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值傍晚,残阳如血。
莫小鱼提着一尾鲤鱼一蹦一跳的向着村子行进着,沿途是一片片绿油油的稻田以及水墨一般的山水。
莫小鱼很高兴,因为公孙叔叔终于肯教他法术了。为了表达自己的感激,莫小鱼不辞幸苦的去村子边的小溪里摸了一条鲤鱼,想以此作为拜师礼。莫小鱼并不知道,对于他来说又肥又大的鲤鱼,其实只是一条小鱼而已,他只是天真的觉得,公孙叔叔见到这条鱼之后一定会高兴得合不拢嘴。
事实也正是如此,当莫小鱼抵达村子,骄傲的告诉村民这条鱼是他自己摸上来的之后,村子里的所有人都对他竖起了大拇指,公孙叔叔更是大笑着摸了摸他的小脑袋,重重的夸了他几句!
一切都是那样的美好,那样的祥和…
那夜,莫小鱼是带着无尽的憧憬入睡的。那一夜他睡得很踏实,那是美好的一夜,然而却也是莫小鱼这一生中最为残酷的一夜!
朦胧之中,莫小鱼听到了一声又一声的哭喊以及哀号。他缓缓的爬下了床,想要呼喊自己的父母,却发现双亲都不在屋内。
于是,他战战兢兢的推开了大门。
大门缓缓开启,屋外的一切瞬间映入了眼底,然而也就是在那一个刹那,莫小鱼的瞳孔瞬间收缩成了一个黑点!
莫小鱼做梦也想不到,当他推开大门的那一刻,所见到的第一幕竟是自己的母亲被一道银煌煌剑光拦腰斩作了两截!
脸上是滚烫的鲜血,莫小鱼眼睁睁的看着地上的母亲挣扎着让他快走,然而直到母亲断气,他却仍旧没有移动哪怕一步。
他只愣愣的望着漫天飞舞的光影,仿佛一个不相干的过客…
“小鱼儿!快带小花走!”就在此时,一声大喝猛地惊醒了失魂落魄一般的莫小鱼。公孙大叔仿佛一道流光,瞬间激射到了莫小鱼的身前,同时将一个同样弱小的身躯推到了身后。
那是一个和莫小鱼差不多大的小女孩,跟莫小鱼从小一起长大,名叫公孙小花,是公孙大叔的女儿。
莫小鱼一把抓住公孙小花冰冷的小手,想要躲进屋内,却不料被一阵强劲的气浪推到在了地上。
挣扎着爬起来之后,莫小鱼顶着风沙,想要寻找小花的踪影,却再次被一阵强烈无比的气浪吹得倒飞了出去。
倒飞之中,他清晰的看见公孙大叔犹如神魔一般,将小花死死的护在身后,挥舞着一把赤红的长剑,抵挡着四周狂轰滥炸的宝光。
公孙大叔很强,但敌众我寡,不多时公孙大叔的身上便挂满了伤痕,那些伤痕几乎都在要害之处,若是常人,只怕早已身死,但公孙大叔却仿若没事人一样。虽然公孙大叔没有显现颓势,但莫小鱼却知道,再这样下去,公孙大叔只有死路一条…
似乎也同样明白自己的处境,公孙大叔猛的发出了一声大吼,震飞了四周的飞剑法宝,然后变戏法一般的拿出了一张金光闪闪的符篆!
“不好!是小挪移法咒!他要逃走!快阻止他!”在公孙大叔拿出那道符篆的下一刻,对面猛的传来了一声焦急的大喝。
然而还是迟了,公孙大叔的动作太快了,而且没有丝毫的犹豫,仿佛手中所握的并不是传说中的逃命至宝小挪移法咒,而是一张废纸。
在四周的攻击即将临身的前一刻,公孙大叔成功的祭出了大挪移法咒。隐约间,莫小鱼听到了数声气急败坏的叫骂。
然而,就在那些敌人失望,泄气之时,公孙大叔却做出了一个令所有人都为之瞠目结舌的举动!
公孙大叔抱着小花,侧过了脸庞,对着莫小鱼露出了一丝温暖的笑容,尔后,那道已经燃烧的小挪移法咒便流星一样的射向了在狂风之中踉跄而行的莫小鱼!
小挪移法咒只能送走一人,公孙大叔不愿丢下小花自己一个人走,也不愿意自私的送走自己的孩子而眼睁睁的看着莫小鱼无辜受死,于是他做出了这样一个“出人意料”的决定…
小挪移法咒临身的下一个刹那,莫小鱼仿佛被一道强大无比的闪电击中了一般,颤抖着倒飞了出去,尔后缓缓的化为了点点闪烁不定的星光,只是在消失的前一刻,却正好看见公孙大叔和小花被一阵耀眼的宝光淹没…
猛的坐直了身子,莫小鱼无声的抽泣了起来,没有眼泪,也没有呜咽之声,有的只是耸动的双肩以及一开一合的鼻息。虽然每晚都会梦见那晚的情形,但是莫小鱼依旧忍不住的心如刀绞。如果可以选择,他真的希望那天死掉的是自己。
就这样过了许久,莫小鱼终于恢复了平静。然而就在此时,一阵狂风吹开了半合的窗子,莫小鱼的眼前多出了一个浑身带血的狼狈身影。
“流星哥——!”望着眼前面无血色的流星,莫小鱼惊呼了出来,却被流星及时捂住了嘴巴。
“不要出声!”说完,流星松开了满是鲜血的手掌,有气无力的靠着床沿坐在了地上。
“我去把窗台上的血迹擦掉!”见此情形,莫小鱼连忙擦了擦脸上的血迹,然后便随手拿了一件换洗的衣物走到了窗前,仔仔细细的擦掉了所有血迹。
做完这一切之后,莫小鱼便一脸焦急的来到了流星身边想要问他究竟是怎么回事,但当他转身之时,却发现流星已经歪着脑袋陷入了昏迷,身子四周淌满了血迹。
见此情形,莫小鱼大叫了一声不好,一把扯开了流星的衣领,只见流星的胸口一道两指来宽的剑洞正汨汨的往外流着鲜血!
连忙用一块干净的纱布堵住了流星的伤口,莫小鱼只胡乱擦了擦手便打开了门跑出了后院,然后笔直的冲向了纸醉金迷的大门处,沿途撞到了一个又一个的端送果品的侍女,却愣是没有停下半刻,别人的叫骂他也只是当作耳旁风而已。
当莫小鱼气喘吁吁跑到纸醉金迷的大门口时,寿伯正在给一个富家公子观看面相,眼见着莫小鱼一脸的焦急,当下也不多问,和那富家公子胡乱的侃了几句便钱也不收的收起了摊子走向了莫小鱼。说是摊子,其实也就是一幡一桌一椅而已,桌椅都是可以折叠的,所以收拾起来并不费事。
“怎么了?火烧屁股了?”刚一走近,寿伯便帮着莫小鱼顺了顺气,然后劈头盖脸的问道。
喘着粗气,莫小鱼指着身后,断断续续的道,“快——快——天大的事情!”四周人流来往,莫小鱼不便明说,所以只好告诉寿伯是“天大的事情”。
听了这话,寿伯心头一跳,当下也不多问便兀自走进了纸醉金迷,然后便笔直的走向了后院莫小鱼的住处。
莫小鱼的住处很偏僻,因为纸醉金迷里就他一个男子,虽然还是个孩子,但却也不好和姑娘们住在一起,所以红姨便单独给他安排了一间毗邻姑娘们住处的独立小院。
寿伯走得很快,已经脱力的莫小鱼根本跟不上。当莫小鱼再次回到自己的住处时,流星已经躺倒了他的床上,胸前的伤口也已经得到了很好的包扎,只是地上的血迹以及碎布却到处都是,狼藉不已。
见莫小鱼回来了,寿伯一边擦拭双手一边道,“快去把火盆拿来将这些血衣都烧了!”说完便一片一片的将地上的碎布收拢了起来。
“噢!”应了一声之后莫小鱼便飞快的跑到了屋外,自院子的角落里端起了一个熏黑的铜盆,然后便又飞快的冲进了屋子并关上了大门。
一把火点燃了所有沾满了血迹的衣物、碎布之后,莫小鱼便迫不及待的小声问道,“寿伯,流星哥哥没事吧?”
“现在是没事了,等会可就不知道了!”黑着脸,瞥了瞥依旧处于昏睡状态的流星,寿伯语气生硬的道。
“什么意思?血不是已经止住了么?”莫小鱼一脸担忧的问道。
依旧板着脸,寿伯没好气的道,“这家伙居然跑过去刺杀赵国使臣,估计现在整个燕京都在通缉他!”
“什么?刺杀赵国使臣?”莫小鱼瞪大了眼珠,一脸的不可置信。
“他亲口承认的!怎会有假!这家伙就是一莽夫,做事不经过大脑!就算是要为柳丫头报仇,也不是这么个报法啊!这下好了,无缘无故的把咱们两个拉了水!”寿伯一边寻思着对策,一边埋怨道。
“那咱们现在怎么办?要不要告诉红姨?”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莫小鱼也有些乱了分寸。
“不可!你红姨虽然明面上是纸醉金迷的管事,但却也只是个身不由己的**而已,而且还打有朝廷的印记!她做事向来果决,从来只在乎自己的得失,根本不会在意他人的生死,告诉她的话,流星必死无疑!”寿伯立马便否决了莫小鱼的提议。
见寿伯如此悱恻红姨,莫小鱼很想反驳,但话到嘴边却又实在是底气不足。诚如寿伯所说,红姨确实是那样的人,刻薄,冷酷,而且非常的自私无情。然而,虽然红姨有千般不好,莫小鱼却依旧忍不住想要维护于她!
不知为何,他总觉得红姨那冰霜一般的表面之下,还隐藏着另外一个她。那个她虽然也并不美丽,但却有着阳光一般的眸子,春天一般笑容…
或许是徒劳的希翼,或许是无功的臆想,反正他就是这么觉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