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张敏心中所想,叶东当然丝毫不知。或许即使知道了,也只是稍感诧异而已。而他离开深圳的决心却丝毫不会有所动摇。
而叶东自从进门,眸子只是轻瞄了下张敏。张敏曾经跟他说过永远都不想在见到他,想想张敏发怒时的可怕,叶东心里也是稍稍有些惊惧。他认为他这次来,又让张敏看到了他,他想张敏一定很不高兴,所以他不敢看张敏的眼睛。他怕再次激怒张敏。避开张敏的眼睛,微微的低了下头,使自己的目光和张敏的眼睛,没有交错点。
而张敏浓郁红润而又期待渴望的眼神,在略显昏暗的灯光和叶东刻意回避的目光下,叶东是丝毫都看不到的。片刻后,叶东深深的吸了口气,平复下稍稍有些紧张的心。
“那个……,张小姐,打扰了。对不起,我知道您不想看见我,您放心,就耽误您一会儿时间,把事情说清楚后,我马上就离开。”虽说叶东已经很平静了,但再次面对张敏,紧张的心绪,使的他说话还是有点稍显不利索。他主要是怕张敏根本就不听他解释,不给他说话机会,直接把他轰出门去。
听到叶东叫出的那声张小姐,这句‘张小姐’,每一个字都像一根利刺一般,狠狠的扎进她的心里。那种痛,甚至有让她下意识的去捂住心口的冲动。那并不是真痛,可那种痛,真的让张敏很受伤。而余后的回味,却像那伤口在丝丝的开裂。痛,无法言喻。
但这种痛,却使的张敏慢慢的从虚幻的渴望中清醒了过来,她想到了叶东执拗的性格,如此倔强自尊的人,在自己狠狠的抛弃他之后,又怎会低声下气的喊她姐姐呢。这声张小姐,代表着在叶东心里,她们或许已是陌路人。这声张小姐,她记得,和叶东第一次见面时,叶东也是这么叫的,又回到当初了吗?那可是完全陌生的两个人。那之后所经历的种种温馨,每一次高兴的回眸,声声叫着的姐姐。这些可以当做没有发生过吗?可以在心里泛不起一点涟漪吗?可以当这些记忆是空白的吗?在冰冷而生硬的‘张小姐’中,张敏看到了叶东此刻执拗而自尊的心。生生的把张敏虚幻的期望打回到现实中来。
这一刻,她意识到,对于有着超强自尊心的叶东来说,自己当时无情的抛弃,确实狠狠伤害了他。只是她一直不愿意这么去想罢了,但是她,一直隐约的都知道。
曾经多么温馨动人的亲情,到如今却变成那么凄凉悲痛的记忆。极度红润的眼眶,泛起了颗颗晶莹的泪花,在眼角漫无目的的打转。在稍显昏暗灯光的点缀下,那光华犹如斑星点点。似乎一个忍不住,就会掉落下来。
张敏强忍住眼泪将要夺眶而出的冲动。湿了一片的双眸,紧紧的盯着叶东。她不知道叶东是来干嘛的,清醒过来的张敏,有些好奇叶东来干什么。她要听下去,即使叶东不是来认她的,她也很想知道叶东是来干嘛的,或许,还有着一丝渴望。
那声张小姐落到王志的耳朵里时,神情也是骤然间的一愣。犹如高兴的火焰被猛然的浇了一盆冷水,这股凉意,也把王志从兴奋的心情中,抽离了出来。现实中,他想到了叶东一切,当然也包括性格。慢慢的思绪平静了下来,同样不解,叶东的到来会意味着什么。静静的望着叶东,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而在叶东敲门声响起时,在浴室里洗澡的杨小玉,就已经是洗好了。此刻却是靠在洗手间门口,她有些诧异叶东的到来,同样的也是听到叶东喊的那声‘张小姐’。
她知道,叶东跟张敏的感情,一直很好。只是后来不知道为什么,张敏突然就不认叶东了,而且还十分的愤怒。她同样也很好奇叶东怎么现在会来。
杨小玉所站的角度,是看不到叶东的,但她能清晰的看到张敏的背影。她知道现在出去,有点不合适。所以只好站在哪,静静的听着。
叶东却是没有想到,他的一句‘张小姐’,竟在几个人心里产生了几种不同的反应,平静过后,又不显无辜的继续说下去。声音也逐渐的平和了下来。
“首先,很感谢那半年您对我的诸多照顾,让您错认我这个弟弟。我也感觉的出来,您是真心的对我好。”对于张敏,他还是很敬重的,张敏对他真的没的说,只是自己不争气。所以对张敏依然用了‘您’的尊称。叶东吸了口气,缓了缓继续说道“可是我却不知道珍惜,犯下了不可饶恕的错误,让您失望。对此,我真的感到深深的抱歉,对不起。”叶东平和的说着这一切,随即微微欠身,朝张敏鞠了一个躬,心里,也已没有了紧张情绪。虽仍是悔恨之心,但却已没有了渴望饶恕之意。看上去很平静。
张敏平复了下心绪,眸子中晶莹的泪花稍稍有些干涸。听到叶东说犯错的时候,脑海中想起了叶东所犯的错,在当时,是多么的不可饶恕。而现在却提不起丝毫愤怒的情绪。
因为她看到过街头那些行行色色的非主流人群,他们和叶东是一样的年龄。而想着他们的举止言行,对比于他们,叶东就像是个乖宝宝一般。没有那炫酷又五颜六色的发型,没有那狂放不羁又冲动的性格,没有那嚣张轰行又唯我独尊的莽撞。心中淡淡的悔意,丝丝的侵蚀着她的内心。只是眸子中,依然平静的望着叶东,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叶东稍微的沉默片刻,整理一下思绪,继续说道。
“本来,半年多前,我就应该离开深圳,从此不出现在您面前。因为我知道您很讨厌我,不想见到我。”叶东缓缓的说道“可是,那半年,您对我的好,您对我的恩,还有您给我买的东西,衣服、鞋子、手机、摩托车还有许多其他的东西。这些都是事实存在,并且现在依就能看到的东西。”叶东吸了口气继续说道“所以我不能一走了之,这些东西,我得还。因为那些东西,我没资格拥有,那,不属于我。”叶东微微摇了摇头说道,说完,也是舒了一口气,仿佛一直压在心口的石头,稍稍的有些松动。整个人也略微显得轻松了一些。
张敏一直在仔细的听着,她听到了,也明白了。叶东今晚之所以过来,是来还债的,说难听点,是要和她切断关系。甚至连自己当初送他的些许东西,都让他觉得和自己还有那么一丝不清不楚的关系,他要把这最后仅剩的一点点关系,彻底的切断。
是啊,想当初,多么倔强的孩子,宁愿吃着方便面,宁愿挨着饿,都不愿欠别人一丝一毫的人情。他又怎么可能拿着你给他的这么多东西,心安理得的离开深圳呢。那对他来说,或许就是一种痛苦的煎熬。虽然那些东西对张敏来说不值一提,甚至当初生气时,都懒得去提这些自己丝毫不在意的东西。或许现在,如果不是叶东提起的话,张敏或许根本就不会去想起有这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