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相思没怕过刀,她能驾驭她手里的刀,但当这闪耀雪锋的玩意架在自己脖子上的时候,她能感受到刀锋上凛冽的寒气。这个男人阴沉狠戾,绝不是在开玩笑。
“黑哥——”蔡炳坤控制着车转过一个弯道,“你要是坐在后面无聊的话,我们换位置吧!”
刀锋刮过常相思娇嫩的颈项肌肤,他道,“怎么会无聊?我和常小姐谈得很开心。”
“刀架在脖子上的聊天,不会开心。”常相思身体向后靠,额头上虚汗直冒,“这样我已经吓得说不出来话了。”
黑哥的刀虽然在常相思的脖子上,但眼睛却是看着前方的蔡炳坤,他的手上戴着手套,但任然可以从他握紧方向盘的动作看出来,他此刻的紧张。黑哥确认了自己想要的东西,又抬起刀顶着常相思的下巴,“快说!”
刀尖下出现一个血点,常相思感觉到了痛,道,“我不知道你们在玩什么把戏,但是以我对他的了解,他从来都是工作第一。”
“你的意思,他不会来找你了?”
常相思垂眼看顶住自己的刀锋,“是的。”
“老小,这样可就不好玩了?”黑哥刀子没放开,“你可是给我百分百包票他一定来。”
“我虽然把路线和联系人电话给了五哥,但以他和二哥的脾气,不会这样就走。他们会带上钱财,说不定还会给几个嫂子透气——”蔡炳坤不慌不忙道,“以白文元的本事,只要他们有任何动作,马上就会暴露。用不到十二小时,就会被抓住——”
“那就是好戏在明儿早晨了?现在咱们有多远跑多远?”黑哥摇头,“我觉得这样没意思。”
“不是,就算他亲自来不了,也会派别的人来。”蔡炳坤低头看一下自己的手机,“他的人,已经到文山了。”
“你追踪了他?”
蔡炳坤笑一下,没说话,眼睛落在后视镜上那闪亮的匕首上,“黑哥,把刀放下!”
“这娘们不老实。”黑哥用刀面拍拍常相思的脸,“你别护着她,我得帮你收拾收拾——”
“黑哥——”蔡炳坤怒声,猛踩刹车,车在弯道前急刹,后座的两人身体猛然前倾,黑哥眼疾手快收回刀,但还是在常相思颈侧划出一条口子来。常相思短促地惊叫一声,忙伸手捂住伤口,但鲜血立刻浸染了衣领。
黑哥“啧”了一声,没说话。
蔡炳坤下车,用力拉开后车门,冷冰冰对黑哥道,“下车。”
黑哥在身上擦了擦刀锋上的血,下车拍拍蔡炳坤的肩膀,“心疼啦?”
蔡炳坤避开黑哥的手,快速走到车后备箱拎出一个医药箱,爬上后车座,“伤没伤到血管?”
“没有。”常相思晾出伤口的位置,血是流出来而非喷溅,她艰难地用手压住伤口两端的血管,“你帮我清洗包扎一下,就可以了。”
蔡炳坤打开药箱,拿出酒精、棉花和纱布,用力扯掉手套,手指快速而优雅地处理伤口,常相思基本上感觉不到伤口被拉伸的痛,她道,“蔡炳坤,你没有什么想要对我说的吗?”
蔡炳坤用纱布绑好伤口,轻轻打了一个结,摇头道,“相思,你放心,我不会让你有事的,我只是想要你陪我走这一段路。”
常相思难解地看着他,他的眼中满是阴霾,神情很坚定,他的嘴贴在她耳边,身上带着一些酒精的味道,轻声道,“你不要怕,我会保护你。”
蔡炳坤处理完伤口,又低头用纱布擦拭她衣领和皮肤上的血痕,从这个角度看过去,他眉目清秀,睫毛又长又翘,她想象不出来,这么一个看起来干净温柔的男子,居然——。
她伸手握住蔡炳坤的手腕,道,“你为什么要拿我和白文元斗气,你应该离开这些穷凶恶极的人——”
蔡炳坤抬头,冲她笑一笑,转身把药箱塞她怀里,又翻了几瓶水出来堆在后座上,“里面还有些消炎的药,你自己找了吃。”
“他为什么要这样对我?”常相思不解。
“他在用你来逼我,你沉住气。”蔡炳坤让常相思沉住气,可常相思感觉得到他的手在抖,怒气似乎已经压制不住。
“你也是。”常相思回了一句,蔡炳坤反手握住她的手,用力捏了捏,直到她感觉到疼痛,这才抓起手套下车。
事情不如常相思想的简单,她以为蔡炳坤向这些人隐瞒自己和白文元的关系代表他也是被迫的,但现在看来,又不是。她忍住伤口的痛,翻出一片止痛片和一些消炎药,和着水一把吞了。
蔡炳坤打开车门,将副驾上的常相思的包和运动包都甩到后座,黑哥便钻到了副坐上,侧头阴森森地看一眼常相思,“想不到,你和老小感情还挺好的呀!他这么护着你——”
常相思摸着衣袖内被磨尖的螺丝刀,低头,却见身边的那个大运动包,拉链破口处露出一个黑幽幽的枪口来。常相思打了个寒战,伸手去抓自己的包塞在脚下,又去看药箱里的各种物品。
“别废话了,赶路要紧。”蔡炳坤忍住气上驾驶座。
“怎么是废话呢?”黑哥保持侧坐的姿势,看常相思在药箱里翻找,道,“我觉得没必要赶路,这山高路远的,随便找个地方呆一晚上,我保证那个白文元找不着我们。再说了,你看她仇人一样瞪着我们的样子,根本就不知道你为她废了多少事。远的不说了,就说去平城医院那事——”
黑哥脾气古怪,为所欲为,从来就只服气蔡老大一个人,蔡炳坤知道自己控制不住他。而他,势必是将常相思看成了阻挡他回蔡老大身边的障碍,他会想尽一切办法除掉常相思,如果无法除掉,那就剩下离间。蔡炳坤不觉得自己会给常相思带去危险,但却无法忍受常相思知道他和她之间瓜葛的起源,他眯眼看着黑哥,起了凶心。
常相思停住翻看药物的手,看着黑哥,黑哥一手拎着匕首把玩,一手放在腰部的枪袋上,“我们老小就是为着你跑去B城读医学院,又跟着你跑平城当医生,不务正业。要是被大哥知道是因为你——”
“黑哥,再胡乱说下去,就没意思了。”蔡炳坤双手用力地握紧方向盘,道,“你知道,我最讨厌有人逼我,我可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黑哥转而看蔡炳坤,大拇指放在刀刃上,试其锋利的程度,“你别吓我,我不经吓。要被吓到了,手滑就要失火,失火可是伤人的——”
常相思靠在座椅上尽量放松身体,她看着前方的蔡炳坤,见他威胁完黑哥后,这才转头专心看前方。他的头发很短,从她的视线只看得见他的侧颜和半个后脑勺,但她感受得到他身上某种压抑的气场。而黑哥完全不被这气场影响,自顾自地把玩着手中的匕首,甚至翻找出一张毛巾,细细地擦拭上面未除尽的血点。
“开车啊!”黑哥不依不饶道。
蔡炳坤干脆熄火,拔掉钥匙,下车,绕到副驾边,用力拉开车门,一手去拎黑哥的衣领,把他拖下车。
“干什么?”黑哥踉跄着站稳,紧握匕首,梗着脖子,“大哥就知道你理由多,专门让我来看着你。我看你就是为了这个娘们来的平城,这个事情大哥要是知道了,没她好果子吃。”
“黑哥,我说过,不要威胁我。”蔡炳坤眯眼,背靠在车门上,单手向他握刀的右手手腕而去,黑哥机警退开一步,“你小子,为了个娘们,要和我打架?”
蔡炳坤不说话,欺身上前,两人缠斗在一起。黑哥手里有刀,但是忌讳着老大的要求不能伤他,束手束脚,生生挨了好几下。他没料到,一向看起来文弱的老小居然这么有劲,被打到的地方痛得钻心,大叫道,“别打了,再打我就出火了?”
蔡炳坤双目如狼一般盯住他身上的要害揍,黑哥马上意识到这小子发了狠劲,不来真的压不住了,挥刀向前刺了一下,见他退了一步,扑向车门便要去拉常相思。
蔡炳坤马上意识到黑哥是要用常相思来牵制自己,跟着上去,右胳膊套在他颈项上用力,左手去抓他握刀的左手,冲车内的常相思道,“把车门锁紧,别出来。”
黑哥的身材比蔡炳坤魁梧,力气似乎也要大些,在背对蔡炳坤被他暂时制服的状况下,依然能缠住他,几乎就要挣脱。常相思对上黑哥狰狞的脸,深吸一口气,抽出衣袖中的螺丝刀,推开另一边的车门下车,绕到黑哥身侧。男性纠缠发出的声音野兽一般,而蔡炳坤因将要失力,手慢慢滑向刀锋处,皮开肉绽。黑哥见了常相思手中的螺丝刀,一脚踢向她,她避开后,毫不犹豫用力刺向他被蔡炳坤掰开的肩颈,瞄准他的大血管位置。
黑哥发出嘶叫的声音,挣扎得更厉害,常相思力量不够,螺丝刀没刺准,似乎被骨头卡住,她干脆用力拔出,一蓬鲜血激射而出。受伤的野兽挣扎得更厉害,蔡炳坤身体死死将他往后压在车身上,左手血流如注。常相思忍住恶心,上前,狠狠把螺丝刀钉上黑哥握刀的手背,他吃不住痛,手松刀落。
常相思踹开刀,跑过去捡起来抓在手中,将刀尖对准黑哥。
“臭小子,你帮着外人对付自家人。”黑哥身体抽搐,颈项和手背鲜血直流,断断续续道,“你想死,老大会收拾你——”
黑哥用力侧头,蔡炳坤眼中的幽光如狼一般,他心脏收缩,内心疯狂大叫,这小子来真的。他用自己没受伤的手用力拔下手背上的螺丝刀,胡乱扎向背后的蔡炳坤,在他双臂上刺穿几个血孔。蔡炳坤满头满脸都是两人身上的血,他不顾被扎,复又将黑哥压下去。黑哥去解腰带上的枪套,手已搭在扣子上,颈项又是一痛,血液狂飙,他愤恨地侧头,对上常相思瞪圆的双眼。
常相思被浇了满头的热血,双手握在刀柄上,刀尖深深刺入黑哥的颈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