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巍峨的城墙厚重沉稳,攀爬的绿色植物诉说着时代的久远。再次站到这里,站弦歌心底可谓是五味陈杂。
不知是因为接连的败退让南临士兵丧失斗志,还是大秦的势如破竹让南临朝廷看不到求生的希望。半个月前,南临竟向她递上了投降书。
她不清楚这份投降书是南临臣子的意愿还是那个人的计谋之一,总之在投降书寄来之后,不管大秦有没有接受,南临士兵都停止了反抗,并且自愿将城池的管理权交于大秦。但朝廷的投降不代表所有人的意愿,每个城池都有少数激进士兵和百姓,不承认朝廷的投降书自发的对秦兵进行抵抗,还有文人书客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站出来对他们进行谩骂或者是劝说。
对于他们稍显幼稚的抵抗,士兵们偶尔还能当成调味剂一笑而过,可经历多了,心里也渐渐有了抵触。
冯阳城,是南临仅次于皇城的繁华都市,而这里,距离南临皇城不过五天的路程。
“让开。”
看着面前由百姓自发组成的人墙,战弦歌也压抑不住怒了。这些人真是把他们对南临的宽容当成他们可以嚣张的资本,以为这个样子他们就会撤兵么?
战弦歌冰冷的口吻的确是吓了对面的人群一大跳,可是一想起自己这样做是在‘保家卫国’,又让他们忍不住热血沸腾起来。
“不让!”
“好。”战弦歌微微点头,右手朝旁一伸,梼杌立刻会意的取下身上的弩箭递给她,随着手指扣动,刚才开口的那个人立刻倒在地上。
“让开。”
这次战弦歌的口吻比刚才还要冰冷,威胁的意味自然不言而喻。而南临百姓也没想到她竟然会真的动手,恐惧在每个人心头蔓延,可是如果他们就这么退缩不就彻底没有希望了?
“不让!有本事你全杀了我们!”
“好。”
依旧是干脆利落的声音,随着整齐的步伐声和铠甲碰地的声音,战弦歌面前已经站了一排的弩箭手。每个人手中都是大秦新研发的弩箭,轻便但是杀伤力很大,一次可以发射五支,让不少南临士兵吃了大亏。
“你···你真的敢杀我们?”
面对秦兵面无表情地沉稳肃杀,南临百姓则是面如白纸,汗如雨下,人墙已经开始有骚动的痕迹,战弦歌将他们眼底的惊愕一一收于眼底,脸上的笑容也愈发的讽刺:“对于南临,朕可以只要地不要人!”
只要地不要人,六个字一出,不仅南临百姓愣了,大秦士兵也均是心神一颤。自古以来,爱民如子的仁君会得到天下人的颂扬,而屠戮百姓任性妄为的暴君则会受到后人的唾弃,为了自己的名声着想,任何一个国君都要保持自己的‘仁慈’,以得后世爱戴。可是战弦歌,却在这时面对这么多人暴露自己‘嗜血’的一面。
“这么嗜血残忍,你···你简直就是暴君!”人墙里,一个书生打扮的人大声斥责道。
“暴君?”战弦歌歪了歪头,看着对面南临百姓凶狠恶煞的面容,再次扬唇笑了,这是这次的弧度蔑视中透着一抹孤傲:“敌人口中嗜血残忍的暴君,大秦百姓心底爱民如子的仁皇,梼杌,把这句话记下来,待朕百年之后,史书撰写就把这句话作为朕一生的刻写。”
“是!”
如果说刚才只是惊愕,那么现在就是目瞪口呆,看着那个书生张大嘴巴一副难以置信的样子,战弦歌冷冷一哼,再次用冰冷的目光看向前方。
“要么让开,要么死。二选一,选吧。”
沉默、恐惧、震惊、忌惮、仇恨···各种各样的情绪在南临百姓面容上流淌,但当战弦歌的战马向前迈出一步时,人墙竟如潮水一般从中间散开留出一条宽阔的道路。
“进城。”
“是!”
她在冯阳城的话如被风吹一般迅速播撒到秦兵还未攻占的城池里,只要地不要人,这六个字的威力比战弦歌想象中还要大。或许是担心战弦歌真的会一时暴起屠杀南临百姓,当在有这种激进行为出现时,南临士兵竟抢在秦兵之前处理了他们。
“真是可悲而又可叹···”
就在这种恐惧而又仇恨的目光中,不过十一月末,南临皇城就到了。
随着吱呀一声声响,在众人的注视下,城墙大门缓缓打开,南临丞相带着一众官员走出城门,看着高马之上,那个居高临下俯视他们的年轻女子,眼底的悲哀一闪而过,随后就跪倒在白马面前,高举起手中的宝盒。那里面放着的,正是南临的传国玉玺。
不等战弦歌开口,梼杌就立刻翻身下马,小心取过那宝盒,正要将他递交给战弦歌,她却看了过来。
“毁了它。”说完又补充了一句,“现在。”
南临官员立刻骚动起来,南临丞相更是义正言辞的指责着她再玷污南临最后一点儿骄傲,可是当梼杌将放在地上的宝盒一剑劈开,有不明液体流淌在地上发出滋滋的声响声,南临官员瞬间沉默了。
“骄傲?”看着面如死灰此时用仇恨的眼神看着她的南临丞相,战弦歌轻声笑了,“玷污南临最后骄傲的应该是你吧。”
“哼!要杀要剐随你便!我老夫是绝不会向你扣头的!”
“其实朕挺理解你的。”对上他敌视的目光,战弦歌这么说道,“因为如果去年本将军没有及时赶回来,我朝陆太傅肯定会选择和你一样的做法来挽救心底最后一丝尊严。”
“······”
“风水轮流转,当你们决定攻打大秦的时候,就应该做好进攻失败大秦报复回来的准备。”
“朕不是在开疆拓土,朕是在报仇。”
“而你们,就是仇人。”
“看在你对南临忠君爱国的份上,朕赐你全尸。”
鲜红的身影骑在高马之上昂首从自己面前走过,身后是面色沉稳,冷硬肃穆的大秦士兵。南临丞相闭了闭眼,回想起刚才战弦歌对他说的话,一头撞向了一旁的城墙。
胜者王,败者寇。
可即便南临是败者,也是他心中唯一的王!
迈进皇城的大门,眼前的一切熟悉却又全然陌生,周围是沉默的百姓,死寂的表情散发着绝望的光辉。
皇宫里,到处都是宫人慌乱逃跑的身影,夹杂着不知从何处飘来的哭泣声,让人眉头情不自禁的就皱在一起。
“梼杌,这里就交给你了。”
“是!”
将事情丢给梼杌,战弦歌孤身一人带着一队士兵按照一个南临宫人交代的方向,找到了御书房所在的位置。随着紧闭的大门被打开,那一抹熟悉的身影隔了三年再次浮现在自己眼前,而他身侧站着的依旧是面色沉稳的黑鹰。
“你来了。”皇甫瑾面带微笑,脸上丝毫看不出亡国的悲痛。不过战弦歌并不会因此就有所马虎,这个人勤于伪装,绝不可因为他的表象就放松警惕。
“你不必担心,这里没有陷阱,也没有埋伏。”皇甫瑾似是看清楚了她心底的猜想,面上终于浮现出一抹伤感。
可战弦歌丝毫不为所动,立于门口,双手后背,身后的士兵则如鱼龙惯出一般进了御书房将他们包围起来。
“那个孩子···叫糖宝是么?”
随着皇甫瑾小心翼翼的问出这一句话,战弦歌毫无波澜的眼底终于荡起了一丝涟漪,但依旧没有开口,只是点了点头。
“对不起。”
短暂的沉默后,皇甫瑾突然抱头说出这么一句话:“如果我知道当初你有了身···”
“南临皇。”战弦歌终于开口了,只是一开口就是这么冷冰冰的三个字,毫无感情的称呼让皇甫瑾一下子就抬起头,目瞪口呆的看着她,完全忘记自己应该说什么。
“南临已破,在你身为皇者最后一点儿时间,有什么想说的么?”
战弦歌的直白让皇甫瑾不得不面对被他极力忽视的现实,一步步走下台阶,看着对面傲然而立的战弦歌,皇甫瑾闭上眼睛,待再次睁开时,又是那尊贵孤傲的皇者模样。
“秦皇,两国征战是朕输了,但是···对于你,我会赢的!”
说完这句霸气十足却又意味不明的话,皇甫瑾就让黑鹰把他亲自撰写的投降书拿了出来。
“两国征战,百姓是无辜的,希望你能善待南临子民。”
“啊,朕的子民,朕自然会爱护。”
“······”
“没有了?”
“身为南临皇,没有了,但是作为皇甫瑾还有···”
“······”
“战弦歌,你,我不会放弃的。”
大秦一百七十四年,十一月十五日,南临皇帝皇甫瑾发布通告宣布投降,南临,亡!
至此,中原南北终于走向统一,战弦歌成为南北统一后第一个女皇帝。
一个月后,原属沙罗地带递上请求书,自愿将沙罗国土划入大秦地界,臣服于大秦。由此,大秦成为大陆上最大的国家。
大秦一百七十五年,元月元日,秦皇战弦歌改国号为鸿嘉,史称鸿嘉女帝。
转眼间,新年又快到了,只是朝政繁多,直到封笔前一日战弦歌还在奋笔疾书。
如今,统一大业已经完成,剩下的就是巩固疆土,安抚国内。不过,光安定新的国土就够她忙的了。
懒懒的伸了个腰,锤了锤微微发酸的肩膀,战弦歌刚迈着步子走下台阶,御书房外突然响起一阵喧哗,短暂的兵器交接声结束之后,御书房的大门就被人推开。
“皇上,刺客已被抓住,只是···”
“只是什么?”这个御林军统领是刚上台的,因为再向南征战中身手不错,为人正直但又会灵活变通关键又有自己的原则,才会被战弦歌慧眼识金从那么多富家公子中挑选出来。见他平时说话干脆利落此时却吞吞吐吐,战弦歌心底不由升起几丝疑惑,挪开视线朝外看去,却再见到被人压着跪在地上的黑鹰时瞳孔猛地一缩!
既然这个人是黑鹰,那被团团围住的白色身影就是···
“爷!”
南一南二突然凌空而降,看着被士兵围在中间的皇甫瑾刚要发火,一道威严的声音就传了过来。
“都散开。”战弦歌迈出御书房的大门,看着那个即便是一脸狼狈也难掩周身儒雅华贵气质的白衣男子,战弦歌眉头一簇,“皇甫瑾,你这是为何。朕可以放你一次生路,但绝不会放你第二次。”
南临亡国后,南临皇皇甫瑾对外宣称喝毒自杀以身殉国,实则却是战弦歌看在糖宝的份上没有要他的性命,只是废了他的武功,收了他的实力让他一个人流浪于民间罢了。
可是这个人却在此时找上门来,难道他是不死心,心里升起了光复大业么?
该说是心有灵犀么,战弦歌这话一出口,皇甫瑾就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看了眼周围的御林军,等战弦歌让他们后退之后,皇甫瑾才深情款款的说道:“我说过,对于你我不会放弃。”
“我似乎从未答应给过你机会。”
“可你也没拒绝啊。”
看着突然沉默的战弦歌,皇甫瑾刚要微笑,就听她用讽刺的口吻说道。
“皇甫瑾,你凭什么认为我和你之间还会有可能,你以为我当初说的那十六个字是在开玩笑么?”
皇甫瑾面色猛地一白。
“是你太自信还是太自己以为是,凭什么认为我一定会回头。单现在我是王者而你是一介草民,我和你就绝不可能!”
“···没关系。”皇甫瑾的声音低哑而又无力,细微的像是会被风随时吹散一般,“你只要让我待在你身边···就可以。”
听到这么低声下气的话,不仅黑鹰愣了,战弦歌也愣了。看着满脸祈求的他,战弦歌正不知该怎么办时,太后闻声赶来了。而被她牵在手里的糖宝,第一时间用不着任何人提醒,就一眼认出了那个和自己娘亲对峙的男人是自己的亲生爹爹,因为他和自己长的实在是太像了。而像是父子感应一般,皇甫瑾一回头就看见那个站在太后身边小小的身影,看着他眨着一双水汪汪的黑色大眼睛呆呆的看着自己,皇甫瑾的身子一下子就僵住了。
“糖···糖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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