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下台阶,长长的甬道里全都是各种珍贵药材的清香,如此一来,商衫胜也就等于把自己的老底全都呈现在他眼前,老东西这时可是已然把身家性命全都托在他手上。
“不知先生有何事?老夫定当倾其家财助先生成事,请你直管吩咐”商衫胜请他在石室的榻边坐下,自己立在旁边恭敬道。
“商老爷不必如此,撇开我的事不说,单是身为医者碰到了令儿媳的事,也没有放手不管的道理。你请坐,我们慢慢说”
商衫胜给他端上茶手,这才在旁边坐下,霜清寒面上带了几分忧色,额头深蹙:“实话告诉商老,在下这次前来是为了千年野芝,因为家里人中了邪术,所以急需这东西回去救命”
纵是商衫胜心里早有准备,听了他要的东西还是一惊,他垂着手抚须思索道:“不瞒先生说,咱这里这几天确实有千年野芝的消息”
“可是先生,这百年的野芝小老曾有幸见过,可这千年的,我也只是在古书中见到过有关它的描述,偏生描述出的样子和百年的又是两种截然不同的形状,所以纵是现在这千年野芝摆在我的面前,在下也不敢有十足的把握说是”商衫胜倒是来个竹筒倒豆子,半点都不觉得羞愧。
霜清寒笑道:“这并没有什么不对,我可以告诉你,你在古书中看到的有关千年野芝的描述,是真的。野芝,犹其是真正出自苦地的,一百年是种形态,五百年的却是另种形态,千年以上的和百年的可以说,绝对是两种不一样的东西”
商衫胜恍然而笑,端起面前的茶盏对他掷重道:“那就好,天织楼的拍卖就定在明晚,到时请先生和我同去,请你放心,纵是倾了我商衫家所有财力,小老也定要拍下这株野芝,绝对不会误了你的事”
霜清寒不置可否,轻淡道:“商老爷,天织楼的背景你可查过?他到底可不可靠?”
商衫胜明白他心中疑惑,赶着喝两口水放下,面上还是积沉郁之色:“天织楼的背景,流渡阜四大家早在他出现时就查过,查出的东西大同小异,也看不出什么问题。楼主邃无垢性情豪爽,仁义厚德而且极重承诺,这三年来四大家和他在一起的生意也从来没出现过差错,所以对他的印象也不错”
“欧——”霜清寒拖着长长的音调,他并不是不相信商衫胜,一个人想要取得他的信任怕也不是容易事,可是他总觉得这个天织楼有些古怪,犹其是出现的时间和地点,却又说不出到底是那里不对。
“不过,邃无垢还是说谎了”商衫胜敛下双目,却掩不住其中精光一闪而过。
“怎么说?”霜清寒甩下手中杯子,面色冷了下来。
“邃无垢说他是北夜人,两岁多便和父母去了辽域,在那里生活近四十年,后辽域被千陵所灭,他的父母也死于战乱,这才来到流渡阜开创了天织楼做此卖买”
“可他既不是辽域人更不是北夜人,而是千陵人”商衫胜拈须轻笑,如秋日掠过的微风带着凛凛肃杀。
“是商老爷查出来的?”
“不是,我们查出来的东西和他说的基本吻合,只是所有人都不知道,小老儿自身有个怪癖,也就是我的这个癖好才让我对他产生了怀疑”
“这是——”霜清寒起了好奇心,可癖好这东西也得人家愿意说不是,万一商衫胜要是忌讳提起,他倒也不便多问。
商衫胜倒是没什么忌讳,对他笑道:“蚍蛉教是千陵国教,在千陵向来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我五岁那年跟随父母去千陵贩药,因为好奇心重偷偷跑了出去,遭人绑架被关到一个山洞里”
“那里有很多和我年纪差不多的孩子,都是被他们绑去的,那些人对我们既不打也不骂,除了不许四处走动外倒也没虐待我们,只是每天逼我们吃种苦涩的果子,叫蚍蛉果”
“那种果子特别难吃,吃完后全身仿佛被人辟成两半般,半边身子麻痛半边好像有东西在上下窜梭不停,有很多孩子吃完后就会在睡梦中不知不觉死去”
说到这,商衫胜脸色沉了下来,似是罩着无限阴霾,他抬手端起面前的茶盏掩饰似的轻辍口茶水,继续道:“我觉查出后就很少在吃那种果子,饿的始在受不了时就抓着地上的泥土来说,也是我命不该绝,就在我被绑去的第七天,那个山洞不知为何起了大火”
“山洞顿时成了火海,看守我们的人也没了踪影,孩子们被吓怕了竟然畏缩在洞里动都不动。可我并不想死在那里,便咬着牙一头冲进了大火里,既不认的路也看不清面前的状况,只是闷了头一个劲往前冲”
“奔跑中甚至能感到皮肤被烈火烤灸的滋滋声,还有那些锥心噬骨的痛,然后脚下一空,人朝着不名的地方跌下去,就在也没了知觉”
“可没想到当我醒来时,父母竟然守在我身边,原来我失踪后他们一直都在附近找我,而那天他们也是在河边的沙地上发现了昏迷不醒的我。找到后,父母连夜带着所有人出了千陵,而我身上更是半点烧伤都没有,可我明明记得清楚,自己确实是在火中跑出来的”
霜清寒手指勾着面前的瓷盖口,在半空中晃个不停,接口道:“幻术”
商衫胜点着,又说道:“是,那场大火本就是幻术所形成的,而我歪打正着跑了出来,所以身上半点伤都没有,可自那以后,或许是因着那段经历所造成了心理承担,我极度反感蚍蛉果,每每闻到那个气味便会呕吐,昏迷不醒。”
“为此,商衫家还专门退倒了所有和蚍蛉果有关的生意,可就在二十年前,不知因着何事蚍蛉教被千陵列为禁教,诛杀了教徒上万人,千陵境内凡是和蚍蛉教有关的东西一夜之间消失的干干净净,禁物,禁言,否则诛连九族”
“但是邃无垢,自我见他的第一面就嗅到他的身上有蚍蛉果的味道,而且那种涩味是从他骨子里透出的,也就是说,他服食那种果子最少已经几十年”
“原本流渡阜就是个三不管地带,来自各方的人都有,北夜和千陵都无所谓,而他却刻意的要隐瞒就难免引起人的怀疑,自那以后我就对他留了几分心”
霜清寒支着下颌陷入沉思,这种果子他倒是第一次听说,随即开口道:“这种果子其它地方没吗?是不是只有千陵才有?”
商衫胜点头道:“只有千陵的蚍蛉教独有,这种果的名子也是他们教中人取的,每年只有很少的量流出,要价特别高,却没有什么有郊的作用,所以并没有多少药商愿意收购”
“而我们家之所以收购,还是因为我祖父,在他自己都不知道的情况下不小心将蚍蛉果加到药,发现竟然有强烈的止痛效果,这才配制成商衫家独门的某种丸药,因此才和蚍蛉教有一定买卖上的关系”
霜清寒在问:“这件事,四大家都知道?”
商衫胜摇着头,表情冷凝:“因这件事关系到家族秘密,所以到目为止,除了我和已经去世的家人外,也就只有先生你知道”
“如此说来,商老爷和邃无垢之间的交集并不是太多?”
商衫胜笑着摇了摇头,脸上颇带几分惆怅:“我既然怀疑他自然要找人在去查,可惜也仅仅只是查到千陵便断了线,为此还死了好几个手下,也就不敢在查下去。当然这些年为了不引起他的怀疑,商衫家也和天织楼做了些卖买,在下是个商人,为利为平安,既然有利可图,自然要和他合作”
霜清寒微眯了眼睛曲指轻叩着桌面,如果说邃无垢手中的野芝是真的,这桩卖买即便和他做便做了就是,可为何他每每想起此人就觉得心下恶寒阵阵,到底是那些不对?
“夫君,爹和先生在那里?快让我谢谢先生……”
头顶传来清晰的说话声,听声音应该是商衫霈的夫人,霜清寒抬眼看向商衫胜。
他起身笑道:“因为霈儿身体始终不太好,几乎没有插手过家族产业,所以这个密室到目前为止他并不知道”
霜清寒起身对他做个请的姿势,笑道:“商老爷,既然如此,我们就等明天晚上看过千年野芝的真假后在做决定,我就住在永夜客栈,如果有什么事你让人去找我”
“先生为何不搬进来住?这样做起事来也方便些,我马上让人去客栈把先生行理拿过来”
霜清寒抬手阻止他,轻淡道:“不用,我在外还有些事情,至于公子的毒已经解的七七八八,我在留下张单子让公子按时服药就好,夫人身体会也些损伤,在调理调理关系也不大。明天我自个过来,商老爷如果有事就派人去永夜找我就好”
“是”商衫胜没有在说什么,只是垂了头恭敬应着。
走出去,正好看到商衫霈扶着抱着孩子的夫人在屋里转来转去,商夫人慌的追在后面连声骂着儿子:“菁菁刚生完孩子身体还虚着,你带着她跑什么?还不快去房里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