚年,再好好培养下一代人即可。
没想到,他对三公之位不再那么热心后,三公之首的太尉却落到了他的头上。
可惜,这太尉并不是那么好当的,尤其东汉时期的三公经常会背黑锅的,比如说若是出现各种灾异,就会有身居三公之位的官员引咎辞职。
比如说这次段颎之所以能当上太尉,就是因为今年春季各地出现大面积瘟疫,前任太尉桥玄因此引咎辞职,由段颎来接任。
再比如说,前几天出现日食,所以身为三公之首的段颎就上书自劾,“待罪”在家。
然而这一“待罪”,很快就变成真的“戴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