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袖这几日闲来无事,向康熙从御书房磨要来好些书卷,书房内堆不下,又在寝殿侧厢的八角凉阁中置了好几个架子,全填上了书卷。
每日晚间,用过了晚膳,便混在书堆中消磨光阴,恰吴汉槎病体基本痊愈,康熙又将他调回了翰林院掌管众编修。
怀袖便时常偷着溜过去,与老师谈论诗词文章,日子过的倒也平静顺遂。
晚间刚摆下晚膳,康熙便徒步行来,与怀袖同用过了膳,又在她的小阁中下了一阵子棋,便赶着要回乾清宫议事。
“万岁爷若忙,宣臣妾入昭仁殿侍驾用膳便是,何苦劳累御体来回行走”
怀袖站起身,端起茶盏奉于康熙面前,言语间已透出几分关切。
自听闻映梅诉说康熙背后所行之事,怀袖心中感念,对康熙比往日的尊敬之中更多了份亲和柔顺。
康熙笑道:“朕是羡慕你这个小书阁呢安静无扰,喁喁蝉鸣,当真是个读书的好地方呀”
“万岁爷既喜欢,每日叫李公公抱着奏事匣来这儿看折子便是了,还用巴巴儿的羡慕臣妾”怀袖不仅笑嗔。
康熙却摇头:“朕批奏折,其中颇多板牍劳刑,反而玷污了你这书香净地,朕还是每日来这儿下下棋,听听琴,顺便与你聊聊诗词文章,也算消减神劳了”
康熙说话时,顺手点了下怀袖的鼻尖,笑道:“说起下棋,你这几日的棋艺倒是长进不少,老实说,是不是找吴先生偷艺去了”
怀袖只呡着唇,垂了眼睫笑而不语。
康熙见她如此,心下更怜,伸手将怀袖揽入怀内,抵着额,款款低语:“越瞧你越是怜的紧,朕当真不知该如何疼你,方不辜负你如此美好芳华。”
怀袖红了脸,伸手拉开康熙缠在自己腰身上的手臂,笑着将他推出殿外。
“万岁爷快回去看折子吧,耽搁着正经事,改日老祖宗又要算作臣妾的不是喽”
康熙笑着揉了下她的发顶,轻嗔:“越来越调皮了”话落,转身出了清芷宫大门。
眼瞧着康熙转过红墙,消失在永巷里,怀袖方才转回身,仍向八角凉阁中去看书。
已长至半身高的雪额,在庭前伸了个长长的懒腰,摇着尾巴随怀袖走入阁内,悄声卧在为它专设在门口的软垫子上,枕着厚实的爪子打瞌睡。
怀袖由书架上抽出一本穆天子转,坐在桌前细细翻阅,映雪进来换了一次茶,顺带命人送来四样精致的小点心。
“主子今日可又要读至半宿了”映雪添换茶盏时候,见怀袖看得认真,忍不住提点了一句。
怀袖知道映雪的意思,讪讪笑道:“你且叫雪雁将床榻拾掇好了,我困了马上就去睡”
映雪无奈,笑睨了她一眼,正准备出去时却又转回身,低声问:“今日万岁爷来,可跟主子提及颇尔喷爵爷入宫的事儿了么”
怀袖闻言,由书中抬起头,望向映雪:“前朝的事儿,万岁爷从不说与我,你可听闻颇尔喷爵爷入宫所为何事”
颇尔喷爵爷是康熙特地调回京内养老的老功臣,平日无事基本不入宫门,顶多也只是去慈宁宫给太皇太后请个安叙叙话,如今突然来见万岁爷,必定是有事。
映雪低声道:“听闻是与召羽郡主有关,听说郡主被邪魔附着了身,已经神志不清了”
“啊”怀袖惊地站了起来,伸手抓住映雪的手臂急问:“究竟怎样的情形你快仔细说与我听”
映雪知道,自从容若殡后,怀袖表面儿上虽放下了,可心里终究还惦记着那些与之有关系的旧人,时常不经意便问起一两句。
“奴婢也是听宫内在别处当差的宫人说的,大都是风闻,谁也不知详实内情。”
怀袖听闻,又缓缓坐回椅子里,眸光望着莹莹烛火出神,沉思片刻,轻轻摆了摆手低声道:“你先下去吧。”
映雪默默地看了怀袖一眼,悄声退了出去。
怀袖自听闻映雪提及官召羽,便再无心看书,心下又实在难安,便由旁侧抽出素白纸笺,执笔沾了墨,准备仔细。
在纸上写了一句:秋风清,秋月明,落叶聚还散,寒鸦栖复惊刚写了数个字,冷不防雪额忽地窜了出去。
怀袖一惊,随即也跟着疾步行出来。
只见雪额窜跃至正厅中,呲着一口森白雪亮的虎牙,就要向门口站立的人扑冲。
“雪额,不许胡来”怀袖一声断喝,人已跃至雪额近前,伸手抓握住其颈项上厚实的皮毛,将其按在地毯上。
手抚了抚雪额的头顶,怀袖缓缓站起身,走至门前,恰听墙外有更鼓声,便知必定有巡夜的御林军将至,伸手握住来人的手臂,将他拉入房内,并顺手带上了房门。
见她如此,官千翔心中一暖,时至今日,她仍关念于他,未形同陌路,他已知足。
怀袖回转身,对着雪额低声驯道:“都是自己人,不得无礼”
官千翔早听闻怀袖身边养着只白斑猛虎,可当听见她说的那一句“都是自己人”时,却抽了抽嘴角。
自己人是指跟她,还是跟这只虎
雪额与怀袖厮混久了,她说的话也听得懂几分,见她如此神态,便知是动不得的,懒怏怏的睨了官千翔一眼,到转头仍回八角凉阁内睡觉去了。
怀袖也将官千翔引至里间凉阁内,亲手斟了茶放在他面前。
官千翔侧目打量眼前的公阁馆舍,不禁道:“晋封了正妃,果然与旧日不同,银光雪浪毫不奢华,却少了分旧日的灵气儿”
怀袖听他这么说,无奈笑道:“你是说这屋子呢还是说住在里面的人呢”
官千翔也笑了,没说话,只端起杯盏呷了口茶。
怀袖坐在书桌的对面,低声问:“你今夜突然入宫,是不是为了召羽之事而来。”
官千翔即刻抬起眼帘,狭长的丹凤眼专注凝着怀袖:“是不是皇上跟你说什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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