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她视线向四下里一扫。
见识了蛊毒发作的痛苦,只怕大多数人本就不坚定的心会更加动摇吧。
她朝长孙元轶微微一笑,示意他站在一边,有些事情她需要自己面对。
长孙元轶却并没有离她太远,与她并肩而立,宽大衣袖的遮掩下,却将她的手攥的极紧。
洛天音双眸在人群中缓缓扫过,明明是微笑而立,却愣是叫人感到了沉重的压抑。
一时之间,竟没有人敢说话。
“怎么,不是有很多话想问我吗?”她微微一笑,声音清脆如珠玉相击,却叫人听的莫名发寒。
“你这女人是存心想害死我们吗?”良久,终于有一个声音在角落里弱弱地传了过来。
“就是就是。”
一旦有人开了头,立刻就有人开始附和。
“明知道我们都中了蛊毒,却把我们都骗来这里。你的心真是太过歹毒。”
“人长的不怎么样,心就更不怎么样。”
“……”
一时间,七嘴八舌的谴责铺天盖地脏水一般向她泼来。
洛天音站的更直,脸上的笑容一分都没有减少。
“有人要求过你们一定要跟我走吗?”
全场静默,尴尬的寂静中,一小部分人朝着洛天音所在的方向悄悄靠拢。
“我不过是要带一些朋友离开,而且,从没保证过离开时一定会安全。”
“你,花言巧语,不过就是骗我们来给你开道罢了,要不然,怎么没有见你走在最前面?”
长孙元轶双眉一挑,两人眼神极快碰了一下。
看清了,隐在人群里总是第一个说话的人。
长孙元轶手指微微一动,御风便“嗖”一声消失了。
随即,一个人便被丢垃圾一样丢了出来。
洛天音冷冷一笑,朝那地上带着风帽的男子看去:“这位兄台,大家都是患难的兄弟,这样遮头遮尾的,不大磊落吧。”
“哼。”地上男子一反常态的沉默,再不说一个字,一反刚才口齿伶俐的咄咄逼人。
流云微微上前一步,并没见他有什么动作。
只看见寒光一闪,那风帽男子上衣便瞬间成了一堆碎片,叫凌冽的寒风“呼”一下子吹了个精光。
“突厥人。”
人群中顿时便传来阵阵惊呼,所有人目光都集中在那上身赤果男子胸前一只狰狞狼头的纹身。
突厥人以狼为图腾,处处顶礼膜拜,突厥的男子甚至将狼纹在身上,表示自己如狼一般敏捷,凶悍。
洛天音微微一笑:“赫连战王,既然来了,干什么不光明正大站出来。这样藏头露尾的跟个大姑娘一样,不大像您的风格。”
人群中突然就爆发出一阵爽朗的大笑,十来个带着风帽的男子纷纷掀掉了斗篷,最中间那个正是赫连浊。
“长孙少将军和夫人果然名不虚传。”
“王爷过奖了,”长孙元轶打了个哈欠:“我们都是无名小卒,哪里有王爷的名头响。”
赫连浊的突然出现,叫那些远离了洛天音的人群,离的她更远了几分。
而离她近的,则更近了些。
“你们早知道本王在此?”
“不早,”洛天音缓缓走到人群正前:“刚刚知道。多亏了您的得力干将给您准备的丰盛夜宴。”
赫连浊微微一愣:“赛诺吗?”他苍碧的眸子扫过玄若歌怀里的慕容静兮:“原来如此。”
他也向洛天音走近了几步:“人的确是不能沾染坏毛病的,看来少夫人已经替我打发了他?”
“可不是,”洛天音微微笑道:“那种人完全无法体会王爷拉拢我们这些人的良苦用心,所以,我帮王爷清理了门户。您不必谢我了。”
“怎能不谢,”赫连浊淡淡一笑:“我给各位准备了一份大礼,还请笑纳。”
说着,他手指轻弹,从指间弹出一颗火红的弹丸。如飞失一般直冲云霄,在半空中弹丸突然炸开,如绚烂的牡丹。
长孙元轶脸色突然一变,一把攥住洛天音。
“退——。”
一个退字刚刚出口,天地之间突然响起惊天动地一声巨响。
“嘭”一声如同九天玄雷,落在地上,刹那间地动山摇,炸起冲天烈焰。
枯黄的草地上,瞬间便响起了一片撕心裂肺的惨呼。
洛天音心中一震,那是,那是炮弹。
猛的抬头看去,刚才还空无一人的栈道炮台上,不知什么时候就密密麻麻地全是攒动的人头。
红色令旗微微一晃,“咚咚咚”数枚炮弹流星一般争先恐后向着聚在河边的人群打去。
“快退。”她此刻唯有低声高呼,视图压过炮弹的轰鸣。
呆了一般的人群,突然醒悟过来,潮水一般向着冰原跑去。
赫连浊站在岸边,动也没动,只微微笑着注视着骚动的人群。
“他是想将人都赶上冰原。”
长孙元轶将洛天音拉到一个暂时安全的地带。
“是啊,可是不该啊。”
洛天音突然就有点不明白,赫连浊大费周章弄了这些人来,不就是要利用这些人的生命吗?
她曾经不是就很好的利用了这些人的生命,才有了在他那里谈条件的资本。
可是,如今这个局面,他好似,根本已经不在乎这些人的生死。
用炮弹将这些人都赶上冰原,是要眼睁睁看着他们被水中的引子激发出蛊毒,一个个死绝?
为什么?这些人刚才不是都有回去的想法了吗?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她身后人群中突然就一片鬼哭狼嚎的聒噪,一个个绝望的哭爹喊娘。
前方,炮弹还一发发不要钱一样朝着她们发射,谁也别想踏上岸一步。
“闭嘴。”她突然恶狠狠说道:“谁再叫唤,姑奶奶立刻宰了他。”
这一声相当管用,冰原上立刻就安静了下来。
赫连浊的唇角勾着个残酷的微笑,默默站在岸边,盯着如困兽般的人群。
洛天音明明白白看到赫连浊拢在袖中的右手缓缓伸了出来,朝空中微微一挥。
天地间陡然的一静,那样骤然的平静并不能叫人心安,反而处处充满了山雨欲来的压抑。
“糟了,退。”她突然意识到什么,将身后众人用力一推。
与此同时,炮台上突然爆发出比刚才更猛烈的震荡。
“咚咚咚”龙吟般的巨响突然在众人头顶回荡,冲天而起的烈焰当中映照出洛天音惊惧的目光。
她看到了什么?那是远程流线型的炮弹,那样的炮弹无论是造型还是工艺都远远超过这个时代应有的智慧。
怎么会有这样的东西?赫连浊是想要炸毁冰原,叫他们一个个淹死在冰冷的河水中吗?
她呆呆伫立在风中,不期然跌近一个温暖的怀抱,眼前是长孙元轶放大的俊美笑颜。
那长挑凤眸中的笑意,是那样的深切而满足。
“阿奴,”他在她耳边低语:“能和你死在一起,真好。”
“嘭……”巨大的爆炸声,在天地之间炸出蘑菇一样的烟尘。
烟尘中,夹杂着痛苦的嘶吼和飞溅的点点猩红。
洛天音却呆了。
丫的,这是个什么情况?
想象中射程远大足够炸毁冰面的密集的炮弹,并没有落在冰原上,反而在岸边赫连浊的队伍中骤然炸响。
无情的炮火瞬间就吞噬了无数毫无防备的人的生命。
冰原上众人纷纷石化。
这是传说中的自残吗?
哪个猪一样的队友把自己人给炸了?眼神还能再好些吗?
长孙元轶微微一笑:“阿奴,这王爷送我们的大礼着实不错。”
岸边浓烈的烟雾中,突然飞出一条身影。
等众人回过神来,赫连浊已经在离他们十步外的冰面上。
只是,此刻的赫连浊脸上的表情却更加的冷凝。
洛天音带着人与他拉开了更大的距离,离那个人太近,总是很不让人放心。
“谢谢王爷的大礼,”洛天音柔柔一笑:“在下心领了。”
赫连浊冷冷一哼:“你什么时候对炮弹动了手脚?”
“是啊,什么时候对炮弹动了手脚?”洛天音也问了同样一句话。
因为,她实在没有时间对炮弹动手脚啊喂。
“洛天音,”玄若歌将怀中慕容静兮抱得更紧:“这是我和静兮送你的礼物。”
“你们——。”
“地库其实就是碧水城的军械库,我于静兮每日的工作,就是在不断地制造弹药。”
他微微一笑:“你不是说世界上任何事都有特定的规律吗?所以,我们把弹药的硝石和硫磺比例弄反了。”
他明亮清澈的大眼望向炮台:“至于会出现什么后果我们并不知道,但,相信结果一定不会让大家失望。”
“呵呵呵,”洛天音听到心情大好:“这一次,还真是多亏了你们。”
“王爷?”长孙元轶笑的温柔而灿烂:“我夫人和她朋友们不大懂事,您大人大量,不要见怪。”
赫连浊脸色一黑:“你们以为这样就可以走?解不了蛊毒,只怕你们没一个能活着走过河心的。”
冰原上的气氛因他这一句话再度凝固。
“长孙元轶,圆空师伯可有教过你如何解蛊毒。”
长孙元轶微微摇头:“师父对于蛊毒不甚了解,我只知道,蛊虫中有一只蛊王。若是能找到蛊王,则蛊毒不攻自破。”
“蛊王?”洛天音双眉紧颦:“哪里有蛊王?”
卓雅的脸色却是突然一白:“我知道蛊王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