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先生浑身一震,负在身后的手猝的一紧。
顾禛……
这个名字承载了无尽的悲恸和怒恨,心底深处层层掩埋下的记忆像是潮闸的洪水涌了上来。
他闭上眼睛,脑海里涌现一幕幕刀光剑影的杀戮场面……
“你如随我出山,有朝一日功高盖世,名垂千秋,还怕无法替顾门忠烈平反么?为何你变的这般怯懦无为?”
“就当我无为好了,子恒,你的心意我领,大丈夫有所为,抑或有所不为,有所为,便是一腔热血精忠报国,镇守边关抵抗外族入侵。那东丘国乃是蛮夷之地,它进攻华夏领域,狼子野心,我身为华夏子孙,岂能与蛮夷苟合,犯华夏之疆界?你我各执其位,不相为谋,出山之事,无论谁来劝诫,我不会动摇。”
男子听罢,失落的叹一口气:“顾兄严重了,东丘国起兵不过是为了一方百姓安宁。华夏疆域此时已经生灵涂炭,百姓疾苦,东丘是为了天下太平,不过既然顾兄心意已决,我以后不在叨扰就是,告辞。”说完,似乎想到了什么。
朝那窗棂看了过去。
武先生眉头一皱:“我与这小女子并非真正的夫妻,即便我离开,便也是独身一人,你无需在她那里寻找拿捏我的把柄。”
男子像是被看穿了心思,有些慌乱,不过很快巧妙的掩饰了过去,清朗的一笑:“顾兄说的哪里话?你是我救命恩人,且又是知己,我怎能做那种卑鄙之事?”
房屋内,银乔早已经听的清清楚楚。
她趴在窗户上,长发散落腰际,两只冰凉的手扣在窗户上,听着外面武先生和那男子的对话。
她其实也是刚醒,夜里水喝多了,想起夜。却不曾想,靡靡听见了武先生的话。
他说他和她不是夫妻,他要离开也是一个人离开?
这一刻,银乔那颗沉浸在恋爱甜蜜中的心瞬间被冰侵融。
眼眶里,氤氲的泪水打着转,偏偏倔犟的不叫泪水滴落。
隐约中,银乔瞧见那黑衣人和武先生拱手告辞,她忙收拾一番眼泪离开窗户,麻溜的上榻,钻进了被窝。
不一会儿,便听见武先生开门的声音,银乔闭上了眼睛。
武先生脱了外衣,躺在银乔的身边,缓缓的,从身后圈住银乔的腰。
银乔一直是清醒的,身后,男人的靠近和触碰令她更是心跳加速,假装翻身之际,将他的手拿开。
裹着被子,和他保持距离。
昏暗中,武先生深深的看着她,透着一丝浓浓的眷恋不舍。
二日吃过早饭,前来盖房子的瓦工过来开始搭建房子,武先生和银乔商议要盖两栋,一座是为银乔做衣服用,另一座则是专门为村里的孩子搭建的学堂。
银乔心知他是为了还村民的恩情,便也没有阻止。
约摸七八天,学堂盖好了,就设在了离武先生家不远处的场地,盖的是那种歇山顶式的屋子,宽敞明亮,还安置了好些桌椅板凳。
贾家村的村民和围庄那些村的村民全部都炸开锅一样,纷纷来到学堂观摩。
里面布置的样样齐全,质朴而又宁雅。
村民们一边称赞武先生知恩图报,又各自寻摸武先生在哪儿弄这么多银钱盖的房子。
但见不止盖了学堂,而且武先生还给那乔娘子盖了一座宽敞的缝纫房,专门供乔娘子做衣服用。
村里头的那些女人个个羡慕的不行,那些有女儿的,悔不当初没有把女儿嫁给武先生冲喜,瞧着乔娘子被武先生放在手心里捧着疼爱,眼红的不是一星半点。
银乔自然也不想揣摩那些村民的心思,现在她只想把衣服做好,卖个好价钱。
虽然有钱了,但也不能坐吃山空。
连着几日,心里头闷闷的,总是想着武先生那晚的话。
有时候也怪自己庸人自扰,不该心有怨念。
而况,她和武先生也的确没有发生那种关系,即便武先生独自一个人离开,也算不上抛弃她。
看的出来,他的来头必定不小,不然也不会被那黑衣男子三番两次诚恳劝诫出山,所以,他和她或许也不是一路人,既然不是一路人,也就走不到一块去了。
这样想着,心里头也稍稍安慰些许。
学堂和缝纫房完工后的当晚,武先生坐在灯下,握着银乔的手,似乎有千言万语要说。
银乔低着头,烛光下,她淡漠的容颜平添了几分柔婉。
卷翘的睫毛如蝶翼般忽闪,在烛光的映衬下更是动人心魄。
武先生越是看她,越是不舍。
别看银乔表面上淡然,殊不知心中甚是紧张。
她在想,武先生是不是要跟她说离开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