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自横放脱了向小光,道:“那已经是三十多年前的事了,那天晚上,我们七人得知向明要去刺杀黑云野那老家伙的爹,于是我们七人便在一家店中暗中商量如何夺取失落刃,之后就悄悄潜进了侯府。
杜三光忽然打断道:“奶奶的,不应该是黑府么,怎么变成了侯府?”
周自横道:“那谁他娘的知道……”
黑云野冷声道:“黑不是我原来的姓,我原本姓侯,叫侯渔阳。”
众人听了,都是一阵恍然。周自横继续说道:“当时我们七人潜进侯府,见里面漆黑一片,没有一点动静。”
“当时尹老大就有些怀疑,问老五是不是消息有误,老五回答说是他亲眼看见向明进了侯府。”说到这里,他停了下来,道,“傅义,当时可有这回事?”
傅怀义冷哼一声,不置可否,但在场之人都已明白确有此事。
周自横续道:“然后尹老大就让我们几个分开行动,去查看一下动静,我跟老六一起去后院查看,见其中一间房中透出灯光,我跟老六就悄悄靠近,想看看里面是什么情况,没想到我们刚刚靠近门口准备偷听时,忽然从房后转出两个仆人,手里提着灯笼。那两个仆人看到我们两个,便大叫了起来。”
“我和老六吃了一惊,连忙抽出兵刃,奔过去便要结果掉那两个仆人。那两人吓得转身逃跑,被我跟老六追上,一人一个,砍倒在地,但是这么一来,却早惊动了府里的人,一时间府里立时乱了起来,那些仆人都纷纷持着兵器跑过来拦截。”
“当时我才二十出头,老六才只有十来岁,老六见来了这么多人,一时间有些慌乱,我也开始跟着慌乱起来。”
“就在这时,那间屋子的门打开了,冲出来三个人,一个是五十多岁的中年男人,另外两个都是三十来岁的青年,我和老六认得其中一个就是向明,另一个却不认识,不过现在看来,定是那姓黑的老家伙了。”
黑云野听他一口一个老家伙的叫自己,忍住怒气,心中冷哼道:“现在让你逞一会儿口舌之能,待会儿有你的好果子吃。”
周自横又道:“当时我和老六就见老家伙他爹面色不善地道,‘姓向的,这你怎么解释。’我和老六一听就知道他是在说我们两个。然后又听那向明说,‘侯老爷,你不要误会,我跟他们不是一起的。’接着又听老家伙大喝道,‘姓向的,你还敢狡辩,我跟我爹都看的一清二楚!’然后那向明就道,‘侯老爷若不相信,待在下擒住他两人问问便了。’也不待老家伙的爹说话,就来擒我和老六。”
“我和老六见那向明来的飞快,当下不敢怠慢,使出了看家本领跟他对敌。那向明也当真了得,他一个打我们两个竟然还占了上风,眼看我和老六便要被他擒住,这个时候,尹老大五个也都赶了过来,一起加入战团,和侯府的众人杀了起来。”
“这一下老家伙和老家伙的爹可就不愿意了,老家伙的爹喝道:‘姓向的,我只道你是个至诚君子,这才和你和平相谈,没想到你一心想要杀了我,竟然找了这么多帮手来。你也不用在我面前演戏了,我无论如何是不会相信你了。’”
“我们七人听了,心里暗暗称奇,原来老家伙的爹是把我们当成和向明一伙儿的了,当下心里窃喜,也不说破,趁机抢夺向明手中的失落刃。然后又听那老家伙道:‘听见了么,姓向的,我们是不会相信你的鬼话的。’”
“那向明却道:‘侯老爷,我向明见你品行尚好,没有太大的过恶,不像其他那些地主恶霸那般欺压良善,迫害百姓,这才深夜冒昧打扰,以良言相劝,望你能够从善如流,跟那些贪官恶霸划清界限,即便以后不去接济穷苦,也可洁身自好,独善其身,如此也不枉了在下此来的一番苦心了。’”
“谁知老家伙的爹听了这话,却恼羞成怒,定是认为向明当着如此多人的面故意数落他的不是,让他丢了面子。老家伙的爹大声喝道:‘姓向的小子,老夫活了这么一大把年纪,要怎么做,还不用你来教我。’”
“那老家伙也骂道:‘姓向的,不要仗着自己有些本事,就当自己是救世主了,我们侯家也未必就怕了你。’”
“那向明大概也没想到自己一时情急,说错了话,于是便又好言道歉,可是说出去的话就等于泼出去的水,老家伙和老家伙的爹哪里肯听。”
“老家伙拔剑便是一阵猛攻,武功倒也着实不低,只是跟那向明比起来,明显还差着一截子。”
他说到这里,只听侯渔阳又是冷哼一声。他也不去理会,又继续说道:“那时府中已经是一片混乱。”
“混战中,老家伙的爹躲了起来,但不知怎么,后来还是给人杀死了,也不知道是被谁杀的。当时老家伙正被老大和老二缠住,脱不开身,等看到自己老子的尸体的时候,府里的那些仆人护院基本上也都死的死,伤的伤,没几个正常的了。”
“那向明眼见死了这么多人,十分气恼,展开平生绝学奋力对付我们‘喋血七鹰’,老大和老二奋力抵挡,也还是打他不过,再加上那个老家伙,两人就更吃力了。三方又斗了一阵,老二不小心被向明刺伤,老大一时慌乱,也被一剑刺伤。”
“那向明本想刺伤老大,老二,然后逼问缘由,化解误会,可是他还不知道老家伙的爹已经被人给杀死了,这误会是无论如何也化解不了的了。而那个老家伙又打发了性,趁两人被向明刺伤疏神之际,竟然下了死手,将老大和老二一剑刺死。”
“我和老六,老七见老大,老二被老家伙杀死了,便红了眼,大吼着一齐冲了上去。老家伙也大吼着挺剑刺了过来,只一个照面,老七便给他刺死了。”
“向明见了这般场景,十分一惊,连忙上前拦住老家伙,说要抓活的,可是老家伙根本不听,然后两个人便斗了起来。”
“我和老六眼见势头不对,转身便跑,幸亏老家伙被向明绊住,我们才保住一条命,转头看时,却早已不见了老三和老五的踪影。”
他说到这里,又恶狠狠地看着两人道:“穆弘,傅义,那老家伙的爹,一定就是你们两个其中一人杀的!”
傅怀义大怒道:“周自横,你休要在这里胡说乱道,信口雌黄,分明是你杀了侯先生的父亲,竟然还想栽赃陷害我们。”
尹胜刀听完这一段当年往事,这才有些明白,心想:“难怪小时候我被人送回家里的时候,他们每个人都那么讨厌我,每个人都想赶我走,原来是这样。他们怕爹爹做的坏事连累到自己,所以就跟爹爹撇清关系,并且对官府的人始终敬而远之,生怕会惹祸上身。可是……可是爹爹为什么要去做坏事呢?是了,一定是因为他们逼爹爹读书逼得太紧,所以爹爹在离家出走后,把心中压抑已久的怨恨都转移到了别人的身上。”他想到这里,心中一阵难受。
这时,只听周自横冷哼道:“你们两个无耻小人,为了得到失落刃,害死了老大和老二,如此卑劣的事情你们都做得出来,还有什么事情是你们做不出来的!嘿嘿,只可惜你们处心积虑谋划了这么久,还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他娘的屁也没有得到。”
傅怀义又急又怒,道:“周自横,你休要含血喷人!”
穆博仁却冷笑道:“周自横,你以为你编出这样的谎话来诬陷我们,侯先生就会相信你了么?你未免也太过高估自己了吧。”
周自横一听大怒,道:“老子说的句句是真,如有一句假话,叫老子他娘的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穆博仁冷笑道:“这些年来你在江南当水贼,坏事做尽,不知害死了多少无辜的生命,早就该叫天雷给你劈死了,还用得着发什么誓!”
周自横只气得七窍生烟,正待破口大骂,却忽听尹胜刀打断道:“这么说,我爹当真是被你杀死的了?”他瞪着侯渔阳,等待他的回答。
侯渔阳道:“那姓向的和‘喋血七鹰’害得我家破人亡,流落江湖这么多年,难道不该死么?”
尹胜刀心中一阵矛盾,他想为父亲报仇,但在这件事上,父亲又的确有重大的过失,一时间犹豫不决,不知这个仇到底是该报还是不该报。
这时,只听侯渔阳又道:“你们两个,怎么还不动手?”
穆,傅两人听了,连忙应声道:“是,侯先生。”
两人大喝一声,道:“周自横,受死吧!”说时双剑齐上,分左右向周自横攻了过去。
周自横怒喝道:“穆弘,傅义,你们两个卑鄙小人,老子跟你们拼了!”舞开大刀,直冲而上。
向小光早已经吓得呆了,跌坐在地上,呆愣愣的,茫然不知所措,只见三人乒乒乓乓的,已经交上了手。
周自横当年在‘喋血七鹰’中排行老四,武功原本不及穆博仁,只是穆博仁先前被他逼入河中,在河里泡了一夜,才被侯渔阳救起,虽然养了十几日,但双腿终究还是留下了病根,行动颇不灵便,此时双方打斗起来,武功不免也要大打折扣。然而却有傅怀义从旁相助,一时间也是占尽了上风。
三人翻翻滚滚,又斗了许久,周自横渐渐不敌,穆,傅两人大喜,又是接连一阵猛攻,迫的周自横连连后退,只是骂娘。
旁观几人都是凝神看着场中三人的打斗,阚三刀在一旁说道:“师父,要不要我跟杜师弟也去凑个热闹。”
侯渔阳冷笑着看向场中三人,道:“不必,我就要看着他们之间自相残杀。”
阚三刀“哦“了一声,不再言语。这时,只见周自横已是左支右绌,肩上,腿上,脸上,已经有六七处受了伤,但口中却兀自大骂不止。
杜三光眼见周自横如此不济,不由急的破口大骂:“姓周的,你他娘的白长了一张阎王脸,武功如此差劲,真他奶奶的丢人!”
周自横一听,只气得叫骂不止,又奋力抵挡几招,但终究是到了强弩之末。
便在这时,忽听尹胜刀大喝一声,道:“姓周的,老子来助你。”说罢挺刀扑上。
阚三刀道:“师父!”
侯渔阳道:“不用管他,让他去杀。”转头看了一眼远处跌坐在地上的向小光,道,“你去把那向家的小鬼抓过来。”
阚三刀应了一声,疾奔过去,不一会儿便挟着向小光回来了。向小光在他身上不停地挣扎,喊道:“放开我,你这坏人,快放开我!”
侯渔阳道:“三刀,放开他。”
阚三刀道:“是,师父。”把向小光放开。
向小光见胡勇义也在旁边,急跑上前,满脸关切地道:“胡大哥,你没事吧!”见胡勇义只是高兴地看着他,却不说话,不由急道,“胡大哥,你怎么了,你为什么不说话?”
杜三光笑骂道:“你这个小孽障,这姓胡的王八羔子被老子点了哑穴,自然说不出话来。”
向小光一惊,道:“胡大哥,是这样么?”
胡勇义用力点了点头,又狠狠瞪了杜三光一眼,杜三光登时大怒,又重重给了胡勇义一脚。
向小光道:“你这坏人,不要再打胡大哥啦。”
杜三光笑骂道:“小孽障,你杜三爷的事你也敢管,当真是胆子不小。”
忽听侯渔阳喝道:“够了。”杜三光登时闭嘴。
侯渔阳看着向小光,道:“向家的小鬼,我来问你,失落刃藏在什么地方?”
向小光一惊,怒道:“你是坏人,我是不会告诉你的!”
侯渔阳饶有兴趣地看着他,道:“哦,难道你不怕死么?”
向小光挺直了腰,满脸怒气地道:“我自然是怕的,可是爹爹说过,这是我们家的秘密,不让我告诉别人。”
侯渔阳笑道:“哦,是这样,那如果我要是把你的胡大哥给杀了呢,那你还说不说?”
他这句话一说出口,向小光,胡勇义,阚三刀,杜三光四人都是一惊,其中最最吃惊的要数杜三光了。他想:“这姓胡的王八羔子可是值得五百两银子呢,万一要是真被杀了,那老子的赏钱岂不是要泡汤了,这可如何是好?”一时间大是焦急,双眼紧盯着侯渔阳,想要看出他是不是认真的,只是侯渔阳低下了头,目光全在向小光的身上,他看不见。
向小光惨白着小脸,颤声道:“你……你不能杀胡大哥!”
侯渔阳笑问道:“他的命现在就在我的手里,我为什么不能杀他?”
向小光颤声道:“因为……因为胡大哥是好人,所以你不能杀他。”
侯渔阳笑道:“要我不杀他也可以,不过,你得答应我一个条件。”
向小光神色一喜,随即又担心地道,什……什么条件?”
侯渔阳笑道:“只要你肯告诉我失落刃的下落,我就不杀你的胡大哥,怎么样?”
向小光又是一惊,道:“你要失落刃干什么?”
侯渔阳道:“失落刃害死了我的家人,我要找到它,然后把它毁掉。”
向小光本来以为他会和周自横说的一样,没想到他竟是想要毁掉失落刃,想了一阵,道:“好,我告诉你,但是你要放了胡大哥,以后也不能伤害胡大哥,要不然,我死也不会说的。”
胡勇义一听大惊,拼命地挣扎。侯渔阳笑道:“嗯,真是个倔强的小鬼,好,我答应你了。”对杜三光道,“放开他。”
杜三光大急道:“师父,这人是要犯,不能放的!”
侯渔阳神色一厉,道:“没听懂我说的话么,我说放开他!”
杜三光身体一个激灵,只得恨恨解开绑缚胡勇义的绳子。阚三刀上去解开了他的哑穴。
胡勇义穴道一解,便大声道:“小光,你不能告诉他。”
侯渔阳皱起眉头,使个眼色,阚三刀和杜三光会意,连忙上前拦住胡勇义。侯渔阳笑道:“向家的小鬼,现在可以说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