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桑推开木栅栏,走到她面前时,吉布楚和才发现。
抬起头的姑娘,看到小桑,眼圈顿时就红了。
“小桑…”半个月没见,那份娇羞明媚的气息不再,吉布楚和一张脸上写满了忧愁。
“吉布姐姐,是出了什么事吗?”
“没有,没什么事情,我就是好多天不见你,一时激动…激动”吉布楚和擦掉眼泪,努力地对小桑绽开了笑脸。
“每次见到吉布姐姐,手都是这么凉,暖和了吗?”小桑伸手拉过少女冰凉的手,捂着。
“暖,很暖”吉布楚和的眼泪又下来了,这温雅的小少年,给了她最温暖的念想,可她能不能活过这个九月都不确定,拿什么去肖想。
见面前少女哭个不停,小桑索性拉着她就往外走。
小桑把吉布楚和带到了藏剑峰下,一把抱起少女,往山上走去。
吉布楚和一声惊呼,小桑飞快地捂住她的嘴,对着她一笑。
“每次心里有事时,我就去山顶,今天我带你去吧,让你看看我发现的好地方。”小桑笑吟吟的对揪着她衣领、面红耳赤的少女道。
“小桑,快放开我,我比你还大,怎么能让你抱着”
“没事,吉布姐姐,我练过武的,力气大着呢”小桑稳稳地抱着她,一步一步朝山上走。
吉布楚和被少年抱在怀里,闻着少年身上独特的味道,既有淡淡的药味,又混着一种奇怪的香味,这是她从未闻过的香,神秘惑人,就像她眼里的小桑一样。
她们到达山顶时,日头已经很高。山顶是一片草地,如今的月份,这里的草都已经枯萎。
小桑放下吉布楚和,化过霜的草地上湿漉漉的,不能坐人。
脱下夹袄铺到草地上,小桑坐下后,招呼吉布楚和跟她坐在一起。
“这回能告诉我了吧,吉布姐姐到底有什么事?”从小吉布楚和就对她很好,比她大两岁,如今虽没小桑高,但过去吉布楚和却一直护着小桑。每次对她毛手毛脚,吉布楚和也从未生过气,在小桑心里,这个少女还是很不错的。
“没事的,小桑,就是一些姑娘家的心事,不能说给你的。”吉布楚和还是不打算告诉小桑。
“好吧,那你靠过来点儿,今日起得早,难得如此好天气,让我睡会儿”
“嗯”
下午,小桑把吉布楚和送了回去。
她还不想回岑姑姑家。
今日,她想继续四处晃荡,把心中那些有关于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那些责任都抛开。
她晃到村口,纳吉大叔家。大叔今日在做木桶,说是装酒的桶坏了一个。
“大叔,你给我讲讲收粮的事情吧”小桑坐到大叔身边。
“喔,是你这个坏崽子呀,要听收粮的事情吧,好嘞”
大叔手上的活计未停,嘴里径自开始讲述。
“这要从十年前说起,那一年哪,巴萨大神患了疾病,忘了我们极北儿女…”纳吉大叔做完木桶时,终于将那一段历史讲完。
从他的话里,小桑了解到,所谓收贡粮,是指从永安九年,也就是东盛天禧二十八年开始,极北灭国后,极北人举国为奴,每年重阳前后,初雪将至时分,就有领着东盛俸禄的收粮官,到非游牧地区,挨家挨户收取当年规定数目的贡粮。
随收粮官一起的,有一位嬷嬷,将各地未出嫁的十三岁以上的姑娘集中带走,至于带去哪里,不得而知,但这些年,不论生死,从未有姑娘回来过。要想姑娘不被带走,就只得缴纳五两银子赎身。
小桑的心情莫名沉重,在现代社会,十三岁的小姑娘根本就还是孩子,在这里,却已经在经受世道的审判。
她想起今日吞吞吐吐的吉布楚和,那少女一定是在担忧吧。
入夜,在纳吉大叔家喝了不少乌扎酒的小桑,踉跄着摸到吉布楚和家附近,站在栅栏外大喊:“吉布姐姐,不要怕,我会救你的,一定会的!”
屋里,吉布楚和躲在门后,从门缝里望着小桑离去的背影,半晌无言。
她是不希望小桑救的,那些是禽兽,凭小桑一个半大的孩子,能做什么,他有这份心,吉布楚和就很满足了。
第二日醒来,小桑难得没有忘记夜里说过的,要救吉布楚和的话,她打算跟岑姑姑商量一下。
“你是说你想从验身嬷嬷那里救出吉布楚和?”岑姑姑听到小桑的话,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是的,姑姑,她才十三岁,被东盛人带走,这辈子就完了”小桑的语气无比坚定。
“我且问你,你为什么要救吉布楚和?”
“吉布姐姐一直就对我很好,我不能忘恩负义”
岑姑姑明白了,小桑还是没有真正意识到,那些她不可能逃避的责任。必须添一把火,让小桑明白,否则,就算是拥有成人的思想,他们等待了十年的梦也只会腹水东流,那么,就只能牺牲那个姑娘了。
“好,这件事情姑姑支持你,我们不能放任我极北姑娘被那些禽兽欺负”岑姑姑望着小桑,思索良久,点头答应了。
岑姑姑提议,等重阳节那日,要吉布楚和嫁到邻村的姐姐代她验身,姐妹之间,长相相似,只要仔细些,就能蒙混过关。
小桑略一思索,认为可行,毕竟那嬷嬷是没有见过吉布楚和的。
吃完早饭,岑姑姑差小虎去给同村的一位婶婶送个口信,支开小虎,然后给小桑端来一碗药,小桑以为是解毒后仍需要再喝些药,加之从未怀疑过岑姑姑,捧着碗一饮而尽。
岑姑姑放倒小桑后,迅速起身去找小桑的师父,这件事兹事体大,小桑现在羽翼未丰,万万不能让东盛人知晓。
就是这一次岑姑姑的做法,逼迫着小桑离开博尔古村,走上了命定的路;而吉布楚和,这个雪融花一样的姑娘,从此走向凋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