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通了,但直到他身体都恢复了,冉正仪还是没出来。
她一定很高兴,她终于找到了治他的方法了,而且是真正治他的方法。
阴天里,水元初坐在井盖上看着院落,指甲死死地抠着井盖,指甲弯折的地方扯到肉很久了,痛得厉害了,他才发现。
十指连心,水元初看着那痛得红肿了的手指头,久久才对着他放到井盖上的子母盒面无表情地说道:“冷落我应该也够了吧,你若是再不出来,我就不带你去找那凝聚你身体的办法了,哪怕再讨厌我再抗拒我,你愿意放弃这机会吗?哪怕只有万分之一,你肯定也不会的。
”
水元初无比笃定。
正如他所想,冉正仪是绝对不会放弃的。
他话音刚落不久,冉正仪终于从子母盒里出来,站在了他的身旁。
大不了再死一次,魂飞魄散算什么,如果转世投胎了照样也不是现在的她了,她依旧无法得到真正的重生,不如拼上一拼。
冉正仪的眼神冷若冰霜,不可接近,但又如天山雪一样,只要待在同一个寒冷温度的环境就永远不会化。
“你先说说那女鬼是怎么回事?这次我要听实话,你所知道的关于那女鬼的所有实话。
”
水元初让开了井盖的一部分给冉正仪坐,哪怕冉正仪不坐,也固执地只让自己挤在狭小的一块可以堪堪坐下的区域。
看到冉正仪终于出来,他喜悦又不敢喜悦,只能拧着眉低垂着睫毛,压抑着心中终于轻松起来的强烈暖流。
曾经看到冉正仪是痛苦不堪,可是经历了那么多天的一人独言,水元初觉得只要能见到就还是好的,就还是值得高兴的。
“那女鬼藏身的钟是我祖先从一道士的遗居里得到的,原本并不知道有女鬼,是因为我祖先迷恋神仙方术,对那隐隐感觉有一丝不寻常的钟研究太深,就在偶然间听到了女鬼的声音,自此知道了女鬼的存在。
”水元初平静地说着,眼睛却躲躲闪闪地时不时瞟过冉正仪的衣角。
“后面便仔细研究与女鬼对话,偶然间发现与女鬼呆得多了,不但锻炼了倾听灵魂的声音,还沾染上了鬼气,能听见活人的灵魂的声音。
那声音是活人的心声,活人不从嘴巴里说出来,却从灵魂里无意识地说出来了。
于是利用这一点,我水家开始发家……”
水元初顿住了,他因为他看到冉正仪衣角边垂下的手捏紧了,还在微微颤抖。
“怎么不说了,继续说下去。
”
冉正仪的声音从水元初的头上传来,平淡无波,和那手完全不一样。
水元初睫毛颤抖了一会儿,才继续说道:“我小时候自然也被这样训练,之前我做的所有噩梦就是我小时候被关起来独自面对那女鬼的内容……你死后,因为我是水家天赋最高的,就渐渐掌了水家的权,能够和水家重要来往的权贵交涉。
你别看我什么都不懂的样子,只要能知道对方在想些什么,做很多事情都比别人强。
”
冉正仪的手终于不颤抖了,只是冷笑了一声。
水元初苦涩地提了提唇角。
“只是后来那钟突然消失了,没有鬼气补充的我不久就失误了,无可奈何地得罪了问问题的人,就被家族暂时放弃了。
”
冉正仪根本不关心他的命运,只是问道:“钟消失了?”
“嗯。
”水元初沉重地点了点头,但他又急忙仰着头望着冉正仪说道,“只要我出去了,就一定会去找,找到了肯定给你。
”
冉正仪眼神里的恨意明明灭灭:“谁知道等找到了又是何年何月,你居然把这么重要的消息隐瞒了,水元初,要是我能碰得到你,你现在早就被我扇到地上。
”
水元初紧咬着唇,竭力克制自己的情绪,就像小时候习惯的那样。
他任由冉正仪那刺人的眼神和割人的言语冲在他身上,一声不吭。
冉正仪却又平静了下来,平静得有些诡异。
“你本来就是靠着钟内鬼掌权的,钟内鬼没有了你怎么掌权?是想靠着我吧……怪不得从前对我寡言少语的你在这院子发现死去的我后就一直勾着我说话……想要鬼气?一定是这样。
”冉正仪弯腰凑近了水元初,森冷地自言自语,自我笃定了真相。
“开始是,现在不是了。
我会帮你找到那钟,让你的愿望实现的,只是你暂时配合下我,这样能让我帮你帮得更快。
”
水元初一点也不害怕已经成鬼的冉正仪的靠近了,他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冉正仪,虽然眼中始终无法拥有冉正仪的倒影,但他渐渐红起来的眼眶像极了冉正仪死白脸色上那双发红的眼睛。
他伸出了手,虚虚做出要抚摸冉正仪脸的样子,温柔地说道:“我这一次一定保证你的利益和安全。
”
冉正仪反应过来就条件反射地挥手想打开他的手,她那散着死气的莹白的手却从水元初的手臂上直直穿过,水元初只感觉到穿过的那一刻有一股渗透骨髓的湿冷。
根本无能为力,做什么都做不了!
冉正仪喘着气,半天才说道:“你最好说到做到。
”
虽然她知道就算水元初做不到她也没办法,但她还是这样威胁,因为她也只能这样威胁了。
“我会的。
”水元初坚定地说,眼眸里闪烁着幸福的光彩。
然而冉正仪看了一眼就不想再看。
问清楚了得到鬼气是待在他的身边、时不时与他沟通后,冉正仪背对着水元初,长长的青丝在她的背后垂挂着,在她无力地弯下点脊背时从脊背处散开。
她除了久久应和一声水元初,这一天都保持着这个姿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