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梁镇在卧凤沟镇和市区之间,离市区不远,但是从县城开车过去,只能横穿市区,市区车多,我不太敢开,这车又长又宽,我怕剐蹭,便让喜儿开,我在车上喂她吃早饭,等她吃完,我给赵倩打电话,预计九点到达东梁镇,让赵倩告诉我她家的大概地址,直接登门拜访。
八点四十,车到市里的郊区,我让喜儿靠边停车,在路边商场买了两个礼盒,核桃粉、蛋白粉之类的,因为赵倩的爷爷和她家一起过,妹妹的爷爷的嘛,我初次上门,当然得带点孝心了,买完东西,换我开车,九点零五分,吉普车到达东梁镇中学门口,赵倩等在这里,和她的自行车一起,上了我们的车,给我们引路。
跟我家一样,赵倩家住的也比较偏僻,在一个山沟里,道路崎岖,还得经过两条结冰的小河,幸亏开得是喜儿老姑的吉普车,要是用我那台佳美(已经修好了),别说是剐地盘,就连轮胎都得弄爆,这个吉普车的轮胎比较厚实,还软乎,越野利器。
虽然地方偏僻,但从庭院能看的出来,赵倩家境比较殷实,不是普通的平房,而是三间房底座的二层小楼,放眼望去,全村就这一栋小楼,还在村头的位置,可谓鹤立鸡群。
“倩倩,你爸是不是村长啊?咋这么腐败呢!”喜儿开玩笑道。
“不是了啦,我爸是村主任,开个小砖场,挣点小钱罢了。”赵倩摆手道。
这谦虚的跟没谦虚一样,村一级没有政府,有些村领导是村长,有的是村委会主任,基本一个意思,并非村长都跟高国庆那样贪占公家的东西和钱,有些地方选村长或者主任,是凭实力的,你有钱,村民才觉得你能带领大家致富,当然了,当选之后,手里权力大了,你可以选择带领村民一同奔小康,也可以选择让自己变得更富有。
我瞅了瞅其他村民的房屋,估计赵倩的爸爸是前者,看着还可以,基本都是俗称“北京平”的大平房,整体比我们村富裕很多。
他家大门有点窄,又是个直角弯,我拐不进去,只好先下车,交给喜儿,赵倩的爸妈、爷爷还有个弟弟都出来迎接,大家一起帮忙,指挥了半天,喜儿也没拐进来,只好停在门口空地上。
进屋后,相互介绍、寒暄,喜儿的身份,被我定位成对象,毕竟年龄太小,说是已经结婚了的媳妇得话,还得解释不少。
赵倩对我的定位,就是同学兼认的哥哥,以及另一个更“显赫”的身份——年级组头名,一开始赵倩家人对我还有点冷,我估计是赵倩没细说,只说一个同班男生同学来看她,可能被她家人误会成是赵倩男朋友了,详细说明后,我又带了个女朋友,赵倩家人才对我热情起来,非常隆重地接待,聊了会儿,赵倩妈妈带赵倩做饭去了,我给喜儿使了个眼色,让她去帮忙,我陪着喜儿爸爸还有他爷爷,盘膝坐在炕上闲聊。
不知道喜儿跟赵倩、她妈妈在厨房里说了些什么,不多时,我就听见一声惨烈的羊叫,往院里一看,喜儿和赵倩从羊圈里抬着一头半大的羊出来,血顺着羊的脖子哗哗流,喜儿手里握着一把杀猪刀。
我摇头苦笑,这让赵倩家人怎么看城里姑娘啊,这么残暴,幸亏那时候的羊没有现在这么贵,一只半大的羊,也就百八十块钱,吃就吃了吧,虽然我不太喜欢羊的膻味。
十一点多的时候,酒菜齐备,开吃,喜儿就一吃货,羊腿、羊杂、羊汤,什么都吃,我只象征性地吃了两块羊腿肉。
饭后,谢过主人盛情款待,告别,赵倩说想跟我去县城参加同学聚会(莫须有的),带了些换洗衣物,搭车和我们一起离开。
我打开车窗,散她俩身上的膻味:“都吃饱喝足了吧?”
“咋的,你还想思银欲啊?”喜儿趴过来,冲我打了个饱嗝,笑问。
我厌恶地扑了扑空气:“思啥银欲,该办正事儿了,倩倩,你给王峰和李晨打电话,约个地方见面。”
“咋说呢?”赵倩掏出手机问,她跟那俩人都认识。
“就说张东辰要见他们,专程拜访。”我说,学期最后一天,我一战成名,他俩肯定知道我的名字。
赵倩先后打了两个电话,约那两位在镇上的台球厅见面。
我们先到了镇上,找到那家台球厅,说是台球厅,其实是半露天的,就是个农家院,上面支着顶棚,勉强可以挡风遮雪,温度在零下,冷飕飕的,但是人不少,十多张球台,基本爆满,主要是价格便宜,一块钱一杆,顾客以当地的初中生为主,水平都比较低,得打半天才能打完一杆。
王峰和李晨没到,我见还有个球台,就占了跟喜儿和赵倩打,我仨都不会玩,瞎打,喜儿甚至觉得用台球杆大头那边打起来比较得劲儿,我觉得直接用手弹比较合适,跟玻璃球似得,基本就是这水平了。
鼓捣了能有十分钟,终于弄进去三、五个球,正好有个球滚到袋口,我说这个我来,撅着腚,瞄了半天,一杆击出,不知道是因为用力过猛还是咋回事,白球居然弹了起来,又落在桌上,滚向那个目标球,打是打到了,只是擦过,目标球动了动,没进去。
“草!”我骂了一句,“这球杆有毛病吧!”
“呵呵,拉不出屎还赖茅房!”身后传来一个略显稚嫩的声音,我回头瞅,是个头发搞成离子烫的男生,瘦瘦的,目测初二或者初三的年纪,我没跟他一般见识,喜儿有点要炸毛,狠狠瞪了那离子烫一眼,走了过去。
我用球杆拦住喜儿,给她个眼色,让她消停,人家又没骂我,就是讥讽一下而已,搭理他干嘛。
“来,继续。”我顺势把球杆给了喜儿,“我帮你做得这球咋样,更好打了吧?”
喜儿瞥了我一眼,接过球杆,此时白球和目标球距离只有三十厘米左右,跟袋口还是直线,挺好打,喜儿煞有介事地岔开腿,技术不行,姿势得像那么回事,她今天没穿孕妇装,羽绒服在车上,身上是一袭鹅黄色的运动服,很显身材,站定,瞄准,拉杆,正要击球,熟料那个离子烫又来了一句:“这球傻比都能打进去!”
“啧,会不会说人话?”喜儿当即怒了,皱眉看向离子烫。
“这小劈股撅得,挺姓感啊!”离子烫得寸进尺,用手摸着自己还没长毛的下巴,色眯眯地盯着喜儿看。
喜儿站直身子,看向我:“这回动手,你不能赖我了吧?”
我耸耸肩膀,笑道:“手痒你就说手痒了呗!”
喜儿嘴角弯起一抹邪笑,丢掉球杆,双手十指交叉,掰得嘎嘎作响,再次向那个离子烫走了过去。
离子烫哪儿知道喜儿的实力,不屑地抖着腿,没看喜儿,却看向我:“怂比,让你对象给你撑腰啊?”
“你知道他是谁么?”喜儿站在离子烫面前笑问,“你还想跟他动手?你有那个资格吗?”
“草你妈!别以为是女的我就不敢打你啊!”离子烫挥了挥拳头。
“小傻比骂谁呢?”喜儿笑问。
“小傻比骂你!”
喜儿笑着不说话,继续掰手指头,离子烫这才反应过来,脸涨的通红:“草你妈的,老子不打女——”
啪!喜儿没等她说完,已经一巴掌抡了过去,没用多大力气,离子烫却被打得一个趔趄,差点摔倒!
“草你妈!”离子烫摸了摸脸,“别逼我啊,我告诉你!有能耐让你男人跟我单——”
啪,喜儿又打了他一嘴巴,这次离子烫明显做好了准备,然而喜儿出手太快,他依旧没有躲开。
“跟我对象单挑?呵呵,你先挑得过我再说吧,小傻比!”喜儿上去,啪啪啪,又连着扇了离子烫三个嘴巴,直接把他给打得坐在了地上,我坐在球台边沿,环顾四周,基本所有人都看向这边,从他们的表情能看得出来,大部分人并不是在看热闹,而是冷眼看着局势的发展。
乡镇不同于县城,这里的人,相互都认识,而我们是外人,自己的兄弟被打,他们定然不会坐以待毙,这就是为什么我没让王宇他们来农村办事,而是我亲自来,也是为什么我没有出手,而是准许喜儿胡闹的原因,这事儿如果放在王宇、李金玉他们身上,现在双方早就干起来了,因为喜儿是女人,所以围观群众才没有上手帮忙。
喜儿打趴下离子烫后,瞅瞅虎狼一般的群众,好像也看出来局势对我们不利,回到我身边:“咱们走吧。”
我点头,掏出一元钢镚丢在球台上,带喜儿和赵倩离开。
“草你妈!打完人就想走啊!哥!哥!有人打我!”离子烫坐在地上,捂着红肿的脸,扯着嗓子大喊。
喜儿还要回去跟她理论,被我拽住,低声道:“别惹事,倩倩,通知那俩家伙,换地方见面!”
走到院子门口,我们仨被两个人拦住,但他们看起来没有动手的意思,只是不让我们走。
“请让一下,谢谢。”我客气地说。
“谁啊,这么牛逼,连我弟弟都敢打?”身后,传来一个男人慢悠悠的声音,“把话讲清楚再走不迟吧?”
我回头看,围观众人让开,从里面走出来一个男人,看上去也就二十多岁,穿的很邋遢,上身一件军用棉袄,埋汰得反光,牛仔裤上也满是油污,头发支楞巴翘的,估计能有一个礼拜没洗了,好像是个修车工,因为他手里拎着一根拆轮胎用的钢钎子。
男人话音刚落,又有三四个人走到门口,拦住我们的去路,那些围观群众中很多人都往男人身边凑,目光中多有崇拜之色。
“倩倩,待会儿躲远点。”我对赵倩贴耳说,看来这是位大哥,不打一架没法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