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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我手机呢?!”
黑暗中,成瑶终于想起了自己的手机,刚才那一摔,也不知道手机掉哪儿去被什么东西盖着呢,连手电功能的光都看不到了。一时之间,房里黑乎乎的,还真的很难找。
“老板,你能给我打个电话吗?”
摸索了半天,最终,成瑶还是向一言不发的钱恒求了救。
钱恒没理她,但好歹掏出了自己的手机,拨通了电话。
熟悉的铃声在钱恒脚边的一堆杂物里响了起来,成瑶松了口气,钱恒见手机离自己近,便直接弯下腰去捡……
成瑶本来还一派放松,见了钱恒这个动作,突然想到了什么,她极力挣扎着想要站起来自己捡,却碍于扭伤导致动作迟钝,而就在这个当口,钱恒已经把她的手机捡了起来,他下意识拿起来,对着手机亮起的屏幕看了一眼……
前方死亡警报!!前方死亡警报!!!
这个刹那,成瑶只觉得自己的脑海里闪过这么几行大字,只觉得大事不妙大势已去……
果不其然,钱恒看了一眼手机屏幕,就停了下来,他微微眯了眯眼睛,脸上露出了危险的表情,他冷冷笑了一声,把手机屏幕伸到了成瑶面前。
“解释一下。”
钱恒的手机还没有挂断,成瑶的手机因此也还在震动着。
她望着手机屏幕上“臭傻逼”那三个字,只觉得这个场景,自己能直接表演一个三秒内心肌梗塞当场去世……
“我……”成瑶结结巴巴道,“这是我对老板的爱称,只有对亲密的人才这么备注的,你看,‘傻逼’两个字里,其实你仔细品品,有没有觉得带了一种淡淡的宠溺和无奈?加上一个‘臭’字,更是带了点无可代替的情绪,明着虽然是‘臭’,但内心其实是‘香’啊,比如你看,很多爸妈管自己孩子叫‘臭宝宝’,对吧,一个‘臭’字,凝聚了多少在心口难开的爱啊……”
钱恒面无表情道:“那你对你亲密的爸妈也这么爱称?”
“……”
“还是你爱我爱的不可自拔了?”
“……”
饶是成瑶平时插科打诨随意鬼扯,这一刻她也有些词穷,给自己老板手机号备注成“臭傻逼”,这怎么洗白?!确实没法洗白啊!
气氛一度有些尴尬,好在最终钱恒终于开了口。这一次他的情绪显然平复了下来,没有刚才对自己说话那种气到快升天的感觉了。
“你出去吧。”
“哎???”
钱恒冷哼了一声:“信托法也讲的差不多了,你不出去还想赖在我房里干吗?”
不行啊!我不走!电还没来!我说什么也不回去!
虽然聊别的话题钱恒一定还是会赶人,但聊专业的东西,他似乎很投入!
成瑶于是道:“老板!漫漫长夜无心睡眠,信托法讲完了,不如我们讲讲保险法对家庭财富传承的影响?聊聊现在的家族保单?还有家事保险纠纷里的一些办案难点?”
“不要,你出去。”
结果这次成瑶错估了钱恒的想法,他竟然毫不犹豫地拒绝了成瑶。
“那我们聊聊继承法实践里的困境?”
“成瑶。”钱恒抿了抿唇,“回去,睡觉。”
“老板,离你要搬走的日子越来越近了,我沐浴你光芒的时间也越来越少了,我……我想今晚能不能睡在你房里?”成瑶硬着头皮,“我睡地上就行了,能多和老板共呼吸同一份空气,对我都是一种荣幸……”
钱恒双手抱胸:“说人话。”
这是油盐不进了……
成瑶犹自挣扎:“老板……我今晚真的,就特别想睡你房里的地板上,算命的说我有血光之灾,必须睡在你这地板上才能化解……”
钱恒笑了,露出森然白牙:“成瑶,你凭什么觉得我会允许你睡在我房里的地板上?哦,就凭你给我备注‘臭傻逼’的这份情?”
“……”
也不知道是不是成瑶错觉,钱恒把“这份情”三个字说的一字一顿,颇有些咬牙切齿的意味……
对此,成瑶只能继续急中生智:“我脚扭伤了……走不了了……”
“需要我扛麻袋一样把你扛出去吗?”
钱恒倚在墙边,开始解自己衣服的袖口,颇有大干一场,一把扛起成瑶把她扔出去的架势。
对于自己一个人面对无边的黑暗实在恐惧,成瑶急切之下完全忘记了面子这回事,她噗通一声扑倒在了钱恒脚边,一把抱住了对方的小腿。
“我不走!”
钱恒一下子也愣住了,没想到成瑶竟然真的能这么毫无顾忌地抱大腿,还是字面意义上真实的抱大腿。
他抬起腿试图摆脱成瑶,然而又顾忌着成瑶腿伤,不敢用力,这么胶着下,只被成瑶越粘越紧。
“成瑶!”钱恒的声音咬牙切齿,“你再这样,我明天就告你性骚扰!”
“你告吧,性骚扰能立案成功的比率本来就少,因为举证困难,反正你想去告我,也没证据。”
成瑶一边反驳钱恒,一边平生第一次觉得,学法律,关键时刻,还真的挺有用!
对于同样知道法律操作的成瑶,钱恒简直快气炸了,他一字一顿道:“你、起、来!”
“我不!我要睡在地板上!”
……
钱恒看着抱着自己腿的那颗毛茸茸的脑袋,只觉得头痛。
“老板,你别赶我走,我说实话!”成瑶欲哭无泪,“我今晚看了个恐怖片,我怕黑,求求你了!我会安静地待在房间里,就像不存在一样,我怕鬼啊,我不要一个人回房间!我愿意无薪加班五天,来换取睡在地板上的权利!真的,老板,求求你了!”
其实说出这个真实理由的时候,成瑶就已经做好了继续被钱恒打包扔出房间的准备,然而令她意外的是,钱恒不仅没扔她,还真的停了下来。
“你怕鬼?”
“怕啊!难道你不怕吗?”
钱恒的声音很不屑:“不做亏心事,怕什么鬼敲门。”
这不是做什么亏心事的问题好不好!!!
成瑶恨不得在内心咆哮,钱恒自然不怕,因为钱恒这种鬼见愁鬼见了他贵恐怕都怕啊!
“以后少看点封建迷信的鬼神电影。”钱恒的声音仍旧波澜不惊,就像是在评价今晚的晚餐好不好吃那么平常,“行了,你起来吧,我要睡了,你睡左边这块地板上。”
哎???
等等……
钱恒看了眼傻愣愣的成瑶,挑了挑眉,神情却有些些微的不自然:“都已经满足你想睡地板的夙愿了,你还想得寸进尺?”
成瑶还有些不敢置信:“真、真的让我睡地板啊?”
“难道你还想睡床上?”钱恒转开头,“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你没听过?谁给你的勇气让你想和我睡一起?”
“……”成瑶抓了抓头,“我不是这个意思,就一般电视剧里,这种情形下,不都男的主动让出自己的床,让女的睡吗?”
“早点睡,你想的这些情节梦里都有。”
“……”
*****
不管如何,在成瑶的坚持不懈下,她终于成功过五关斩六将,得到了睡在老板房间地板上的宝贵(?)机会。
可惜这么一通折腾下,成瑶彻底醒了。
她躺在地板上的褥子上,翻来覆去睡不着了。
而床上,钱恒似乎也在辗转反侧……
成瑶试探性地叫了声:“老板?”
“干吗?”
果不其然,钱恒也没睡,不知道是不是夜晚的错觉,他的声音带了点无可奈何的意味。
成瑶清了清嗓子:“既然都睡不着,要不我们来聊聊天吧,一起住这么久,好像也没好好聊过。你不是让我享受和你聊天日进斗金的感觉吗?我想最后享受一下……”
钱恒顿了很久,才开了口,他的声音听起来有点干巴巴的,然而竟然并没有拒绝,只是带了些微不自然:“聊什么?”
“聊聊你这些年律师从业的心得和感受?我有时候真的挺想知道的,像你们这样的成功律师,是不是也曾经和我们这些小新人有过一样的困境?都是怎么克服的?”
成瑶问完,才觉得有些不妥,钱恒这些年的从业心得和体会,就算是分享了,对自己恐怕也没什么参考价值,自己的能力和他的能力,恐怕遇到的困境也完全不一样。
钱恒沉默了很久。久到成瑶以为他都睡着了的时候,她终于听到了他的声音——
“执业之初,也挺难熬的。”
哎???成瑶一下子来了精神了,她从地板上爬起来,竖起了头,看向钱恒。这个答案实在太让人意外了。在成瑶心目中,钱恒仿佛生来就如此强大,仿佛从没有受过自己这种困境……
“我做律师,家里是反对的。”
恩……所以是类似“做不好律师就要回家继承家业”的这种烦恼吗……成瑶想,果然阶级不同,连烦恼都不同……
“我父母为了逼我就范,给了我全面的经济制裁,我刚毕业,一分钱也没有,我哥偷偷想接济我,但那时候的我可能脑子也不太好使,竟然为了争一口气,拒绝了。”钱恒说到这里,语气里仿佛还带了点惋惜,“结果竟然只能沦落到住地下室,沙县小吃都吃不起。有次吃了个路边摊,结果急性肠胃炎上吐下泻了一个星期,正逢好不容易接到个客户,可客户又在另一个区,一边肚子疼一边还要来回跑去送资料、沟通,就为了挽留这么一个律师费只有五千块的客户,大冷天,风里来雨里去……”
!!!
钱恒竟然还有这种故事???这么落魄???听起来怎么这么不真实?
“但听包锐说,老板你好像从职业最初开始就非常光鲜亮丽啊?”
钱恒笑了笑,语气十分淡然,就像不是在讲自己的事:“那是我装的好。幸好没被我爸爸经济制裁的时候提前买了一套最贵的西装。”
“其实过的快捉襟见肘了,但是每天我都穿之前早买好的西装,不论什么天气,不论见什么样的客户,我都西装示人,保持最完美的状态。律师要呈现的是最职业和专业的姿态。并且不论多困难,别人轻视你没关系,你自己一定要重视你自己。因为如果连你自己都不能尊重自己,能指望谁尊重你?”
“可惜当时我跟着的带教律师为此看我很不顺眼,觉得我成天西装革履,是家里有钱的小开,做律师是为了装逼玩票,成天给我穿小鞋,故意拦截客户提供给我的重要信息,或者隐瞒一些事实和证据,让我为此差点输掉好几个诉讼。”
成瑶十分意外,她完全想象不到,钱恒竟然遇到过这种事。
“这是一家大律所,名字我不想再提,在全国规模很大,也有很多分支机构。我满怀憧憬进去,却发现很多律师把精力分散到内斗里,办公室政-治浸透了工作。很多资深律师,把精力放在拉帮结派和打压异己上,而不是想着怎么提高业务能力和专业水平。”钱恒的声音平静,“那时候我就发誓,不要再进入这种公司化运作的大律所了,与其变成这种律师,不如自己创立一个精品化的小所,人员精简,但足够团结,团队有凝聚力,指哪打哪,能把每个人的专业能力发挥到极限。”
成瑶突然意识到,所以这是为什么君恒内部气氛总是这么好的原因。这是同事之间除了插科打诨却从没有尔虞我诈的原因。这是钱恒从来毫无保留地把专业知识分享给自己,甚至愿意花时间从法理的层面提点自己的原因。
因为钱恒就是这样一个人,专业而坦荡,虽然嘴上从不饶人,但内心比任何人都干净澄澈纯粹。
“现在君恒的这个团队,都是我们筛选下的结果,那些没有真才实学,又不想努力,心里有邪门歪道的人,早就被我们开掉了。”
这样的工作气氛是成瑶喜欢君恒的重要原因之一,而原来这种律所文化也非偶然,也是钱恒有意维护的结果。
说到底,不论是专业能力的提升还是律所良好的气氛,成瑶该感谢的人,都是钱恒。
因为有钱恒这样的人,才给她提供了这样一个安全、干净、有序的成长环境,让她能走出白星萌案件的打击和沮丧,能够看到每一个同事身上的优点,能在互相切磋中奋起直追,能心无旁骛地不用处理复杂的人际,而能把所有精力扑到专业的进步上。
“那,当初那个排挤你的带教律师,现在怎么样了?你后来有再和他在法庭上见面然后把他打的落花流水吗?”
“他?”钱恒鼻孔里冷哼了一声,“早就没见到出来了,这种成天钻营排挤新人本身没本事的,怎么可能在大浪淘沙里活下来?何况他的眼光,也实在太差了。”
成瑶一时之间也十分义愤填膺,顺带决定来一记大的马屁:“就是!叫他当初小看钱par!像钱par这种,明眼人只要一眼就知道是人中龙凤早晚出头的!他这是给自己树敌呢!”
“倒不是这个眼光。”钱恒的语气充满了不满,“他是瞎吗?我这种气质和谈吐,怎么可能是普通富家小开家庭能养出来的?竟然觉得我是只是普通小开,简直不能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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