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张敏当时的想法,叶东应该会拿着这些东西离开深圳。重新开始他自己的生活。她一直把这个想法足足维持了七个月,直到这次叶东的到来。清楚的知道叶东是来还债的。
这一刻她知道,她错了,曾经以为自己是多么的了解叶东,可笑的是,自己不仅错了,而且是大错特错。倔强的叶东,原来一直是在偿还那对她来说微不足道的债。想像中永久的离别,与现实中的相见偏移的太多。让张敏很是痛心。缓缓的闭上再次有些红润的眼睛,深深的吸口气,似是要强压下心中的那股痛意,可这却并不是想像,叶东是如此真真实实的站在她面前,即使她此刻闭上眼看不到叶东的面孔,却依旧无法压下心中的痛意。反而这股痛意是越发的浓郁。当睁开眼睛时,眼中的红润依旧还在,如果细看的话,那红润仿佛又添了一分。张敏依旧不曾说话,那是她根本就不知道该跟叶东说些什么。只是心中的自责也是增加了些许。只得静静的望着叶东,望着眼前的叶东,曾以为一辈子都不会在相见,而此时却相距如此之近。然而叶东的心,却是咫尺天涯。
“所以我想多挣些钱,早点还上,我在公司申请了只上早班的八个小时,下午和晚上就又找了份兼职,去做搬运工。”叶东平静的说着,既然已经要离开了,就把话说明白,免得张敏心里多想,凭着自己上班的工资,是挣不来自己一会儿要给张敏的钱。以免让张敏觉得自己的钱来路不正。“这样做两份工,就可以把欠您的债早点还上。”叶东徐徐的说道,似是在同张敏解释一般。
张敏明白了,明白叶东为什么会是现在这般模样,她可以轻易的就把给叶东赶走了,可叶东却为了还那自己毫不在意的东西,竟然打两份工,还是最下气力的搬运工。他严格说来还是个孩子啊,这七个月他是怎么过来的。张敏的心微微的作痛起来,看着叶东那消瘦的脸颊和幽黑的皮肤,和当初那略显富态和白皙的肤色,俨然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可想而知,叶东这七个月,整天没日没夜的受了多少罪。痛,很痛。心中的痛楚逐渐的越发浓郁,眼中的红润也是在迅速的凝聚着。
当眸子中的红润凝结成泪花时,却并未停下,而是迅速的化作颗颗的晶莹。她望着叶东略微低下的脸庞,那脸颊隐隐可以看到颚骨的曲线,‘消瘦’一词的痛意,在张敏的脑海中四处飘荡,每触碰一处,都把张敏本以疼痛的心,毫不留情的在次刺痛。心中浓郁的酸楚情绪快速的冲向大脑。眸子中的泪珠猛然的又增大了体积。使的那颗晶莹,看似摇摇欲坠。
在泪珠马上就要忍不住落下的同时,张敏快速的转过身去,使自己背向叶东,她不想让叶东看到她流泪,她不想让叶东看到她的心,已然遍体鳞伤。也或者张敏不知道现在该拿什么态度去面对叶东。相对于那提不起的愤怒情绪,现在张敏的心,满满的都是自责。她没想到自己一个狠心的抛弃,竟让叶东付出如此之大的代价。自己配做他的姐姐吗?他还是个刚踏入社会的孩子,自己竟如此狠心的对他,还说出那么决绝的话。张敏的懊悔之情,已是无以复加。更牵引着心中的痛,使的眼中的泪水,不停的滑落。
叶东固然有错,可他只有二十岁,那是二十岁人群都有的正常心里骚动。而自己却没有提前想到,从而加以疏导。当出了事后,却不问青红皂白恼怒的将他抛弃。可自己还口口声声要他叫自己姐姐,自己配吗?
自己只知道给予他物质上的东西,却从不曾去了解他内心的想法,提早发现,从而引导他避免犯错。事情发生后,却一味的只管自己愤怒,一味指责他。‘虚伪的脸庞、肮脏的内心’张敏想到自己所说的狠话,脸上渐渐浮现出了痛苦的表情。
痛苦的心里,不在是自责,慢慢的变成了后悔,对,张敏后悔了,后悔自己当初怎么会如此决绝的对待叶东。
如果说叶东有错的话,那么自己的错更大。在叶东叫自己姐姐的那段时间里,自己可以说就是叶东的监护人,可却并未尽到监护的责任。现在她发现,这一切竟都是自己的错,而因为自己的错,却对叶东如此的狠绝。以叶东那强烈的自尊心,他的心,当时该是多痛啊。张敏第一次意识到,她伤了叶东,而且伤的很深。
依稀还记得叶东手捧着自己摔落而下的平安符。那有些扭曲的脸庞,代表着当时他心里无限的痛意。那该有多痛。张敏不禁问道自己,而现在自己,该怎样去面对叶东?自己,有脸再面对叶东吗?贝齿轻咬嘴唇,却是连带着下颚,都有些微微颤抖。浓郁酸楚的悔意,使的张敏眼中一颗晶莹的泪珠迅速的划过脸颊,却是止不住一股又一股的热流接二连三的快速落下,缓缓的飘落在地,响起那仅有张敏才听的到的颤动声。碰触到光滑的地板上,温热的泪水由热转凉,反弹而出的泪花,飘荡出凄凉、悲催的点点花雨。缓缓的又回归到冰冷的地面上。心……,痛。
一旁的王志,却是能看到张敏落泪,但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心中也是感慨万千,听着叶东说的话,看着叶东平静的脸庞,心中更是微微作痛,王志的眼眶渐渐出现了薄薄的红润。但他没有说话,他知道,这种事,必须要她们两个人,都解开心中的死结。现在的他多说无益。
当张敏转过身后,以杨小玉的角度,可以清清楚楚的看到张敏的表情。看到张敏的泪水,而在某一刻,那泪水几乎是不停的往下流。但她也只能无奈的叹了口气。
可张敏却不知道,她这个转身的动作落在叶东的眼里,却并不是那么回事,因为叶东完全看不到张敏的脸。叶东想到的是,张敏曾愤恨决绝跟他说过,一辈子都不想见到他。而现在又看到张敏这个动作的叶东,稍稍沉默了一会儿,想到,看来张敏是真的不愿在看见自己,那怕是继续不说话的站着。即使过了这么久,即使自己马上就要离开深圳,张敏依然转身不愿看到自己。
到了此刻,叶东的心,反倒是真真正正的平静了下来,没有那怕一点点的紧张。既然张敏如此的想,那自己更可以走的彻彻底底,了无牵挂。自己只要把欠张敏的债还完,就可以重新开始,从此深圳,在也不值得他有一点的留恋,甚至在深圳所有的记忆,都可以安心的散去,不在回头。
没有了包袱,叶东大脑平静的梳理着接下来的账单。心,无波澜,与张敏此刻极度懊悔、痛恨自己的感受,又是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就好像当初张敏抛弃叶东时,叶东的心绪一样。痛,酣畅淋漓的痛,痛彻心扉的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