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自横挟持向小光乘船一路南下,这一日正午,渔船终于靠了岸,周自横挟着向小光上岸,走不上几里路,忽见河边有一钓者,那人穿一件粗布单衣,脚踏麻鞋,头发萧疏斑白,瘦骨棱棱,看去当有七十来岁年纪了,坐在一块石头上,眼光望着河面,静静地等待着。
此时春季虽未到来,但江南一带向来并不寒冷,兼之现下又是阳光和暖,天气晴好,是以那老者的一副打扮并不如何引人注意,
向小光此时也早已换下了棉衣,他见到那老者一副悠闲模样,似乎完全不受外界环境的影响。这些日子以来,他几乎天天都是跟那些江湖武人打交道,时间长了,自然便会有一种敏锐的直觉,他能感觉到,这个老伯伯身上有一种不一般的气质,似乎也是一个习武之人,心中不禁寻思,如何才能引起这老伯伯的注意。
他这般在心里打着自己的小算盘,却哪里知道他这些想法早已被周自横这个江湖老手给看穿了,连向小光都能感觉到那钓鱼老者不一般,曾经身为“喋血七鹰”之一的周自横,又如何看不出来。
周自横心里也在暗中猜测这老者的来历,但他想了半天,实在对这老者没有什么印象,但也不愿多生枝节,便点了向小光的哑穴,让他发不出声,如此一来,便不用担心他大喊大叫,惊动那钓鱼的老家伙了。
向小光方欲叫喊,却被周自横点住哑穴,不由得着急起来,周自横拽着他快步向前走去,堪堪快要从那老者身前经过,却听那老者忽然笑道:“嘿嘿,鱼儿终于游过来了。”
周自横闻言大惊,拽着向小光连忙跳开,不想那老者忽然大怒,一收鱼竿,转身喝道:“你这人怎么搞的,把我的鱼儿都给吓跑了。”说着鱼竿往前疾送,风声劲急,直戳向周自横左眼。
周自横大惊失色,连忙跳开一丈多远,心中暗暗惊骇,没想到这老家伙身手如此了得,老子险些就中招了,却不知是哪里冒出来的,面上却是怒火大炽,喝道:“老家伙,你是故意找老子茬的!”
那老者哈哈笑道:“好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东西,你吓跑了我的鱼儿,竟然还敢出言伤人。”
周自横大怒喝道:“你这老家伙,老子在岸上看的清清楚楚,哪里有什么鱼,分明是你故意要跟老子为难。”
那老者又是哈哈一笑,道:“好一个半阴山周自横,看来你这江南水贼还真不是浪得虚名。”
周自横听这老者叫出自己名号,不由心惊,喝道:“老家伙,你倒认得老子,快说,你是谁?为什么要跟老子为难?”
那老者笑道:“交出你身边的小娃,我可以给你留个全尸。”
周自横大怒若狂,喝道:“好一个狂妄的老家伙,老子倒要看看你究竟有多大的本事,看招。”一招“泥沙俱下”,攻向那老者下盘。那老者不待他欺近身来,鱼竿一横,“呼”的一下,向他脑袋横扫过来,看来力道着实不小。周自横一跃而起,躲过鱼竿,一招“鱼鹰扑水”,左手五指弯曲成爪,径抓向老者面门。
那老者鱼竿收转,侧过身子,向左滑开几步,跟着右腕内转,鱼竿又向周自横脖颈打去。那鱼竿上的鱼线细且坚韧,加之末端又有鱼钩,若是被缠住了脖子,那可就没命了。
周自横眼见鱼竿攻到,连忙低头,一个“懒驴打滚”,滚到一边,方才站起身来,只见那老者身形急进,以竿作剑,“刷刷刷”向自己猛刺过来。
周自横心头惊骇,左遮右挡,连连后退,那鱼竿在老者手中便像毒蛇一般迅捷,顷刻间已刺出数十下,一轮攻击下来,周自横身上已被戳中了好几处,当真是好不疼痛。
蓦地里,那老者收回鱼竿,冷笑两声,道:“看来当年的‘喋血七鹰’也不过如此。”
向小光在一旁看的都惊呆了,不由赞道:“这位老伯伯好厉害啊。”
周自横听向小光开口称赞那老者,怒气更增,大喝道:“小畜生,给老子闭嘴。”又转头问那老者道,“老家伙,你究竟是谁,怎会知道老子以前是‘喋血七鹰’之一?”
那老者冷笑道:“让你知道也好,省的你待会儿死不瞑目,你听好了,老夫名叫黑云野。”
“黑云野?”向小光大惊失色,他之前在祥发酒楼里听穆博仁说起过这个人,当时听那姓阚的说黑云野是他们的师父,那姓阚的专为官府做事,不是好人,这人是他的师父,那自然也不是什么好人了。
这时,只听周自横惊怒道:“原来你就是黑云野,娘的,老子跟你无冤无仇,你为什么要跟老子过不去?”
黑云野神色忽然转厉,冷哼道:“你们‘喋血七鹰’当年为了夺取失落刃,害的我家破人亡,漂泊一生,竟然敢说跟我无冤无仇!”
周自横听得一愣,怒道:“老家伙,你把话说清楚了,老子几时害死了你的家人。”
黑云野忽然喝道:“姓周的,少废话,既然都到齐了,那咱们就算一算当年的总账吧。”说罢长啸一声,声音传出好远。
过不一会儿,向小光和周自横便见对面道路上出现了六个人影,看样子当是事先藏在旁边的树林里,只待黑云野一声长啸,这才一齐奔出来。
向小光和周自横都吃了一惊,周自横想逃走,却见黑云野已拦住了退路,情急之下,一把抓过向小光,挟为人质。
黑云野冷笑道:“姓周的,你看看是谁来了。”
周自横惊慌看去,不由失色道:“穆弘,你居然还没死!”
这时,几人已奔的近了,只听穆博仁咬牙切齿地道:“周自横,今天就是你的死期!”说话间六人均已奔到。
向小光一见,不由大惊,只见胡勇义,尹胜刀,杜三光,阚三刀以及隆昌客栈的傅掌柜均已到来,胡勇义却是被反绑了双手,由杜三光和阚三刀押着过来的,向小光刚只喊得一声:“胡大哥!”便被周自横捂住了嘴,出声不得。
胡勇义见到向小光也在这里,一时间惊喜交集,喊道:“小光,你怎么会在这里?”见向小光被周自横捂住了嘴,怒喝道:“狗娘养的,快放开小光!”
杜三光大骂道:“他奶奶的,姓胡的王八羔子,被老子逮住了还不老实。”一脚踹在胡勇义的小腿上。
胡勇义一个踉跄,骂道:“我呸,杜王八,就凭你也能抓得住老子么!”
杜三光大怒,又是一脚,踹在胡勇义的屁股上,骂道:“姓胡的王八羔子,你别得意,等着老子抓了你到官府换银子耍。”
胡勇义骂道:“杜王八,有种的就放开老子,看老子不把你的脑袋瓜子切成两半。”
阚三刀走到黑云野跟前,恭恭敬敬行了一礼,道:“师父。”
黑云野点了点头,没有说话。阚三刀又转头叫了一声,师弟,还不过来向师父行礼。”
杜三光正与胡勇义骂的欢实,闻言微微一怔,又骂了胡勇义一句,这才跑了过来,跟黑云野行礼。
只听胡勇义又骂道:“姓黑的老东西,老子哪里得罪了你,你竟然来偷袭暗算老子。”
阚三刀见他出言辱及黑云野,奔过去一拳打在他的肚子上,点了他的哑穴,骂道:“姓胡的,最好给老子老实点,否则,别怪老子不客气!”
胡勇义被他打了一拳,痛得涨红了脸,却又不能出声,只得瞪大了眼睛怒视着他,心里将他家十八辈祖宗挨个骂了个遍。
只听黑云野说道:“你没有得罪我,可是向家却得罪了我。”
此言一出,场中的人都有些惊讶。胡勇义睁大了眼睛看着向小光,只见向小光正在奋力地挣扎,却始终被周自横捂着嘴巴,不能开口。
胡勇义又看向黑云野,眼中的意思再明白不过,意思是说:“向家什么时候得罪了你?”
黑云野冷声道:“你现在不用急着知道,待会儿自然会让你明白,现在最好还是先来看一场免费的好戏。”冷笑着对穆博仁道,“你们现在可以开始了。”
周自横一惊,道:“姓黑的老家伙,你说这话时什么意思?”黑云野却不回答。
只听穆博仁冷笑道:“周自横,看到我没有死,你一定很吃惊吧。”
周自横挟着向小光,背向树林,冷笑道:“穆弘,老子的确是很好奇你为什么会没有死!”
穆博仁笑道:“那得多亏了这位黑云野先生了,所以我才能大难不死。”
周自横冷笑:“原来是这样。”又向他身上打量了一眼,笑道,“穆弘,你的腿似乎有些问题啊。”
穆博仁一听,登时怒容满面,道:“老子抓着那些芦苇,在水里泡了一夜,你说有没有问题,他妈的,当时老子就在心里发誓,这个仇老子一定要报!”
周自横厉声喝道:“穆弘,这姓黑的老家伙说跟咱们‘喋血七鹰’仇深似海,你以为杀了我,你就能活着离开么,别做梦了!”
穆博仁冷笑道:“周自横,你少在这里挑拨离间,当初是老大,老二和你,还有老六,老七杀了黑云野先生的家人,我跟老五可没有动手,黑云野先生已经答应放过我和老五了,哼!周自横,你就等着受死吧。”说着便欲动手。
周自横怒喝道:“老五在哪儿?”
他话音刚落,忽听那傅掌柜道:“我在这儿!”
周自横一愣,仔细打量了他一阵,怒喝道:“傅义,果然是你们两个无耻奸贼。”
胡勇义心想:“我只道“仁义双侠”穆博仁和傅怀义是江湖上受人敬仰的前辈,没想到他们曾经竟是无恶不作的‘喋血七鹰’。”
只听尹胜刀冷笑道:“哼!没想到原来江湖上的“仁义双侠”竟是一对厚颜无耻,卑鄙龌龊的小人。”
傅怀义亦自冷笑道:“姓尹的小子,恐怕你还不知道吧,你爹就是当年我们‘喋血七鹰’中的老大,尹正峰。”
“什么?”尹胜刀如遭雷击,面色“刷”的一下变的惨白,道:“我爹曾经也是‘喋血七鹰’之一?”
傅怀义笑道:“不然你以为呢?”
尹胜刀道:“不可能,这不可能,你一定是在胡说八道,我爹怎么可能会是十恶不赦的‘喋血七鹰’?”
傅怀义笑道:“我胡说八道,嘿嘿,如果我没说错的话,你们尹家应该是书香门第吧。”
尹胜刀道:“那又怎样!”
傅怀义笑道:“如果是这样,那就不会错了。你爹尹正峰自幼酷爱习武,可是却出生在书香世家,这自然是要遭到全家人的反对,你们尹家长辈逼着你爹去读书习字,你爹不愿意,每次都会利用读书的时间偷着去习武,结果每次被家人发现后,都挨上一顿打。”
“你爹长期在这样的环境下生活,心中的怨恨压抑已久,终于在十六岁那年,一怒之下,离家出走,从此在江湖上四处游荡。”
“后来在江湖上结识了我们六人,并和我们六人结为异姓兄弟,从此有福共享,有难同当。再后来,江湖上便有了‘喋血七鹰’这个称号。”
尹胜刀骂道:“呸,什么有福共享,有难同当,在利益面前,全都是狗屁!”
傅怀义却并不生气,笑道:“那也说的是,面对利益,又有几个人会不动心呢,要怪也只能怪你爹他太蠢,非要讲什么兄弟义气,结果怎么样,还不是被人给杀死了。”
尹胜刀惊怒道:“什么,你说我爹是给人杀死的,是谁杀的他?”
傅怀义笑道:“那自然是向天啸他老子的老子,也就是他爷爷向明杀死的了。”
尹胜刀道:“向明?”
傅怀义笑道:“没错,就是向明。”
忽听周自横冷笑道:“傅义,你可真是会说瞎话,老子当时明明看见是那个叫黑云野的老家伙把老大给杀死的。”
向小光也挣脱道:“你胡说,我曾祖爷爷是好人,他只杀坏人,不杀好人。”
傅怀义闻言,面色大变,偷偷看了黑云野一眼,见他也正看向自己,朝自己冷哼了一声,不由打了个哆嗦,怒喝道:“周自横,你胡说什么,我明明看见就是向明用失落刃杀死的尹正峰,还会有假么。”
周自横怒道:“我呸,老子这辈子虽然坏事做得多,可就是没说过一句假话,那天晚上,是老子亲眼看见尹老大被黑云野那个老家伙一剑刺入胸膛给杀死的。”
尹胜刀铁青着脸,急问道:“晚上?什么晚上?快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傅怀义大喝道:“姓尹的小子,莫要听他胡说八道,他说的没一句是真话。”
尹胜刀冷笑道:“他说的不是真话,难道你们两个卑鄙无耻的伪君子说的就是真话了么?”傅怀义被他这么一说,气得老脸通红,说不出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