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说什么？”听到这句话，司空乾脚下步子一顿猛然转过身来，脸上的表情僵硬中透着一丝恐慌，眼底更是透着丝丝难以置信。
司空玉不过是随口一说，想发泄心底的憋屈和怒火，可是看到司空乾这个样子，生性敏感的他瞬间意识到这件事是真的！
“难道···难道弦歌真的是···是···”
“如果是···你会怎么样？”司空乾从惊愕惊慌中回过神来，看着下方突然间茫然无措的太子，压低声音问道。
茫然无措的司空玉对上司空乾那幽暗深沉的眼神，一时间只剩下恐慌：“儿臣···儿臣不知道。”
听到这个答案，司空乾心底只剩下失望，挥了挥手叹了口气：“你走吧。”
司空玉点点头，可是刚迈出一步又突然转过来身：“那弦歌究竟是不是···”
“你说呢？”丢下这句似是而非的话，司空乾就闭上了眼睛，一副不想再和他说话的样子。司空玉见状神色一黯，慢慢的转过身，步子刚刚抬起，身后就传来一声闷响。回头一看，哪还有司空乾的身影，慌慌张张地跑上台阶，却见司空乾正侧面倒在龙案下面。
“父皇——！”
“驾——！”
城郊的官道上，一匹雪白色宝马正扬蹄狂奔，马蹄扬起的尘土落在路边的野花上，激烈的马蹄声吓得路边的行人纷纷避让。京都城内有规定，除非有紧急情况，任何人不得在皇城内策马狂奔。皇城门口的士兵见这架势早就做好阻拦的准备，可是一见马背上的人，顿时愣了。
战弦歌一路策马狂奔，终于以最快的速度赶到皇宫内。当她抵达皇上寝宫门口时，殿外已经跪满了文武大臣，打首的就是孟丞相和陆太傅，看这阵势，战弦歌脚下的步子一下子慢了下来，直到高公公看见她激动地手臂一挥，这才恍然回过神朝他跑去。
“少将军，你可来了！皇上等你好久了。”不容战弦歌开口，高公公就抓着她的手腕进了寝宫的大门，看着跪在地上面露悲戚不时以绢拭泪的后宫嫔妃，战弦歌只觉得脑子里有一根弦啪的一声就断了，然后一股未知名的怒火突然从心底里冒出来，“哭什么哭！生怕别人误会是吧！都特么的给老子把泪憋回去！”
这怒吼如平地一声响雷，突如其来的斥责让这些为自己迷茫未知的后半辈子默默哀泣的后宫嫔妃们一下子愣在那里，抬起头眨着一双泛红的眼睛寻声看去，却只见一抹黑红色的身影一把撩开垂落的帐幔，然后消失在眼前。
战弦歌一掀开帘幕绕过屏风，就看见围在龙床前的皇后太子等人，一个个都呆愣的看着她，而她的目光却直直的落在了龙床上那静静躺着的身影上。
开什么玩笑，早朝的时候还好好的，怎么一中午的功夫，宫里就传信来说皇上不行了呢？
豆大的汗水顺着额角顺着脸颊滑落，战弦歌随意的用袖子一抹，结果脸上立马多了一道脏兮兮的痕迹，看上去格外的滑稽。可内室里的人却无一人笑话她，反而见她走了过来，往旁边让了让位置。
“小歌，你来了。你···你快看看你···姨夫吧，他要···”皇后说不下去了，捂着脸转身用帕子掩去脸上的泪珠，站在她身侧的司空冽也是一脸的悲痛之感，紧绷的线条无一处不在宣示着他此时暗涌的内心，见皇后小声的啜泣着，便伸手拦住她的肩膀，将她半拥在怀里。床对面的司空玉抬头看了一眼，又默默地低下头去。
战弦歌并没注意到这些，她看着躺在龙床上，面如死灰，眉宇间呈现趋沉寂衰败之气的司空乾，双膝一曲，扑通一声就直直的跪在了床前：“这···这怎么可能。”好好的一个人，怎么突然就病危了呢？太医不是说，没什么问题么？怎么一下子就···就···
看着平躺在床上，呼吸微弱的几乎看不出起伏的司空乾，战弦歌摇摇头，眼圈一下子就红了。目光落在他平放在身体两侧的手上，颤抖着想去握住他，可是伸到半道就看见满手都是干掉的泥土印子。高公公看见刚想让人端盆水过来，就见战弦歌急忙忙的把手往身上蹭，一边蹭一边看着床上的司空乾，只可惜她身上的衣服也不干净，蹭几下子那素白的手上还是存着几道黑印子。站在她旁边的司空玉可以清楚的看见战弦歌撇着嘴，表情像是下一秒就快要哭出来一样，正在他犹豫着要不要拿出帕子帮一下他时，一声轻笑传入耳中。
司空乾一睁开眼就看见战弦歌手忙脚乱的把脏兮兮的手在衣服上蹭来蹭去，见她忙活了半天也没弄干净手，最后急的撇着嘴红着眼睛一副要哭出来的样子，司空乾忍不住唇角一样，轻声笑了起来。而他这一笑，引得所有人都看了过来，也包括跪在床边离他最近的战弦歌。见她身上还穿着军营训练时的铠甲，脏兮兮的像个小泥猴一般，就知道她肯定是一听见自己的消息来不及换衣服收拾一下自己就这么快马加鞭赶过来了。
“你也不收拾下自己，这么过来也不怕百姓同僚笑话。”司空乾有气无力地说道，看似指责，但是唇角却泛着淡淡的笑意。
战弦歌随意的摸了把眼角要溢出的泪珠，结果弄得一张小脸更像是小花猫一般可笑：“我会改，我以后一定会收拾干净再来见您。”
“傻孩子。”司空乾扬着嘴角，身侧的右手慢慢地举起然后握住在旁人看来那有些脏兮兮的爪子，“我怎么会嫌弃你。”
战弦歌拼命地点着头：“嗯，我知道。”
“弦歌，我···对不起你。”
“姨夫你别这么说，你没什么可对不起我的。反倒是我，老是给你惹麻烦。姨夫，你一定会没事的，等你好了，我一定每天都乖乖的，绝不给你惹麻烦乱闯祸了！我可以发誓！”
“不用了。”司空乾笑着摇了摇头，感受着紧紧包裹住自己右手的温度，唇角的笑意愈发的温暖，而心底，也愈发的不舍。“弦歌，朕的时间不多了，有几件事···一定要答应朕。”
“皇上你说！我战弦歌就是赴汤蹈火也在所不辞！”
看着突然间又变成沙场上锐利昂扬将军姿态的战弦歌，司空乾在心底默默感慨道，表面上再怎么乖巧，也改不住骨子里的嚣张狂傲，自信张扬，而这，才是真正的战弦歌，如匕首般锋利，如苍狼一般忠诚，只可惜，有人只看见她的嚣张而忽视她的忠诚，并且还为此起了···打压她的念头。
想着御书房里发生的一切，瞥了眼站在床边低头不语的司空玉，司空乾默默闭上眼睛，等再次睁开眼睛看向战弦歌时，眼神又变成了早朝上的威严锐利。
“弦歌，答应朕···无论如何···也要守住大秦！”
战弦歌重重的点点头：“皇上放心！有我战弦歌在，就决不允许敌人踏进我大秦地界一步！”怕他还不放心，战弦歌又补充一句，说出那个被她一直隐藏的秘密，“皇上，其实这一阵子弦歌让手下在研制一种威力十足的秘密武器，等它研制成功，攻下十个南临也不是话下！所以皇上您尽管放心，属下一定会让大秦的旗帜插遍五湖四海，助大秦一统天下！而弦歌之所以现在才告诉皇上，是因为那武器研发十分困难，不过请皇上相信，弦歌一定会研制出来的！”
听战弦歌说她在研制这么厉害的秘密武器，在场所有人都投来惊愕的目光，而司空乾则是在惊愕过后浮现出巨大的欣喜。一统天下，是每一个君主的愿望！司空乾也不例外，虽然他此生是看不到大秦开疆拓土，一统天下的荣耀了，但是战弦歌可以！到时候，大秦皇室便会到达一个新的高度，而他···司空乾满腔的热血满心的澎湃在看到司空玉那暗沉阴霾的眼底后瞬间消失一空，随之而来的恐慌如寒风过境一般席卷了他整个身子。
司空玉此时也有些慌张，从司空乾倒下的那一刻开始他整个人就有些惴惴不安，生怕司空乾会突然说出什么，因此当听见战弦歌秘密研制秘密武器时才会因为过于惊讶和忌惮而忘记遮掩脸上的情绪，让父皇正正好好抓个正着。就在他心慌意乱不知该如何是好时，却见父皇突然侧过身子，左手啪的一声紧紧的握住战弦歌握着他右手的双手。
“弦歌，小心···小心···”
司空乾想对她，今后一定要小心提防司空玉，因为他已经对她升起了忌惮之心，而如今知晓她手里以后会有这么厉害的秘密武器，恐怕会更加容不下她。可是旁边围着的不仅有皇后冽儿，还有太医以及司空玉本人！即便是他如今在怎么厌弃这个长子，他也不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打了以后皇帝的脸面，因为那样司空玉以后如何服众？更何况，他若是直接说出来，司空玉还不知道为了名声会做出什么丧心病狂的事情！可他若不说，有时候死心眼的弦歌又怎么会躲过司空玉的阴险算计？他不在，司空玉就是大秦最大的主人。司空乾本事为了不让弦歌受欺负，才一步步将她升职到二品大将，而如今，她的保障反而成了她的催命符。都是他的错，临了才看出这个儿子的真面目。弦歌，弦歌···他的女儿，他最引以为傲却也最让他放心不下的女儿，他本想撑到她婚礼结束，听她叫一句父皇再闭上眼睛，可是···他恐怕永远都听不到了······
悲哀、遗憾、痛苦、不舍、纠结、失望···种种情绪环绕在心头，让司空乾眼里浮现出一抹欲言又止的哀伤感，战弦歌看不懂，以为他再叮嘱自己以后上战场小心，便喋喋不休的向他保证。而站在战弦歌身后的皇后却看懂了司空乾遗憾的内心，嘴唇开合好几次，终究还是轻轻别过头去。
司空冽也不懂父皇突然的欲言又止是为何，见母后悄悄别过脸去他正好奇究竟是什么原因是，却见司空乾突然看向他。
‘冽儿！我的孩子，虽然你不是我的亲生儿子，但这么多年我一直把你当成亲生儿子来看待，而你也没让我失望，长成了一个我的得韬兄都得以欣慰的少年。虽然你沉默寡欲，但我知道你心思最为细腻，希望你能懂我的心思，保护好弦歌，小心司空玉！’
“父皇，你···”是不是有什么事要告诉我。
司空冽很想这么问，可是他刚开口，却见司空乾突然两眼一瞪，然后深深的看了眼皇后，就慢慢闭上了眼睛。接着，就见他头微微往旁一歪，握着战弦歌的手无力地落在了被子上。
“姨···姨夫？”
战弦歌看着那垂落下去的手，然后又看向闭上眼睛似是睡过去的司空乾，最后慢慢的松开自己紧握的双手，接着就看见，那一直被她握在手心里的大手，向另外一只手一样毫无支撑力的垂了下去。
“姨夫？姨夫？姨夫你别吓我啊！”战弦歌晃着司空乾的身体，可是司空乾却始终闭着眼睛毫无动静。直到背后传来皇后撕心裂肺的哭喊声，战弦歌才像是突然失了魂一般跪坐在床边。
司空乾，死了。
大秦一百六十九年，九月十五日，大秦皇帝司空乾因病驾崩，享年四十五岁，史称秦文帝。
司空乾离开的突然，没有丝毫征兆，使得百官还处于迷茫震惊中就开始忙着皇帝的丧事。帝崩，三年内全国不许有婚假喜事，白色的缟素一夜之间挂满了京都，定安国府和凉王府门前的红灯笼也默默取下，换上白色的素绢灯笼。哀泣伤感的泪容取代了百姓们迎接皇室大婚而激动的笑脸。
出殡那天，京都满城哀嚎一片，战弦歌虽为女子，但作为武将一员出现在百官之中。看着帝陵缓缓地在自己面前合上，战弦歌知道，那个疼她爱她纵容她把她当亲生女儿来看待的姨夫司空乾，是真的走了。
慈宁宫，历代太后的寝宫里。晋升为皇太后的皇后娘娘穿着色彩沉重的宫服面无表情地坐在上首，看着一袭龙袍显得俊美儒雅的司空玉，太后无声的摒退下人，然后拖着长长的后裾，踱步到司空玉的面前。
“告诉本宫！”太后的声音威严而又尖锐，“你父皇驾崩的那一天在御书房你们究竟发生了什么！你的父皇究竟是怎么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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