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媚的阳光透过树枝稀稀疏疏的洒落在地上,大雁排成人字形划过明净清透的天空。
远处,山峦叠嶂,染了秋色的树叶殷红明媚,大地像是铺了一层鲜艳的地毯。
迎面而来的山风清冷萧索,划过面颊带来丝丝割裂般的疼痛。
战弦歌坐在山头的巨石上,眺望着京都的方向,眼底一片空蒙。
在皇甫尘属下的照应下,他们接连三夜昼停夜赶,终于找到这个人迹罕见的山头作为临时歇脚点。此山位于群山中央,距离最近的城镇要半天的路程,若无熟人引路,外人绝对找不到这里来。虽然山上条件辛苦,但是此处用来逃命藏身,真的是再合适不过。
“弦歌,该吃饭了。”
熟悉的声音从背后传来,战弦歌不用回头,就知道一身布衣的他肯定又再用担忧害怕的眼神看着她。
“你先吃吧,我不饿。”双手抱头,战弦歌就这么仰面躺下,看着天上的白云,悠悠的发出一声长叹,“我要是一朵云就好了···”
“一点儿也不好。”皇甫尘的语气有些无奈有些纵容,“你要是成了云彩我该怎么找你?”
对于这种时不时的甜言蜜语,这几天经历多了战弦歌也就习以为常不为所动了,而她这种几乎可称之为‘麻木不仁’的态度,让皇甫尘基于崩溃。
见她又兴致怏怏的闷闷不语,皇甫尘叹了口气,走过去坐到她的身边:“怎么,又在想那件事?”
赶路的这几天,战弦歌也知道了自从她入狱一来外面发生的事情:铁甲营换将、司空玉下旨,还有她身世的真相······
“你说,我是不是挺傻的,活了这么久,连自己究竟是谁都不知道。”
皇甫尘蹙蹙眉头:“我说了,这不是你的错,当时的你根本还是个婴儿。而且长辈都有意瞒你,你又怎么会知道?”
“不是的,其实他们是想告诉我的,我能感觉得到。”战弦歌扭头看向她,“是我一直没往心里去,即便有时候有所怀疑但很快就被我抛之脑后,所以我变成今天这个样子根本就是我咎由自取!”
听到她的自责,皇甫尘无奈地叹了口气。自从她知道真相后,整个人整天就陷入这样无休止的自责和愧疚中。认为今天这样的局面完全是她自己不注意造成的。
“虽然你现在弄成这个样子有你自己的原因,但你也不能把所有的罪责全都担在自己身上。至少我觉得,你就没做错。”皇甫尘很诚恳地说道。
“那又如何?定安国府的名声终究还是被我给弄坏了。”战弦歌坐起身子,弓着后背完全没有了平时的气势,“我现在是知道先皇临终前对我说的小心究竟是什么意思了···”
不是让她上战场小心,而是让她小心司空玉!这个平时一直纵容她的皇帝竟然是她的亲生父亲,而她···却还怀疑他对自己的好是不是有别的阴谋,还有姨母···竟然是她的亲生母亲,可她在她面前却无法做到掏心掏肺。
“他直到死都没听见我叫他一声父亲···你说他该有多难过啊。”战弦歌撇着嘴,声音像是要哭出来,“还有姨母···不知道她现在好不好,司空玉有没有对她怎么样···”无父无母好多年,突然间被爆出来她真正的爹娘另有他人,虽然她现在一时间还有些难以接受,可是这份伤心和担忧却是真实的,因为他们对自己真的很好。
“别难过了···至少,最后的时候你在他身边。”犹豫了一下,皇甫尘还是伸出手拦住了她微微颤抖的肩膀。当那温暖的气息笼罩着她,替她挡住山头冷肃的秋风,战弦歌由衷地感慨了一句,“现在有你在我身边···真好。”
听到这句话,皇甫尘两眼猛地一亮,刚想趁着气氛良好说良久浓情蜜语,战弦歌却突然从他怀里出来:“我饿了,吃饭去吧。”
“······”真的好想掐死她,真的!
在山上的这几日,伙食全部由皇甫尘负责,食材都是他的属下隔两天送来一次,顺便带来一些新的消息。战弦歌只负责伤春悲秋,偶尔会帮忙收拾下家务,但一般情况下都是皇甫尘负责。
“说真的。”战弦歌看着桌上的饭菜,由衷的对皇甫尘竖起了大拇指,“现在像你这么贤惠居家的男子不多了,不嫁人可惜了。”
“吃你的饭,没事别开口!”在说下去他非要气死不可!
“好吧好吧。”战弦歌听话的点点头,然后专心致志得吃饭,皇甫尘坐在一旁,一边吃着一边给她加菜。偶尔敲敲盘子,提醒她不要挑食。
“我刚才说的···你真不考虑考虑?”饭后,战弦歌坐在一旁悠闲地剔着牙,看着皇甫尘贤惠的收拾桌子打扫卫生,再次提起刚才的话题。
“我嫁人···那你娶么?”被问烦的皇甫尘突然扭头问道。
战弦歌剔牙的动作一顿,然后愣愣的看着他摊了摊手:“你看我这样子···能娶么?”
“那你若是能,你会娶么?”皇甫尘把抹布往桌子上一摔,继续追问道。
“额···”看了眼那抹布,又看了看面色沉郁的皇甫尘,战弦歌果断地摇头,“不娶,因为我驾驭不住!”以前觉得他不会武功,所以喜欢欺负他,闲着没事损他几句。现在知道那都是假的,这人武功可能比自己还厉害!那她就没办法继续把他当成纯洁可欺的白莲花了。
早就预料到她说不出什么他想听的话,所以皇甫尘并没有表现出太大的愤怒,只是拿起桌上的抹布,丢给她一个略凉的眼神:“铺床去!铺不好今天就睡地!”
被那眼神看的虎躯一震的少将军立马打了一个激灵:“好好!我这就去!”
说是铺床,其实就是铺炕。他们住的木屋很小,是以前山上留存的破屋经过皇甫尘的属下翻修才入住的。厨房都是自己搭的。而这个炕,是以前就有的,一个人睡富裕,两个人挤挤正好,刚开始时他们不是没想过一人睡床一人打地铺,可山上夜里实在是太冷,再加上床褥有限,所以就只能暂时抛去男女之防,睡在一起。第一晚的时候两人还有些别扭,战弦歌当初还端了一碗水放在床中间,只可惜这碗放上去人在挤上去挨边儿的人就只能侧着睡,所以就只好把碗拿开,全靠一身的浩然正气撑着。可这睡了都三天了···少有的别扭也都没了。
等她铺好床,皇甫尘也已经收拾好外面,烧好了热水。看着他端着热水进来,战弦歌刚要开口,他就瞪了过来。
“别说话!过来洗脸,我去外面看看门锁好了没。”
战弦歌知道他是故意离开,目的不过是让她好好地洗个脸泡个脚好好收拾一下。虽然知道他这么做是为了博好感,但不得不说这么贴心的举动真的是被暖到了。
“去吧去吧,记得早些回来暖被窝!”
皇甫尘真想把自己一会儿用完的洗脚水泼到她脸上!
但气归气,皇甫尘还是出去了,走时还贴心的关好了门。等他在厨房里收拾好自己,检查好门窗之后,估摸着战弦歌已经收拾好了,这才推开卧室的门。瞥了眼床上正在蠕动的巨型毛毛虫,然后认命的端起床边的洗脚水端出去倒了。等一切都收拾完毕,外面的天已经全黑了,丝丝凉气从窗户缝里飘了进来,吹的蜡烛一晃一晃的,皇甫尘看着床上缩得更紧的毛毛虫,叹了口气:“出来!你这样我没法睡。”
毛毛虫左右蠕动一下,然后闷闷的声音从里面传来:“谁要你回来这么晚的!不是给你说了要你早点儿回来暖被窝么!”
皇甫尘现在十分后悔为什么刚才被把洗脚水倒在她的脸上。
“出来!你不出来我怎么给你暖被窝!”想他堂堂南临皇子,竟然在她面前沦为暖被窝的小厮,真是···
“可是我冷。”战弦歌从被子里探出头来,可怜兮兮的看着他。
皇甫尘丝毫不为所动,直接双手抓住被子边,用力一扯,伴随着‘砰’的一声闷响,某将军就脸朝下摔倒了炕上。不容她捂着鼻子嗷嗷大叫,眼前就一黑接着身边就钻进来一个暖洋洋的东西。
“喂!”战弦歌捂着鼻子从被窝里钻出来,看着身边已经闭上眼睛的某人,不满的抗议道,“你就不能轻点儿!我差点儿毁容你知道么!”
皇甫尘懒懒的睁开一只眼,然后鼻子一哼,桌上的蜡烛瞬间熄灭,屋里彻底陷入了黑暗当中。
这人自从暴露自己会武功之后,脾气真是越来越差了!被无视的少将军不满的撇撇嘴,然后扯着被子侧着身子躺下,感受到旁边人传来的平稳的呼吸声,道:“夜里别对我动手动脚的听见没?”
皇甫尘快要被她气笑了:“还记得你今天早上起来的时候是什么样子么?”
想起今天早上的情景,战弦歌老脸一红,幸亏屋子里黑了看不见,不然她真要羞愧死了,但不管怎么说,气势不能丢!
“那是意外!本将军这两天心情不好,你要多担待知道么?”
皇甫尘:“呵呵!”
“······”
次日,天还没亮。负责送食材的人就已经抵达木屋外,尽管他们落地的动作很轻,但皇甫尘还是第一时间睁开眼睛,随即而来的,就是身上的沉重感。
不用想也知道,一直声称‘意外’的某人此时又半个身子挂在他的身上。
皇甫尘无奈地翻了翻白眼,然后小心翼翼的把架在自己身上的左臂和大腿给移开,之后又细心地给她掖好被角才走出屋门。
“殿下。”院子里,三名黑衣人同时行礼,为首的正是黑鹰。
“东西都放好了?”皇甫尘低声问道。
“是。”
“外面有什么动静?”
“回殿下,战将军的通缉令已经下达全国,各个城池都在进行严密的搜查。官道上也有士兵逐一检查马车货物。不过民间百姓对战将军谋反一事都是半信半疑,但不敢明面上讨论。京都方面,端王没有死,只是瞎了一只眼,至今还在昏迷。凉王被撤职,待在王府闭门不出。”
“那太后呢。”战弦歌从屋里走出来,眉目清冷,俨然也已醒来多时。
“太后自那日将军离京后,就回宫宣布礼佛不再过问前朝后宫一切事物。并无性命之忧。”
战弦歌长长的吐了口气:“那···铁甲营和定安国府呢?”
“铁甲营方面,司空玉曾以谋反罪名想要处死铁甲营四大副将和柳军师,但在孟丞相和陆太傅等一干臣子力保之下,只处以免职作为惩罚。不过这四大副将···仅有南红和梼杌两大副将尚在京都,其余二位下落不明。秦皇曾下旨搜查铁甲营寻找秘密武器的资料但是一无所获。定安国府方面···同样是群臣力保,才免去被查封的危险。”
听到梼杌他们只是被免职,战弦歌这才放下心来,有柳军师在,她不必担忧二人的安危,而王府里有史管家,再加上孟丞相等暗中相助,府里的人也不会有什么危险。她现在只担忧在外的天珠和同样藏在山里练兵的长右,一定要沉住气,不然肯定会再起波澜。不过长右还好,就是天珠···但愿袁乐乐能拦住她。不过说到袁乐乐,想起她临走时交给自己一个信封,让她一定要拆开看,可她因为太忙一直没有时间,也不知道里面写了什么······
见战弦歌就这么不发一语的回屋去了,黑鹰嘴角一抽,然后看向一旁的殿下,却见他正满脸无奈的看着战弦歌进屋去的背影。
“殿下?”
“眼下时局紧张,我们可能还会在这里待一阵子,你趁着这段时间,尽量把国内时局稳住,本殿不想带她回去的时候有人出来捣乱。”
“是!”
叮嘱完黑鹰,皇甫尘这才略有些不安的回到屋内,本以为听到新消息的战弦歌会一个人默默地哭泣,谁知···
“傻愣着干什么?冻死本将军了!快进来给老子暖被窝!”
究竟是她心里太强大,还是自己太矫情。
皇甫尘面无表情地掀开被子上了床,还没躺下,一双冰凉的手就快速的扯开他的衣襟摸进他的怀里!
皇甫尘:“!”
“是谁说睡觉不要动手动脚的!”被凉的打了个激灵的皇甫尘忍不住吼道。
“本将军说的是你不许对本将军动手动脚,又没说本将军不许对你动手动脚!快,张开腿,给本将军暖暖脚!”
“······”
看着眼前这个厚颜无耻的某人伸着脚在自己大腿处擦来擦去,皇甫尘心一横,将自己怀里的手一把拽出来往旁一甩,然后气冲冲的转过身去。
“嘿我说···”看着突然背对着她的身影,战弦歌晃着暴露在空气里的爪子傻眼了,“你干嘛啊!你这样子我还怎么暖手啊!”
“·····”
“还不快转过来!本将军要冻死了!”
“······”
“信不信我踹你?”
无动于衷的背影终于有了回应,沉默了两秒后,皇甫尘铁青着脸又转过身来。
“这就对了嘛。”某将军再次把手脚凑了过去,“好端端的闹啥脾气!还能好好的相处么?”
究竟是谁不想好好的相处!
皇甫尘气的肺疼,感受着在自己怀里摸来摸去不老实的爪子,眉头一皱计上心来:“你这么做是想逼我做点儿什么么?”语气略有些暧昧。
少将军不为所动:“那你想成太监么?”
“······”
他为什么非要看上这么凶悍不讲理的人!
屋子再次安静下来,就在皇甫尘快要按下心底的怒火和被她撩拨起来的欲火时,以为已经睡着的某将军突然又开口了。
“嘿别说,你身材还真不错,腹部上的肌肉摸着还真舒服啊!”
“闭嘴睡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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