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春,万物勃勃。
惊蛰过后,天气回暖。北雁南归,雨晴烟淡。
山泼黛,水挼蓝。翠相搀。
偶有叶底黄鹂一两声,京都内外,一片如烟春景。
醉仙楼雅阁内,自从当了皇上就鲜少踏入烟柳之地的战弦歌满目疲乏的仰卧在软榻之上,眉宇间凝结盘桓的忧虑,让一旁坐着的四人大气也不敢出一声。毕竟现在身份巨变,她们纵然是想为她排忧解难,也要掂量一下战弦歌如今所忧愁之事,是不是她们能有那个福气可以听到的。
“皇上,今年新下来的鲜果,您要不要尝一下?”
六月小心翼翼的声音让战弦歌从沉思中回过神来,撑着身子坐起来,对上她们四人谨慎焦虑的表情,倏然一笑:“拘谨什么,我还能吃了你们不成?拿一个过来我尝尝。”
听到战弦歌的语气,四人才在心底默默吐了口气。刚才她一来就仰面躺在软榻上,真是把她们吓了一跳呢。
“皇上怎么想起到这儿来了?”三月倒了杯热茶递了过来,“要是被那些大臣们知道了又要说你了。”
“没事,虱子多了也不怕痒了。”战弦歌无所谓的摆摆手,看着窗外明媚的春色,叹了口气,“宫里闷得难受,我出来透透气,不过一会儿就要回去,还一大堆事等着呢。”
“毕竟不比以前,皇上辛苦了。一会儿从后门离开,这样不会被人发现。”
“不用,我跑你们这来,那群人不会不知道。对了。”把玩着手中的茶杯,战弦歌的声音多了几分危险,“那群人还在宫门口跪着?”
“嗯。”
“呵,那我倒要看看他们能跪倒几时。”
新年刚走没多久,女帝突然下达了一道圣旨,宣布废除察举制,以全国统一科举的方法进行官员考核。考核分为文举和武举,前者选拔经国治世的文才,后者选拔护国安家的武将,侧重点不同考核内容也不一样,但同一由朝廷命题,由朝廷派遣官员前去监考。
这道对考生不限户籍、不限年龄、不限身份的考核方式一退出,就像是巨石落地一般带来一阵轰响。民间的有才有志之士自然是喜极而泣,仔细的解读了朝廷颁布的科举条令之后就回家闭门苦读,为两个月后开始的科举考试做准备。而那些以往通过察举制招揽人才壮大家族势力的世家贵族们,则如遭雷劈一般,在经历了短暂的震惊之后就齐齐选择向女帝施压的方式来逼迫其收回指令。
只是战弦歌的铁血手腕在其登基之初他们就已经认识过,因此硬碰硬只会让自己吃亏。故只能从侧面出击,逼迫女皇收回命令。因此就出现皇宫门口,世家贵族带着家中老人女眷跪在宫门口嚎啕大哭的场景。
“皇上,世家贵族的势力毕竟不容小觑,而且这事传出去的确不够鲜亮,不如···”
“他们都不嫌丢人你怕什么?圣旨已发,就再无收回来的可能。你出去告诉那些跪着的人,要么接受要么就自行了断,给他们一个时辰的时间考虑,一个时辰后,再在宫门口跪着的人,全都按照违抗圣旨处置!”
“这···这会不会太狠了点儿?”
“狠?如果这样就算狠,那当年朕处置八万南临军算什么?”
官员不敢在说话,领命出去了,不一会儿就传来消息,宫门口的人去了一大半,等一个时辰过去,宫门口的只留下二十几人。
“全都砍了!”
君令一下,初春的宫门口沾染上了第一道鲜红。
次日早朝,针对科举一事竟再无反对之声。
“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
“不过皇上还是要谨慎一些,毕竟兔子急了还会咬人。”袁乐乐看了看四周,见周围没什么人后才小声说道,“您这次是碰了他们的命根,他们保不准干出什么丧心病狂的事。”
“那朕倒要看看,他们会做什么!”
很快,各地先后有准备参加科举的才子陆续死亡的消息。经严查,竟都由当地贵族所为,目的就是为了恐吓穷人放弃科举。此事一出,民间百姓对贵族的意见瞬间升至极点,各地矛盾层出不穷。短短几天,就有几处传来百姓与贵族产生冲突发生暴动的消息。民间动荡,使得朝中官员对科举一事也有所动摇,而女帝却趁此机会接连拿下几个惹祸闹事的贵族世家,特别是涉嫌凶杀案一事的贵族子弟,不仅抄家问斩,还下令涉事贵族子弟十年内不需参加科举。
十年不参加科举,不参加朝廷选拔,在大秦日益昌盛的背景下,这道严令无异于断了那几个世家的前途之路。
至此,朝中百官终于看清女帝清洗旧式贵族、推行科举的决心,而贵族世家也清醒的认识到继续抗争只有死路一条,动荡了近半个月的大秦再次恢复平静,科举一事俨然板上钉钉。
尽管如此,仍有一些人不甘罢休,几番思量之后把注意打到了宫中小太子的身上。
在普通不过的一个下午,因为小太子在去水月宫的路上突然遭到不明人士的刺杀而变得沉重紧张起来。当战弦歌一路轻功焦急不安的赶到水月宫时,跃入眼帘的就是哭得快要岔气的糖宝还有躺在床上奄奄一息的皇甫瑾,以及跪在一旁等着受罚的南一南二等人。
“这···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不是糖宝遭遇刺杀么?为什么受伤的却是皇甫瑾?
“是我···是爹爹为了救我才···”糖宝红肿着眼睛看着她,见他一副伤心难过,自责又害怕的样子,战弦歌拍了拍他的脑袋,安慰了他几句才转而看向一旁面色沉重的黑鹰。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回皇上,属下在宫中听到打斗声还有小太子的哭声,觉得不妙就飞出去看看,主子放心不下也跟了出去,结果正好看见一个刺客要暗杀小太子,于是强行冲破穴道,恢复功力···”
“什么叫做恢复功力?他的武功不是被我废了吗?”
黑鹰低下了头:“其实那时主子留了后招,所以···”
战弦歌闭上嘴巴,眸色沉沉的看向床上的皇甫瑾。面色惨白,气若游丝,刚刚修养好自己那一掌带给他的伤害,结果又变成这副半死不活的样子。不过这次···还真庆幸他留了那后招,如果不是他,糖宝会变成怎么样她真的无法想象。
“咳咳咳。”
她正这么感慨着,床上的人突然咳了起来,糖宝黑鹰他们立刻围了上去,见皇甫瑾睁开眼睛,分分长舒了口气。
“呜呜,爹爹对不起,都是我不好。”
糖宝狠狠的抽了下鼻子,皇甫瑾笑了笑握住他的小手,然后看向他身后之人。
红金色龙袍,高高竖起的长发可能因为匆匆赶来的缘故略显凌乱···“弦歌···”
围在床边的人默默散开让出一个位置,战弦歌静静地看了他一眼才上前一步。走进才发觉,他的脸色比自己想象的还要白。
“抱歉···我失约了···”
战弦歌摇了摇头:“你也是为了糖宝。”
“还有,我···”
“不用说了,黑鹰都告诉我了。”战弦歌轻轻握上他的手腕,感觉了下他虚弱的脉搏,慢慢垂下眼眸,“你这次伤的不轻,需要好好休息。”
皇甫瑾抿了抿唇,眼底的光亮正渐渐被暗淡给吞没时,战弦歌突然又说道。
“水月宫还是太偏了,等你身子好一点儿,就带着人搬去雅然阁吧,糖宝去那里方便,环境幽静,也适合你养伤。”
“弦歌···”皇甫瑾一把握住她的手,身子因为激动而颤抖起来。
“我这么做是为了糖宝。”战弦歌拍了拍他的手背,对上他激动不已的眼神“可···一旦这么做了,后果如何你心里也清楚。”
“我知道。”皇甫瑾紧紧攥着手心的柔荑不肯松开,尽管明白弦歌说的是实话,但他还是控制不住的欣喜,“不过没关系,皇甫瑾已经死了,现在活着的只是皇甫尘。”
“······”再次听到这个名字,战弦歌竟有些恍惚,曾经被自己一度忘却的身份连带着这身份带来的种种回忆突然从脑海中一一闪过,而那些个五彩缤纷的过往却随着南临边境的刺杀瞬间变成黑白色。
“我该走了。”抽回手,无视他眼底的落寞,战弦歌整理了一下眼底的情绪转而看向一旁站着的黑鹰,“好好照顾他,有什么事尽管通知我就行。若找太医就找太医院的张太医,他是我的人有什么要求尽管对他提。”
“是。”
“娘亲,我想在这里陪着爹爹。”
“听话,你爹爹需要休息,等他好了你陪他多久都可以。现在你随娘亲往慈宁宫去,你皇祖母估计要急疯了。”
“··哦。”
糖宝闷闷不乐的跟着战弦歌离开了,临走时战弦歌把南一南二留了下来,现在皇甫瑾重伤,他们与其跟在糖宝身边心里一直挂念着,不如就在这里伺候他。
慈宁宫里,太后一见到糖宝就心肝肉的抱着他哭了起来。战弦歌安慰了她几句,然后将柳絮叫至一旁。
“朕一会儿会派御林军过来加强慈宁宫周边的守卫,而你负责清理一下慈宁宫的宫人,凡事不老实不干净的全都踢出去,朕不希望太后和小太子身边再有任何危机。”
柳絮会意的点点头,叫过一旁地管事嬷嬷出去了。
“皇上,这幕后之人你一定要严惩!”竟然把主意打到糖宝身上,这不是在动皇上的命根子,根本是在动大秦的命根子!太后生气的走了过来。
“母后放心,朕这次不仅要严惩,还要斩草除根!”
太子在宫中遇刺不是一件小事,所有人都预料到接下来会是怎样一场狂风暴雨,只是却都低估了被触犯底线的女皇的决心。
相关人员一律关押至刑部大牢,由凉王亲自坐审。而关于刺杀一事的主谋,无论身份高低、官位大小,处以抄家诛九族之罪。
午门前的鲜血红了又黑,浓重的血腥味儿给这初春添加了少许煞气。梅子已落,血腥味儿却久飘不散。而第一次科举考试也在这时候拉开序幕。
雅然阁。
与水月宫的清冷偏僻相比,雅然阁轻幽而不显寂寥,淡雅却也不失华贵。面湖而建,周围假山青竹环绕,精致的楼阁在周围花草树木中隐约露出一角。宫门前的湖中种满了亭亭而立的荷花,五颜六色的锦鲤游来游去,初夏之际,微风荡荡,淡淡的荷花香被微风吹进阁内,带给人沁人心脾的妙感。因而,雅然阁虽没有皇后的凤禧宫富贵华丽,但以其独特的建构在后宫占据着一席之地,住在里面的人更是被人视为‘宠妃’的象征。而战弦歌将皇甫瑾安排在雅然阁内,不仅让皇甫瑾忍不住浮想联翩,即便是对此事一直暗暗关注的太后,也忍不住猜测,皇帝是不是对那前南临皇旧情复燃了。
“糖宝,你一会儿还去雅然阁么?”
“去啊。”糖宝一边坐在凳子上翻阅着乐乐姨给他的小人书一边回道,“我要去看爹爹,我们约好今天要在院子里练字的。”
太后深深的看了他一眼,继续问道:“看样子你很喜欢你的爹爹。”
“对啊!要不是爹爹我就被那群坏人给杀死了!爹爹很厉害,不仅武功高懂得还好多!和冽爹爹一样厉害!”
太后点点头,看样子那天的刺杀,皇甫瑾不顾性命保护糖宝的行为让这个孩子彻底对他打开心扉了。
“那你娘亲经常去看你的爹爹么?”
糖宝想了想,然后摇了摇头:“娘亲最近很忙,好几天才去一次,她最近都和冽爹爹在一起···”说到这,糖宝的神情突然变得有些不开心,“冽爹爹也很忙,好几天都没指导我练武了,也不像以前那样天天来看我了。”
见糖宝委屈的撅起小嘴,太后叹了口气。忙是一个原因,最主要的原因恐怕是因为皇甫瑾。冽儿以前怕糖宝缺失父爱才会尽心陪着他,现在他真正的父亲回来了,他在如以前那样定然会妨碍糖宝和他生父的关系。冽儿是为了糖宝着想,可是糖宝太小不不明白这一点,定然会以为冽儿不疼他了。
“乖,小太子自己都说了,皇上和凉王是因为最近太忙才没空陪你,小太子就不要胡思乱想了。”
糖宝点点头,然后合上小人书从凳子上跳下来:“皇祖母,我去找爹爹了。”
“让侍卫跟着。”
“好!”
看着糖宝欢快的跑出去,太后默了半响,然后放下手中的茶杯:“柳絮,你说皇上究竟是什么个心思。如果说她对那皇甫瑾有意,却整天和冽儿呆在一起,若说无意,可这雅然阁···”
“太后,皇上不是说了,这么做不是为了小太子么?毕竟水月宫太偏僻了。”
“那为何是偏偏雅然阁呢?”太后反问道,“依哀家看来,她啊···心里还是惦记着那人。”不然为啥那么多宫殿不选,非要选择雅然阁?
“奴婢不好判断,不过···小太子却很开心。”
谈起自己的孙儿,太后又叹了口气:“是啊,那孩子以前不说但是能看得出来他对父亲有多渴望。”
“那太后您···”
“哀家只是与你说说。儿孙自有儿孙福,情这一事谁都说不准,皇上现在愈发稳重,哀家也不好多说什么。”
柳絮点点头:“不过,凉王殿下···”
太后摇了摇头:“算了算了,他们以后会是什么样子谁都不知道,不过他们都是懂事的孩子,不会犯什么错事就行了。再者说,缘分这东西···哪是那么容易断的?”而且,还是从出生就结下来的缘分呢?
------题外话------
我现在很担心会烂尾,因为匆匆结尾,所以会有很多细节被忽略,只能番外解释了。不过···该怎么结局我真的还没想好。ε=(′ο`*)))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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