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6 第七十五章(1 / 1)

斯叙急得大叫:“小红,快站住!快,我俩分头去追!”

何为念点头,心急地快步跑着,大声喊着斯红的名字,漫无目的地走街串巷,有时听到似乎是斯红的声音,奔向前去,却什么都没有。

不知跑了多久,夜色已逐渐发白,阴冷的空气开始弥漫雾霾,从天至地,都变成混沌的青灰色,何为念就像无头苍蝇一样,慌乱地穿行在这片茫茫的白雾里。

雾越来越大,好几次何为念都险些撞到墙上,更别提找人了,他正急得六神无主,突然听到极远极高的地方,传来一声清脆而嘹亮的声音,就像从天际突降的雨,穿透所有迷雾,钻入何为念的耳朵里。

他听得很清楚,这是斯红的声音:“小文,我在这里,你看到姐姐了没有!不要走啊,姐姐现在就来找你!”

她听上去很兴奋,仿佛经历长久的攀登,她的灵魂已经越过痛苦的边缘,沐浴着温暖的阳光,即将到达极乐的彼岸。

傻子都知道,这是多么不祥的口头预告,何为念辨认不清方向,只能对着远处声嘶力竭地大叫:“斯红,不要做傻事啊!”

这句话刚说完,他就听到地面传来砰通一声巨响,力量之大,连何为念脚下的石板,都在微微震动,它是在吸收那年轻的鲜血,还是在为她的逝去颤抖流泪?

这声巨响,让何为念终于知道了斯红的位置,但同时,也宣告了她生命的结末。他感到此刻,自己的一颗心就像沉到了地狱里,再被寒冰冻住,停止了跳动,再也拿不出来。

他循着声音,终于看到了雾中趴在地上的斯红,她的背后,是一幢五层的筒子楼。

他感到身子一软,骨头就像散了架一样,他缓缓地蹲下来,满眼的泪水,却让模糊的视野变得清晰,但他却情愿,自己此刻看不清一切,再也看不见。

他的眼前,刺眼的鲜红色正透过白雾,迅速在青石板砖上扩散,何为念看得到她那安详的侧脸,那已经断成三截的身体里,参差不齐地露出白森森的骨头,浸泡在浓稠的鲜血里。

冰冷的空气,消去了血腥味,也让一个年轻鲜活的气息烟消云散。斯红的笑脸和声音还言犹在耳,但五个小时后,重力就让她变成了一张苍白的纸片。

何为念如何能不恨自己,恨自己为何不时刻待在斯红的身边,为何不拉住她,为何不看牢她,为何要出门去找斯叙,为何不紧紧地抱着她!

可现在,一切都太迟了,再多的眼泪,也到不了时光倒退的隧道,他不敢碰斯红,生怕她的身体会一碰就散,更怕她那血淋淋的身体,触目惊心地呈现在他眼前,谴责着他的过失,鞭挞着他愧疚的心!

他转过身,看到了雾中另一个女人,她无力地跌坐在地上,令人肝肠寸断的哭声响彻云霄。在变故面前,一切撕心裂肺的反应都显得虚弱无力,无人能忤逆的残酷,正上足马达,用力锯割着他们的心。

巨大的响动惊动了附近的居民,许多人早早起床看着热闹,没过多久,警|察就带着大批人员和工具赶到了,随行的还有闻风而动的记者。

何为念和斯叙被驱赶到警戒线外,仿佛成了置身事外的无关人士.

他们眼睁睁看着法医把斯红的尸体小心翼翼抬上担架,胸腔里的鲜血马上渗透了担架上的白布,在地板上留下斑斑的印迹。

天亮后,经过精密的调查和诊断,斯红的死因被确定为高空无外力作用失足堕下,当然,属于自杀的范畴。

何为念和安洁一起帮着斯叙火化了可怜的姐弟俩,骨灰放在了一起,但麻烦事还是接踵而来。

由于记者的大肆宣扬,所有人都知道了,斯叙的两个妹妹,有一个给日本人做妓|女的姐姐,由于不想让病弱的弟弟成为她飞黄腾达的拖油瓶,遂毒死弟弟,看到这一情景的斯红精神崩溃,难以接受手足相残的事实,遂自杀以表愤慨。

两个妹妹因为记者的这番推断,在学校承受了极大的精神压力,没过多久,就辍学返家,再也不肯去上学了,这就是以讹传讹的威力。

但同时,安洁还带来一个很奇怪的消息,就在斯红死去的三天后,顺丰码头西侧五十米凌晨一点三十五分,确实发生了一场械斗。

但械斗的目的,不是缉|毒队突袭拿下走私的毒|品,而是日本皇军偷袭共|产党地下分子的集合地点,然后全数屠杀!

第二天,斯叙和何为念一起去找宋镜尘,何为念是要质问,痛失两位亲人的斯叙则更像是撒泼。

宋镜尘看到二人时,却一副无所适从的样子,像是从没预料到这件事情会发生一样。

斯叙一双眼紧紧擒住宋镜尘,看得他内心发毛,却还强作镇静:“我知道你们是来兴师问罪的,但这事和我确实没有关系,我怎么会知道医院的人抓错药,线报告诉我,纸条确实在编号1553的那包党参里,我是看到斯红袋子里的编号才确定的。”

见斯叙不说话,宋镜尘继续哀求:“姑奶奶,算我求你了,你不要这样看着我好不好,该解释的我都解释了,这事和我真没有关系,就算我不让他去拿纸条,这件事一样会发生的呀。”

斯叙恶狠狠地问道:“那你为什么骗他,那张纸条根本不是缉|毒的地址,是不是佐藤嫌我要的钱太多,或是嫌我弟弟麻烦,所以要你害死他?”

宋镜尘连忙大叫冤枉:“怎么可能呢,佐藤将军可不差这点钱,别说弟妹,要养你几个叔婶伯姨都没有问题,你也知道将军对你一心一意,怎么可能对一个小孩子痛下杀机?真是医院的人抓错药,药性冲了,才会这样的,至于纸条上写的地址,我承认,我确实骗了齐少繁,因为要让他以为有利可图,他才会帮我拿回纸条不是?”

何为念问道:“也就是说,你有个奸细安插在共|产党里?”

宋镜尘眉毛一挑,狭长的眼睛咕噜转了一圈,说:“这个嘛,属于高级机密,不慎被你知道,我已经够危险了,点到为止,我不会再透露半个字的。”

斯叙一下子靠近宋镜尘,揪住他的衣襟,大声说:“那我的妹妹,我的弟弟,他们是怎么死的,你不要在我面前装聋作哑,这事和你绝对脱不了干系,你最好给我老实交待!”

宋镜尘申辩道:“冤有头债有主,不要扯上谁都乱扣帽子好不好,你就算是要报仇,也要有理有据啊!你想想,我们怎么可能会害他呢?”

斯叙冷笑一声:“那就让我告诉你!我问过那天给斯红抓药的药剂师,他很明确地告诉我,他是按药方抓的,是沙参不是党参,一定是你的人途中把药掉包了!”

宋镜尘一听,突然脸色惨白,连忙摆手:“怎么可能呢,你去问医院的人,他当然说没有抓错,难道要他在你面前承认他是忙中出错,然后等你找他算账?斯叙,你简直让我哭笑不得,我也好佐藤也好,何必为了一个小孩子煞费苦心,兜这么大一个圈去害他,有这功夫,都不知道能炸几条铁路了!”

斯叙冷冷看着宋镜尘,眼睛里就像要喷火一样,咬牙切齿地说:“好,好汉|奸,这就是你的回答,是不是?你宁可帮日本人除掉一个跟你无冤无仇的中|国小孩子,也不愿说出真相是不是?”

“我告诉你,我会让你知道,你所背叛的中华民族,有多少宁死不屈,也要保家卫国的好汉!你和所有的日本人,都是害死我弟弟的仇人!”

宋镜尘甩开斯叙,叫道:“你简直不可理喻!就算你真要找日本人报仇好了,我想请问你,你有那个能力么?你除了不分国界地张开大腿,还能做什么,能杀得了谁,为谁报仇?”

斯叙挺直腰杆,凛然说道:“以前的我,为了钱,把我的人格和尊严踩在脚底下,为了我弟弟的健康,我背叛了我的良心,向日本人张开大腿,讨好这些我最最痛恨的屠杀者!”

“他们在我们的国土上烧杀抢掠,我却什么也做不了,本来我一直觉得很矛盾,很痛苦,可现在,我终于解脱了,死汉|奸,你给我等着,你所蔑视的妓|女,将要轰轰烈烈干一番大事业!”

宋镜尘听得一愣一愣,但没过多久,他就捧腹大笑,笑得乐不可支,断断续续地说:“好啊,我就等着看,你怎么搞死我这个死汉|奸,和整个大和民族!哈哈哈,简直笑死我了……”

“哦对了,顺便我还要提醒你,你还有两个妹妹,如果你还需要钱,随时可以再来张开大腿,日本人是个心胸宽广的民族,绝对不计前嫌,无任欢迎!哈哈哈……”

斯叙再也没看宋镜尘一眼,拉着何为念说:“走,我们走!”

何为念直到离开时,还能听见宋镜尘那几乎要断气的大笑声。这是只属于恃强凌弱、不可一世的墙头草的狂妄笑声,也是对悲惨而软弱的死亡发出的,不屑一顾的笑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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