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Chapter 18(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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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耳光用尽了盛子瑜十二分力气,清脆响亮极了。

她个子高挑,在林艺兰面前占尽了上风,林艺兰被她这一巴掌打得歪坐在了地上,大厅霎时间就安静了下来,全场宾客都往这边看来。

在场所有人都惊呆了,盛子瑜与林艺兰这个继母不和早已是公开的秘密,但在此之前,并没有人能预料到盛家大小姐竟然会公开掌掴继母。

而且还是在自己的生日宴会上。

哪怕打的是继母,盛子瑜这样的举动也堪称大逆不道,一旁的盛谨常反应过来后当即震怒,下一秒便大步走上前来,抬手就扇还给了盛子瑜一个耳光。

盛子瑜被他打得整个身子一个趔趄,左耳剧痛,脑中嗡嗡作响,但她还是捂着脸,慢慢地站直了身子。

也许是因为太疼,盛子瑜的鼻腔发酸,眼泪就要控制不住的落下来,但她还是咬着牙,极力忍过了那一阵泪意。

眼泪没有半点用处的时候,盛子瑜是不会让自己落泪的。

哭什么呢?又有什么好哭的呢?在这个所谓的家里,并不会有人因为她哭而心疼她。

唯一会心疼她的人,早就不在了。

盛子瑜红着眼看向站在自己面前的父亲,在过去的二十多年里,她从未觉得他这样陌生过。

“你发什么疯?!她是你的长辈!”盛谨常站在原地,犹未消气,他指着盛子瑜,气得浑身都在发抖,“我怎么会生出你这么个女儿来?!你到底还有没有一点教养!”

“教养?”盛子瑜轻轻地重复着这个词,却觉得荒唐极了,“盛谨常,从小到大,有谁教过我,养过我吗?”

小时候,盛谨常忙于工作,很少回家,对唯一的亲生女儿也极其冷淡,她几乎是无父无母,由李姨一手带大。后来再大一点,她学会撒娇卖痴,盛谨常终于渐渐对她亲近起来。

盛子瑜从记事起就只有盛谨常这一个亲人,她全心全意依赖他,小小年纪已经懂得体谅父亲,小学时便催促他娶一位太太回家来,不过心里仍旧有几分不安,于是骑在他的背上恶声恶气的威胁他不准再给自己生弟弟妹妹。

及至后来,他将林艺兰娶回家来,盛子瑜喜欢这位和和气气的阿姨,也喜欢她带来的姐姐。

林冉冉脾气好,又比盛子瑜懂事成熟许多,有时盛子瑜狗脾气上来欺负她,她也从没和她生气过。

那时的盛子瑜想,她很喜欢她的这个重组家庭,这里面的每个人,她都很爱。

可惜好景不长,十七岁那年,盛子瑜从林艺兰那里看到一张她妥帖珍藏的老照片,照片上的一对年轻男女手挽手,形容亲密,赫然正是她与盛谨常。

盛子瑜这才知道,原来人家不是半路夫妻,而是鸳梦重温。

这一切,所有人都知道,却没一个人告诉过她。

到了今日,她再次得知残酷的真相。

原来她的母亲是不被爱的,非但不被爱,连尊重都欠奉。

她的母亲二十五岁就死了,将她一人留在这世上。而她也并非爱的结晶,也许连她的出生都是不被期许的,难怪从前盛谨常对她这样冷淡。

“我没教养,是因为我有娘生没娘养。”盛子瑜甚至笑了笑,她一字一句道,“盛谨常,你说这是为什么呢?”

一提到这个禁忌话题,盛谨常整个人都僵住了。

盛子瑜只觉得齿冷,“盛谨常,我妈妈是自杀死的……因为你,因为这个贱人,对么?”

提及故去的发妻,盛谨常先前的气势荡然无存,他沉默地站在那里,原本风华正茂的人,竟在这短短的一瞬显露出了老态。

他这样的姿态,无疑是默认了一切的指责。

没想到他连半分辩解都没有,盛子瑜的一颗心也彻底凉了。

她冷笑:“外公也是瞎了眼,不然怎么会看上你这么个狼心狗肺的东西?”

盛谨常沉默着没有说话。

盛子瑜知道他是理亏了,若不是理亏,哪一个父亲会容忍女儿这样奚落羞辱他?

“可你到底不姓盛。”盛子瑜望着他,牙关止不住的战栗,“盛家的东西,我会一样一样拿回来。”

盛谨常依旧沉默着。

盛子瑜走到林艺兰面前,她依旧维持着先前倒地的姿势。

她居高临下地俯视着这个女人,“林艺兰,你以为我真的不知道,当初是你故意把那张照片给我看的吗?”

盛子瑜无声地笑了笑,“你一直想把我赶走,留你们一家三口好过日子对吧?好啊,我会让你从哪儿来,就滚回哪儿去的。”

盛家的老管家极机灵,方才盛子瑜扇林艺兰那一耳光时,他就在众人之前反应过来,以最快的速度将客人们都请走了,以免事情闹大难堪。

盛子瑜望一眼空荡荡的大厅,又望着站在自己面前铁青着脸的盛谨常,她不动感情的想,这个家里最后一点令她牵挂的东西,如今也不复存在了。

她往后是不会再回这个家了。

盛子瑜转身往楼上走,回到自己的卧室里,虫虫还乖乖地坐在床上玩脚丫。

她拿过自己的手袋,一边收拾东西一边对他说:“你去把你的咕咕和啾啾带上,我们走。”

虫虫从床上坐起来,很开心的模样:“妈妈,你要带我去旅游吗?”

盛子瑜的声音没什么起伏:“我们搬出去住。”

听见这话,虫虫缩了缩肩膀,有些迟疑:“那我们什么时候回来?”

“不回来了。”盛子瑜终于回过身来,认真地看着他,“再也不回来了。”

“啊……”虫虫惊讶地张了张嘴,“那外公外婆呢?还有冉冉呢?也和我们一起搬出去住吗?”

“没有他们!他们不是你的外公外婆!”盛子瑜终于发了怒,她厉声道,“只有我和你!我们两个搬出去住!”

虫虫从未见过妈妈这样生气的模样,他吓得“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我不要和你走!我要和外公外婆住在一起!”

盛子瑜气极了,没想到他居然这样不听话,当下便走过去,一把拽住他的胳膊想要将他拽下床,“我是你妈妈!你不和我过你还想和谁过?”

“子瑜,你没事吧?”卧室门口突然传来一个低低的女声。

是林冉冉。

等林冉冉看清楚了她正拽着虫虫,便连忙走上前来将嚎啕大哭的虫虫护到自己身后,她颤声道:“你干什么?你吓到虫虫了!”

看见是她,盛子瑜收回了手,她冷笑一声,“你妈被我扇了一巴掌还躺在楼下呢,你不去关心你妈,来关心我?我管教我儿子,用不着你假惺惺!”

看着这样陌生的妈妈,感受到大人间剑拔弩张的气氛,虫虫被吓得连哭都不敢哭了,只是站在那里不住的抽噎着。

林冉冉没有继续和盛子瑜吵,只是转过身看向虫虫,“虫虫,你先回你房间去,好不好?”

虫虫呜咽着点了点头,然后就要转身出去。

“等等!”盛子瑜叫住了他,冷着声音,“我再问你一遍,你是要留下来和他们一起,还是和我走?”

虫虫哭着拼命摇头:“我不要走!妈妈也不要走!”

盛子瑜怒火攻心,对儿子原本就缺乏的耐心此刻更是半点不剩,“你到底跟不跟我走?”

虫虫嗫嚅着嘴唇,不知该如何回答。他睫毛上还挂着泪珠,一张小脸憋得通红,眨了眨眼,又有大颗大颗的泪珠滚落下来。

林冉冉见他这样,赶紧将他抱起来哄着,“乖虫虫,不哭不哭,我们先回房间好不好?”

说完她就赶紧将虫虫抱回了房间。

看他这样,盛子瑜知道他是不会跟自己一起走了。

盛子瑜突然就很想大笑出声。

她第一次知道,原来人伤心到了极致,其实是哭不出来的。

到了这一刻,盛子瑜才终于发现自己做人实在是太失败了。

她生性霸道,很小的时候就知道要身边的人最疼她,最爱她,只是始终没能够得偿所愿。

这世上唯一会无条件疼她爱她的人早早就撒手人寰,只留下盛谨常做她唯一的血亲,可她最终也与他反目。

盛子瑜想极了要成为别人的唯一,成为别人的最疼最爱,成为别人的不可替代。

可她只会颐指气使大声嚷嚷,耍心机她是不会的,也不屑。

她从不开口要,因为总觉得,不是自动自觉捧来的真心便不算真心。

真心这种东西,若是要讨才能得,那就没意思透了。

所以她最终也没能成为谁的最疼最爱,谁的不可替代。

好在她给自己制造了一位小小的血脉至亲。

生虫虫的时候,盛子瑜疼极了,可等到终于将他生下来后,她又隐隐松了一口气。

这个小小的人儿是她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是唯一完完全全为她所拥有的,与之相对,他也只能依赖她。

盛子瑜总觉得,无论别人怎么样,他都总是会站在自己这一边的。

毕竟她是他的母亲,除了她,盛子瑜简直想不出他还能更爱谁,就像是在盛子瑜心里,再没有人会比他更值得爱一样。

可她还是错了,在面临这样的二选一难题时,他才那么小的人,在他那小小的脑袋里,几乎没有更多的犹豫,就放弃了她。

鼻腔一酸,盛子瑜的眼泪已经在眼眶里打转,她彻底灰了心,更不愿当着这些人的面掉眼泪,当下便拿了刚才收拾好的手袋,转身出了房门。

盛子瑜几乎算是“净身出户”了,她连上星期买的新车都没有开出来,一双脚步行出了盛家。

这里是别墅区,为了清净,每栋别墅之间都隔着很远的距离,从前开车不觉得,现在用双脚走路,盛子瑜才发现这看起来不长的距离走起来实在是要人命。

可眼下盛子瑜却并不在乎累不累,她还是觉得难受,不但难受,心里还堵得慌。

想起刚才的种种,她的眼泪便像断了线的珠子一般掉了下来。

盛子瑜极力压抑住喉咙中的哽咽声,一边走一边用手背擦着满脸的眼泪。

她从来都是个没心没肺的性子,有时候难得伤心,也不会服软表露出来,可这回却是忍不住了。

她想她还是很爱她的虫宝,可她的虫宝却已经不要她了。

盛子瑜脚上踩着三寸高跟鞋,走了这么远的路,脚后跟早已磨得鲜血淋漓,动一动就是伤筋动骨的疼。

她走了很远,终于快要走出别墅区,却已经身心俱疲。她胡乱擦了擦糊了满脸的眼泪,然后将脚上的鞋一甩,直接在路边坐下了。

手袋里的手机一直在嗡嗡作响,她却并不理会,只是坐在路边,捂着脸无声地哭泣。

她才二十一岁,还这么年轻,却已经成了一个孤家寡人。

不知过了多久,远远的一束车灯打过来,接着越驶越近。

一辆越野车停在了她的身边,车门打开,一个男人走下车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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虫虫一个人在房间里等了很久,等到眼泪干了,也没有等到妈妈,没有等到冉冉。

他心里有些害怕,还有些不安,他吸了吸鼻子,光脚爬下床,推开卧室的门出去了。

走廊里静悄悄的,没有妈妈、他心里着急,又一路跑到妈妈的卧室里,房间里一片狼藉,他跑进去茫然的看了一圈,还是没有妈妈。

就在这一刻,他小小的脑袋里突然明白过来了一切,他哭着喊了一声:“妈妈!”

没有人回答他,妈妈真的走了!

小家伙的眼泪再次掉下来,他跌跌撞撞的跑出房间,小脚丫却是一阵刺痛,原来是他将碎玻璃踩进了脚心。

可此刻虫虫却顾不了那么多,他忍着脚上钻心的疼痛,一路跑回自己的房间,拎起了装着咕咕的笼子,又将床上的企鹅啾啾抱在怀里,然后跌跌撞撞跑下楼去。

他一边跑一边放声大哭:“妈妈!你等等虫虫!”

虫虫跑得太急,一手拎着他的咕咕,一手抱着啾啾,急急忙忙就要往楼下冲,却在最后几级楼梯上摔倒了。

他头朝下摔趴在楼梯上,手里的咕咕啾啾也都摔下楼去,滚得老远。

原本在楼下的盛谨常赶紧走过来将他抱起,虫虫哭着再次在楼下寻找了一阵妈妈,还是发现寻不到。

他窝在外公怀里放声大哭,哭得撕心裂肺:“妈妈呢?妈妈去哪里了?”

盛谨常哑声道:“你妈妈走了。”

虫虫那小小身体里的那颗小小心脏,有外公,有外婆,有冉冉,可最多的还是妈妈。

他以为他不走,妈妈就也不会走,那样的话他还是和以前一样,还可以有妈妈,有外公外婆,还有冉冉。

可他没想到的是,他还在这里,妈妈就头也不回地走了。

“妈妈去哪里了?”他的小嘴一扁,眼泪又像珠子一样滚落了下来,他不停地在盛谨常的怀里拼命挣扎,一张小脸因为愤怒而变得通红,“我不要外公外婆了,妈妈你等等虫虫!你别不要虫虫!”

“啊!”旁边的林冉冉突然惊呼一声,旁边的人都看过来,她指了指楼梯,上面是一串带血的小脚印,正是虫虫的足迹所至之处。

盛谨常心里一沉,他握住虫虫的光脚丫一看,这才发现他的脚心里已经深深扎进了几块碎玻璃。

可小家伙似乎浑然不觉疼痛,仍然在嚎啕大哭:“我要去找妈妈!你们为什么要赶我妈妈走!我讨厌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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