觅寻送晚膳过去的时候,夜色渐深,营帐前把守的士兵看了他手中端着的托盘一眼,象征性地盘问了几句后,便放他入内。
把守的士兵当中其中一个便是之前带觅寻去马厩的张奉,他见觅寻来送晚膳,满面担忧地提醒道:“殿下正在忧烦地形图被盗的事,觅兄弟你可要小心。”
觅寻含笑道了一句谢,掀帘入内。
帐内点着几盏油灯,明媚的灯火将不大不小的营帐映染得通明亮堂,与外面墨蓝色的夜形成鲜明对比。
夙九兮正站在一张摆满了军事地图的书案旁,一头如黑缎般乌黑靓丽的墨发长长披在身后。
再加之此刻身披银龙甲脚蹬黑金靴的装束,越发衬得这位年轻的将军身段修长,俊美无双。
他在灯火下全神贯注地盯着书案上摆着的一张羊皮地图,连觅寻进帐来也未曾察觉,好看的眉紧紧蹙起,果然如张奉所说,陷入忧烦之中。
也难怪夙九兮忧心忡忡,日夜难安,眼下正是炀国与褒国的敏感时期,稍有风吹草动便可能惹来一场干戈。
起因是炀国与褒国边境交界处的一座山,那山名叫黑山,由于史书上对这座山的记录寥寥无几,所以这座山便成了无主的荒山。
但这座山上物产丰富,尤其盛产金矿,铁矿,炀国和褒国都想将这座山据为己有。一开始褒国遣了国中最能说会道的使者前去炀国,晓之以情动之以理,试图以理服人,说这座黑山明显更靠近褒国边境,应该是属于褒国的。
这套说辞放在前朝那位温文尔雅的离帝上或许有些作用,那炀帝是什么人,嗜血冷酷,谋朝篡位的主,怎么会理他。
炀帝听完后一句话也没有说,只是冷笑着坐在龙椅上不紧不慢地擦拭手里银光闪闪的宝剑。
吓得那褒国使者连夜逃出炀国。
既然谈不拢,那便只有看谁拳头大了,两国为此发动了不少战争,奈何褒国实力稍逊,最后不得不屈服于实力强大的炀国,签下黑山归炀国所有的契约书,忍气吞声了许多年。
自从褒国昏聩无用的老君主驾崩后,新国君一继位便发奋图强,广招贤才,颁布了许多改革措施,使得褒国逐步强大起来,近年来,实力已经不输炀国。
于是褒国重新惦记起那座被炀国强占去的山。
若他们知道炀国丢了
夙九兮轻轻叹了口气。
“美人为何而叹。”
腰身忽然被人扣住,落入一个宽厚温暖的怀抱中,一道温热低醇的声音缓缓拂过耳际。
夙九兮一惊,运掌如风,猛地向后拍去。
身后顿时响起一声闷哼。
“是你。”
夙九兮微眯起狭长的凤眸,目光如毒蛇般阴冷地盯着觅寻。
觅寻俊朗的五官皱在一起,分明疼得有些受不住,嘴里仍不忘占夙九兮的“便宜”。
“古人云最难消受美人恩,城不欺我”
“你说什么!”
夙九兮自然听出他话中“调戏”之意,当下恼羞成怒,杀意在指尖聚集。
修长而冰冷的手被觅寻轻轻握住。
觅寻看着他恼怒的容颜,唇边挂了抹戏谑的笑意,戏笑道:“美人,这一掌下去,为夫我只怕消受不起。”
边说,边抬起他的手放在自己唇边,拿弧度优美的薄唇去亲吻他冰冷的手背。
“啪—”
猝不及防,觅寻被打得偏过了头,清俊的脸上顿时浮现出五个清晰鲜红的手指印。
“你不好好去喂马,跑来这里做什么。”
夙九兮面无表情地说,拿深紫色的锦帕缓慢而又用力地擦拭手背上刚刚被觅寻亲到的地方,那嫌恶的模样,好像他手上沾到了什么臭虫一般。
觅寻笑了。
那双幽深魅惑的浅灰瞳在明暗的灯火下缓缓眯起,目光危险得好似虎豹在不动声色地打量自己的猎物,薄唇微勾,动手优雅而又缓慢地擦去残留在唇边的血迹。
夙九兮被他这样炙热而又古怪地盯着,极不舒服地皱起长眉。
觅寻轻笑一声,挪开视线,随手指了指檀木案上冒着热气的饭碗,道:“在下是来为将军送晚膳。”
“这不是你的职责。”
夙九兮冷冷道,声音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
“小木病了,故而今日送膳一事由在下代劳。”
觅寻脸不红心不跳地编谎。
夙九兮长眉微皱,随即冷声道:“既然送到了,你还不走。”
听到他这样说,觅寻脸皮再厚也不好再待下去。
来日方长,何必急这一时。
拱手施了一礼,在夙九兮冷漠的表情中,勾唇一笑,忽然伸手揽上他的腰,低头在他脸颊旁落下一个蜻蜓点水的吻。
夙九兮一双狭长漂亮的凤眸惊眯起来。
他自从被贬到边关后,便是一副生人勿近的冷漠模样,军营里的士兵听说了他的事迹后更是纷纷对他避如蛇蝎,别说是像现在这样对他又亲又抱,便是稍稍离他近一点,士兵们的腿肚子便开始打颤。四年来,哪里有人敢这样亲昵地贴近他。
夙九兮自己也没料到觅寻的胆子这样大,惊了一瞬,反应过来后脸色越冷了几分,眸中杀气腾腾,一记狠毒的手刀高高扬起。
觅寻玩味地看了他一眼,咬上他精致如玉的耳垂,薄唇低低吐字,灼热的气息带着几分暧昧呵入耳道。
“将军丢得当真是地形图?”
千钧一发之际,手刀急速落下时转了个弯,削下觅寻耳边几缕墨发。
发丝在两人中间轻盈婉转地飘落。
“你这是什么意思。”
夙九兮脸色微变,冷冷看着他,狭长的凤眸里尽是戒备之色。
觅寻满意地看着他微湿的耳垂,弯了弯唇,拿富有磁性的嗓音不紧不慢道:“区区一张地形图又怎会让将军出动如此大的阵仗,除非这地形图只是为了掩人耳目,真正丢得乃是”
“住口!”
听到这里,夙九兮脸色剧烈一变,那双本就冰冷的凤眸里倏地里腾起杀意。
反观觅寻仍是一副不慌不忙的模样,薄唇含笑,不知从哪里取出一把描金纸扇,“啪”地一声打开,气定闲闲地摇了几摇,边摇边懒懒散散道:“美人,你若是肯唤一声‘夫君’,我便帮你打听地形图的下落,如何?”
“滚”
夙九兮脸上寒冷地几乎能掉下冰渣子。
觅寻唇角勾得更深,拱手说完一句“告退”后,退出营帐。
待他消失在账外,夙九兮这才收回阴沉的视线,回到檀木案旁,神色逐渐变得凝重起来。
觅寻说得不错,他丢得的确不是地形图,对外说地形图也只是为了掩人耳目。
真正丢得,是一张详细记录了炀事防略部署的军事图。
这张军事图至关重要,若是落在褒军手里,后果不堪设想。
他必须尽快找回。
这样想着,忽然便想起了觅寻临走前那句话。
那句话的温度还残留在耳边,薄唇擦过耳畔的感觉萦绕不去,耳道里全是那人留下的炽热而又酥麻的气息。
夙九兮不由得烦躁起来。
觅寻离开后不久,把守在军帐外正走神的士兵忽然接到大将军奇怪而又冰冷的
命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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