盖寓见李国昌要给儿子上课,连忙知趣地告退,李国昌也没挽留,只点了点头,盖寓便退出去了。
李国昌理理头绪,开始给李克用讲沙陀族的起源。
“数百年前,草原上有一个很强大的民族,就是现在已经式微的突厥,他们的疆域包括西域以及塞北的广袤地区。
“有一天,突厥的酋长到博格多山的南麓去打猎,看见云中有一头大雕在盘旋着寻找猎物,雕这中猛禽飞得极高,没有很好的目力和箭法,一般是射不到的。”
这一点,李克用很明白,但他没有打断父亲的话。
“酋长一箭射去,正射中那雕,但是雕却没有落下,而是向博格多山飞去,酋长知道雕受了伤,也飞不了多远。就纵马直追。
“雕在山峰中时现时没,酋长的马是不能骑了,就索性弃了马,徒步去追那雕。也不知爬过了多少道山梁,那雕飞到一处悬崖下面,就不见了。
“酋长估计:雕的巢就在悬崖之下。刚好身上带了绳索,就缒到悬崖下面去寻找。后来终于看到一块凸起的岩石下面有个鸟巢。
“酋长攀到鸟巢边,并没有发现那只受伤的雕,却发现他的箭被一个正在胡乱踢踏、咧着嘴笑的婴儿攥在手里。酋长很是惊奇,就把这个婴儿抱到悬崖上,并带回了族里。
“由于这个婴儿的来历比较奇特,酋长决定收养他,但是这个婴儿正是吃奶的年龄,普通的饭食也没法喂养。酋长就召集族人,问问谁家还在奶着的孩子,便把这个婴儿,让奶孩子的人家轮番喂养。
“由于这个孩子由很多人喂养,便起名叫“诸爷”。诸爷长大以后,身体矫健,箭法出众,是突厥部落最出名的勇士,传颂之间,难免有些口误,后来就成了“朱耶”。”
李克用听到这里,恍然大悟道:“这个孩子就是我们的始祖了。”
“不错,我们的始祖干脆以“朱耶”为姓。生息繁衍,渐渐发展成一个部落。到了大唐开国初期,太宗的文韬武略,震烁古今,天下无人能敌。突厥人不想和这一个强大的对手为邻,逐渐西迁,我们朱耶部落就留了下来,归附了大唐。”
在古代帝王之中,李世民最称英明神武,李克用、包括后来的李存勖都是太宗的粉丝。
李世民曾有三千玄甲军,是精锐中的精锐。李克用后来的鸦军也都是一身黑衣黑甲。李克用听父亲讲到李世民时,不禁神往。
“我们朱耶部落跟随太宗皇帝东征西讨,立功甚伟。太宗皇帝就在西域的北庭设置沙陀都督府,并任命我们的远祖为都督。”
“为什么叫沙陀都督府?”李克用问道。
“因为北庭的附近有一望无际的沙碛,沙丘连绵不断。这片沙碛的名字叫沙陀,”
“从此以后,我们的朱耶部落渐渐发展成为一个族类,汉人都叫我们“沙陀”族。”
“我们怎么从西域的北庭搬到雁门来了?”李克用虽然不知道北庭在哪,既然在西域,肯定是很远了,所以不禁有此一问。
“突厥人西迁后,草原上一时没了主宰,吐蕃部族趁势崛起。吐蕃族出现了一位雄主,叫松赞干布,松赞干布攻城略地,基本上全部占领了西域。大唐这时已经没落,没有能力制止吐蕃的扩张,河湟地区也被被吐蕃攻占。我们沙陀人与大唐的联系全被隔断。为了整个沙陀族能够生存下去,我的爷爷,也就是你的曾祖,朱耶尽忠不得已归附了吐蕃。”
听到这里,李克用不禁黯然,尽管沙陀人英勇善战,但整个沙陀族人数太少,有时还不得不依附于人。
“由于我们沙陀人在胡人之中最为骁勇,吐蕃每次作战都让我们作为前锋,并且把我们部族七千多帐从北庭东迁到甘州,甘州东面是凉州。凉州是河西走廊的咽喉,也归吐蕃管辖。在凉州的东面就是回鹘人的地盘。为了打通河西走廊,回鹘人帅举国之兵攻取了凉州。凉州失守的原因主要是离回鹘太近,处于回鹘的多面包围之中。但是吐蕃却把凉州的失守怪罪到我们沙陀人头上,并怀疑沙陀人与回鹘暗中勾通。吐蕃的首领们商议,打算把我们迁移到北面的大漠中去。
“如果我们沙陀人被迁移到大漠里面,没有草场放牧,那跟灭族也差不多了。你的曾祖就和你祖父朱耶执宜商议道:‘我们本来是大唐的臣子,不幸陷没吐蕃,现在又被吐蕃逼迫,到了亡族灭种的境地,我们不如东归大唐吧。’你祖父正当壮年,早就对吐蕃的凌辱不堪忍受,听说要东归大唐,哪有不同意的道理?
“当下就聚集部众,有三万多人,扶老携幼,沿着乌德犍山东行。但是我们没有足够的马匹,路上又要照顾老人孩子,你曾祖又不肯丢下他们,因此行程比较慢。走了三天,吐蕃追兵大至。
李克用听至此,不禁双拳紧握。
“你曾祖父和你祖父让老人和孩子先走,自己率领沙陀勇士殿后。边斗边走。从姚河转战到石门关,大小百余战,我沙陀勇士也伤亡殆尽。
“你曾祖父看到石门关两面皆山,中间只有很窄的通道,利于阻击,全族人要想都摆脱吐蕃的追击已经不太可能,当下让你祖父带着族人先撤,你祖父当然不同意。你曾祖道:“咱们两个人必须有一个要死在这里,我老了,你还年轻,并且你孩子还小。还是你走。”这个孩子就是我,当时才八岁。你祖父看看形势也只好如此,便带领剩下的族人北上,你祖父率领阻击部队,在石门关阻击吐蕃大军两天两夜,最后全部战死。”
李克用听到这里,恨得睚眦欲裂,大声说道:“此仇不报,誓不为人。”
李国昌看看李克用,没理他,继续说道:
“你祖父也暂时摆脱了吐蕃的追击,北上到灵州,当时的灵盐节度使范希朝,收到你祖父款塞来投的消息,亲帅大军,到塞上迎接。我们沙陀人总算是有了喘息的机会。当初东归时,我们沙陀有三万部众,到了灵州,只剩下两千人,七百匹马,牛羊损失殆尽。你祖父浑身是伤,要不是年轻,估计也撑不下来。
“范大人是我们沙陀族大恩人,这个恩也要报。”李克用道。
“是啊,范大人把我们安置在盐州,并且买了很多牛羊让我们放牧。又上奏朝廷,封你祖父为阴山府兵马使。我们也感念范大人的恩德,每战都奋不顾身,所向克捷,一年后,朝廷调范大人为河东节度使,我们举族跟随范大人来到河东,被安置在定襄川的新城。算是有了立足之地,算来已经六十多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