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苍茫,倦鸟飞归,落日的余晖,将它发散出的微弱光芒,为大地披上了蝉翼般透明的光彩。杭州东郊,青山镇“醉香居”大酒楼,向来以美酒“千日醉”,吸引八方来客。此时,二楼雅间里,不时飘出袅袅笛音。这笛音旋律优美,曲调清新,宛若天籁。入耳一听,不由得让人心神一静。
醉香居的老板娘名叫古醉香,很多人说“醉香居”之所以在杭州城出名,除了因为有“千日醉”这样的美酒,更重要的是因为老板娘古醉香是个风情万种的女人。她长得像朵牡丹花一样,美而不妖,艳而不俗。当地人说她的一笑,比醉香居里陈酿多年的美酒,更容易让人沉醉。所以很多人到了杭州城,都会慕名去醉香居里,一睹老板娘的迷人风采。
此刻,华灯初上,凉风习习。古醉香却并不忙着招呼生意,而是端着一壶新酿的梨花酒,轻移莲步,缓缓朝着发出笛音的房间走去。那吹笛人,正在晕成一片桔色的月光中忘情地吹曲,他冰蓝色的衣衫在月光的映照下,似乎也变得温和起来。古醉香见他专注地神情,唯恐扫了他的雅兴,就耐着性子端着梨花酒,倚靠在门栏上默默等候着。直到吹笛人放下笛子,她才笑颜迎人的走了进去,边走边说道:“龙公子今天的心情似乎很好,吹的曲子和往日里大不相同!我就只细听了这么一小段,心情顿时就舒展开了。”
龙兆晖淡淡一笑,道:“哦,古老板最近有何烦心事困扰?”
古醉香举起她手中缠枝莲花翡翠酒壶,倒了一杯酒递给了龙兆晖,然后又给她自己倒了一杯,顿时酒香顺着晚风弥漫开来,整个房间都被梨花酒幽幽清冽的香味所包围。这梨花酒入口虽淡,但后劲却猛,古醉香只喝了几口,颊上顿时红如玫瑰。她将眼光移向窗外,淡淡道:“像我们这种活得没有未来的人,又怎会没有困扰呢?”
龙兆晖听了这话,一时之间感慨万千,他叹了一口气,无奈地答道:“同是天涯沦落人,或许这就是我们的命吧!来,干了这一杯!”
古醉香摇摇头,幽幽道:“你比我好,至少你是自由的!你的人生由你自己去主宰。可我的生命里,却永远只有主人下达的一个接着一个的任务。说不定明天,我就葬身在下一个任务中。也可能明天,我们就从朋友变成了敌人,也未可知”
龙兆晖听了这话,苦涩一笑。他举起了酒杯一饮而尽,然后缓缓道:“所以,李隐的诗作得好啊,得即高歌失即休,多愁多恨亦悠悠。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愁。喝酒吧”
古醉香却并不举杯,她将散落在耳前的一缕秀发顺到耳后,然后温柔地问道:“你出去的这些日子,可有打探到有关你妹妹的任何线索?”
龙兆晖无奈地摇了摇头,眉头顿时皱了起来。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叹道:“至今仍杳无音讯,或许我要找她一辈子,又或许我根本就不用找她,她自己就出现在我面前了不知道为什么,我心里老有这种奇怪地感觉”
古醉香脸上微现诧色,嘴唇微启,欲开口说话,心念却又一动,就沉默了。然后,她只是久久凝视着龙兆晖喝酒的模样。龙兆晖似乎也并不在意古醉香看他的奇怪眼神,他只管自顾自饮,非常悠然的喝着梨花酒。
终于,古醉香还是忍不住开口道:“两个月没有见了,我发现你似乎变得和从前有些不一样了”
“哦,是吗?”龙兆晖眼光一闪,然后将手中的翡翠酒杯旋转了一圈,又抬头望向窗外朦胧的夜色,缓缓答道:“是人总会变的,就像你刚刚所说,今天我们是朋友,也许明天就成了敌人也不一定”
古醉香摇了摇头,眼神有些悲伤,语调却十分坚定,她道:“当年我被人暗算深受剧毒,是你救了我,如果有一天我们真成了敌人的话,我我也绝不会与你为敌的”
“不!醉香,当年我虽然救了你,可你也收留了无家可归的我,要不是你的收留,我恐怕也不会有时间专心练武。所以我们之间是互不相欠的,倘若真有那一天,你的主人要你对付我的话,你无须对我手下留情”
听了龙兆晖的话,古醉香霎时间竟觉身子忽的冷了半截,她虽心知龙兆晖这么说,也是一番好意,不想让她将来有任何为难之处。可细细一想,他如此洒脱地表现,终究是因为自己在他心中毫无分量,所以他才不会去在意她对他而言,究竟是朋友还是敌人,更不会在意到她宁愿背叛主人,也不愿意伤他的这片心意。想到此,古醉香觉得自己的心,就如猛然间被撕裂成两半一样的难受。所以呼吸也渐渐有些沉重,于是她低着头沉默不语,脸色也开始由红变白。
龙兆晖见古醉香落寞地神情,忙宽慰道:“我只是不想让你太为难,并非不当你是朋友。何况你多虑了,像我这样一个籍籍无名的小人物,想必你的主人也不会对我感兴趣!”说完,龙兆晖将杯中剩下的余酒又一饮而尽,接着便将眼光投向古醉香。他看着她苦楚地神情,不禁陷入回忆。他们同年,她只比他小两个多月,这样的年龄,在其他女人身上,或许该是为人妻为人母的身份了。可她却没有这样的福分,她只是她主人手上的一颗棋子,以开醉香居掩人耳目,然后为她主人做一些秘密任务。九年前的一个夜晚,她受伤晕倒在地,那时龙兆晖正好路过,就为她解了毒。后来,他们变成了朋友。可龙兆晖知道古醉香的差事,迟早有一天会让她走上一条不归路,想到此,他怜意顿起,脱口说道:“醉香,脱离你的组织吧!逃得远远地,从此自由自在地去过你想要的生活”
古醉香幽幽叹道:“逃又能逃往何处?天大地大,到了哪里才能有属于我的容身之地。我们活着是主人的人,死了也是主人的鬼。有时候,我真的很羡慕你要找的那位阿蕊姑娘。至少她可以得到你的呵护可是我,至今仍不知道我的彼岸在何处”说完她侧头一转,面向窗外,眼神更加暗淡起来。
龙兆晖见状,心知自己刚刚失言了。他虽关心这位和他一样身世孤苦的朋友,并同情她身不由己的遭遇。但却心知自己给不了她任何的帮助。所以他的话,不仅于古醉香无益,反倒徒增了她的伤感之情。他顿感心下有些愧疚,赶忙岔开话题,问道:“对了,你可知杭州最近来了什么大人物吗?”
古醉香眼睛陡然一亮,惊疑道:“哦,看来你也知道这件事了?”
龙兆晖摇摇头道:“什么事?我并非知道你所指的是何事?只是,我今天偶遇了一艘十分阔气的华船,还有几个新海派的小混混。那几个小混混居然想去劫持船主人。我虽没有和船主人交过手,但是我看他身形步法,应该武功不在我之下,并且年龄也与我相当,所以我很好奇对方是什么人?你消息灵通,可知道这些人的来历?”
古醉嘴角逸出一丝笑意,道:“我当然知道,我也是刚刚才打探清楚这些人的来历,说起来他们可是大有来头!你倒猜猜看呢?”
龙兆晖目光闪动,浅浅一笑道:“这如何能猜出来,不过倒是可以理出些许头绪来。那船规模和气势非同一般自不必说,但各处富商大贾都能买来这样的华船。可船的外观刻有飞龙图样,说明这应该是一艘官船,因为只有武将的官船才能配有这样的纹饰。所以这船主人应该是官宦人家,可船头船尾均挂有稀有的琉璃花灯,这琉璃灯对使用者是有极其严格的等级要求的,所以必须得是有尊贵身份的王室亲贵,才能享有这样的装饰。所以船主人应该是既有王室身份,也有武将官职的显赫家族。可从船上的随从仆人以及前来接应的随从阵势来看,又绝非是王公贵族所具有的规模,所以船中人应该是身份特殊的王室亲贵的家眷。而这次出行应该只是一次微服近郊游,所以仆从丫鬟才带得不多。当今世道具有这样身份的人寥寥可数啊,杭州城中也没有听说有王室宗亲住在这里,莫非是……”
古醉香频频点头,眼中射出赞赏之色,笑道:“看来我这辛苦探来的消息,还不及你寥寥数语的分析。没错,这船的主人正是西郡王云博涛。云博涛是当今皇帝的亲舅舅,青年时期就被先皇派出去镇守西郡,几乎没有踏足过中原。所以你今天看到的船中主人是他的嫡亲长孙云昊。而云昊这次前来杭州,是受邀参加一个品剑大会,本来这个品剑大会的邀请函是发给西郡王云博涛的,可是云博涛身份高贵,又从不轻易涉足中原,所以他就派他的孙子云昊前来,”
龙兆晖眼神疑惑,略微沉吟了片刻,道:“这品剑大会的主办人又是什么人,他又怎能有这天大的面子,能请动西郡王出席?”
古醉香道:“是什么人,我也不清楚,反正神秘得很,我的主人也要我想法查探清楚这人的身份。你离开杭州已经两个多月了,所以不知道最近杭州城发生了一件怪事,几乎也就是近一个多月的时间,城东突然新建了一座金龙山庄,山庄主人至今还没有露过面,山庄中里所有大小事务,都是由庄子里一个名叫刘管家的人在操办。这个品剑大会在本月底举行,所以杭州城将会越来越热闹了!”
龙兆晖凝神思索着,眉头渐渐竖了起来,嘴里忽然低声呢喃道:“金龙山庄,品剑大会”他忽然心中一震,问道:“品剑大会,品什么剑?”
古醉香看他凝重的表情,双眼直勾勾盯着她,心中大为疑惑,心道:“莫非这个品剑大会与龙大哥有什么重大关联?”她脸上露出了诧异的神色,但见龙兆晖专注的神情,便一字一句道:“据说,金龙山庄举办的这次品剑大会,品鉴的是一把叫做金龙剑的宝剑!”
“什么?”龙兆晖几乎惊忽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